第5章 ☆、叫聲姑姑
月色皎潔,正是四更天,夜色凝重,月下皇城南街在悄無聲息中逐漸散開了人群,元宵節還是元宵節,依舊燈火通明,南街在沉重的氣息中孕育着一場腥風血雨,看似平靜的古城之內是暗濤洶湧。
妃谧,淩湮,李幕三人在房內,妃谧躺在房梁上,淩湮在房內走來走去徘徊不定,李幕睡在床上。
“淩湮,你幹嘛走來走去?”
“我着急,我哥哥為何沒派人過來救我,莫非…莫非出事了?”淩湮內心越發煩躁。
妃谧托腮瞰望淩湮良久,沒有理會她,再次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口中喃喃着,“妃傾會在哪呢?”
淩湮輕手輕腳地開了個門縫,單眼探了探外邊的情況,夜幕如潑墨,屋檐挂着幾個喜字燈籠,在夜中招搖炫耀,其實僅是有名無實。
淩湮撓了撓鬓發,“啧,好奇怪,怎麽…門外一個人都沒有?”似乎想到什麽一樣,恍然大悟,默默掩上扇門。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妃谧吃完最後一顆喜食,滿足地舔舔手指,淩湮坐在圓椅上以桌面為支托着腮呈思考狀。
門外傳來錯綜雜亂的腳步聲,随即是破門而入,镂空紅木檀門被人一腳踹開,來風着實吓得妃谧渾身狐毛豎起來,然後身子一傾,腳下踩空,頃刻,桌子崩倒,紅紗扯落,壺杯破碎,妃谧灰頭土臉地堅強站了起來,她眼前略模糊,身子搖搖欲墜,突兀感覺到腰上有一股強勁的力量拉她倒在一個溫暖的懷中。
不像她的師兄的懷裏,那般寒冷,不像冰洞裏,那般徹骨。
妃谧隐約聽到淩湮喜極若狂的聲音在和誰談話。
“副将叛變,我還叫他來保護你,他殺了我帶來的一半精兵。”一道熟悉卻又琢磨不透的聲音在妃谧頭頂響起。
“哥哥,好險呀,差點我就…唉,幸好有妃谧。”淩湮心有餘悸道。
妃谧感覺有道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自覺地動了動眼皮子,卻睜不開。
?
“哥哥…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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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聲音如落雪跰蹁落地,如輕敲空心竹,不緊不慢道,“嫌棄。”
妃谧心頭咯噔一下,驀然睜眼,看到一張眉目如畫的臉,她毫不手軟,毫無猶豫地推開他。
妃谧怒火攻心,向淩錦寒拳打腳踢,破口大罵,“你嫌棄本姑姑!本姑姑還嫌棄你,嫌棄你家二姑三嬸四姨五姑父六婆!”
“我只有兩個妹妹。”
淩錦寒不緊不慢地躲閃妃谧的小拳頭,又怕她誤事,一招讓妃谧跌坐在床上,随後轉身吩咐了幾個穿着盔甲的人,完全無視了妃谧。
淩湮趕忙安撫妃谧,讓她不要出聲,兩人在床上歡樂地低聲聊起天來,而淩錦寒和其他人守在門口,他說現在不清楚敵人有多少人,只知道自己這邊還剩一百來人。
“你的哥哥是翾禦将軍淩錦寒,就是那個東東?”妃谧不夠纖長直細的手指指向淩錦寒,眉目如畫,眼神深邃,單膝點地,身披銀色披風,手握佩劍,巋然不動如一座巍巍然的大山。
淩錦寒揶揄了眼妃谧,提醒她,“本将軍不是東東。”淩錦寒既然自稱本将軍,态度已經很明顯,于情于理,她妃谧也該恭敬地喚他一聲将軍。
妃谧的語氣裏明着帶着不屑氣憤,掩着佯裝是惋惜悲嘆,“本姑姑早有聽聞翾禦将軍百戰不殆,現今只是一個李幕,将軍你就聞風喪膽同我們一齊躲在這房裏,唉。”明顯的,妃谧存心找茬,淩湮一直在旁扯着妃谧的衣袖,妃谧心安理得的無視掉。
淩錦寒還未說話,他身旁的一個小喽啰不服氣地回口道,“我家将軍使得是孫子兵法!知此只彼方可百戰百勝!鼠目寸光!”
“什麽什麽鼠!我是…”妃谧的聲音戛然而止,幸好她頓悟的及時,雪狐未說出口。妃谧擡起下巴,“哼!道岸貌然。”
那小喽啰欲再為自己的将軍辯駁,而淩錦寒終于說話,“李幕會妖術,本将軍不會。”
這個理由倒是可以相信,妃谧暗自憐憫淩錦寒起來,畢竟法術這東西對于區區凡人來說确實是個難題。
而淩湮生怕妃谧不相信她哥哥的威名,極力解釋,“為了讓哥哥的人馬潛進李府,我的犧牲可大了,可我自小有神靈保護,小病大痛都比常人少,所以,我相信我可以鎮住李府的妖魔鬼怪。”
“是嗎?”妃谧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她看淩湮周身沒有仙氣,不像是有神靈保護。
大家緘默良久,門外倏忽傳來幾聲綿綿的貓叫,軟到人的骨頭裏,淩湮打趣道,“我想這只貓一定是白色的。”
“你怎麽這麽厲害?我都不知道竟然被你知道了。”她一只狐妖只是聽得這叫聲多麽矯情,多麽虛僞,卻聽不出它的皮毛的顏色。
淩湮見妃谧聽不出她語氣裏頭的玩笑,撇撇嘴,“我開玩笑的啦!我才沒那麽厲害。”
淩湮和妃谧都忘了床上還有一名男子,誠然這張由黃花梨镂空精細雕刻的床實在是太寬大,再者淩湮還細心地用床上棉被裹着李幕,連頭都包着,不露半點痕跡。
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被寤寐蚊叮咬的人可以睡到天亮,可距天亮還早,李幕卻醒了過來。
李幕呢喃了幾聲,“筱筱…筱筱…”
恰巧此時大家都沒有吱半點聲,而李幕的聲音更是清晰地暴露在空氣中。
淩錦寒踱步到床前,二女識趣地站在一旁,準确的來說,妃谧是被淩湮連拖帶拽地挪到一旁。
妃谧從心底反感淩錦寒眼裏那種似又非的眼神,道是傲世輕物,卻又是和藹慈善,道是徹骨寒人,卻又是平易近人,道是凜然肅起,卻又是和顏悅色。說不出道不明的矛盾。
淩錦寒擡眼掃了妃谧一眼,仿佛在示意,本将軍知道你盯着我看,收起你的目光。
妃谧撇撇嘴移開視線,卻還是情不自禁地側眼,目光依舊落在他身上巋然不動的身軀上。
門外遽然刮起大風,撞開倚在門旁的兩個喽啰,看他們兩個也算是牛高馬大,卻是風吹來就倒…
這可不對勁,這風太邪,來得詭谲,且妖氣沖天。
門的推開是為了迎接一位身姿曼妙的黑衣蒙面姑娘進門,那姑娘身手萬分敏捷,晃過每個人的視線,在衆目睽睽之下抱走李幕,拐走淩湮,淩錦寒劍未拔出,重疊的影子已經離去了,還順帶關上了門。
“阿湮!”淩錦寒失聲大喊,帶劍火急火燎地跟了出去,各位喽啰也跟随他們的主子的腳步,諾大的房間須臾變得空蕩蕩,只剩妃谧還對着燭火憧憧發呆,發完呆妃谧踏着小碎步坐在門檻前觀戰。
陰風飒飒,燈火微弱,黑衣蒙面女子身後是匿伏在夜色中的黑衣人,靜候待命,而淩錦寒的人都是常衣,手握腰佩的劍柄,不敢輕易松懈。黑雲壓天,分不清雲與天的顏色,殺意裹着李府這片空曠地方,屋檐左右兩排齊刷刷的黑衣人單膝點地,手裏的弓箭的箭頭在暗夜中發出微弱的藍光,箭上淬了毒
。
黑衣蒙面女子率先打破詭谲的沉默,聲音帶着狠意,“今日誰也別想離開李府!殺!”随後是唰唰的抽劍聲爾後是刀劍相碰的摩擦聲音,利劍□□血肉的聲音,吐血倒地嚎叫……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妃谧從廚房裏偷來一些蜜餞,一邊觀戰一邊舔着蜜餞,她細致地分析着,淩錦寒對付着那個黑衣蒙面女子,那個黑衣蒙面女子是一只極其有靈性的貓妖,修為有了三千年,看來已經練成了九命貓,貓族的歷史妃谧有些耳聞,貓族的身體柔韌矯捷輕便,渡過兩千歲的九重天雷劫方可練就九命,而渡不過則修為大損,再也無法修得九命,這九重天雷劫是貓族此生最大的生死劫難,卻又是極好的得九命機會。
妃谧又窺了窺貓妖的原形,是一只黃白相間的小貓咪,啊不,是大貓咪。
重點是淩湮猜錯了,她說那是一只白毛的貓,就想妃谧一個狐妖都不知道的事,她一個凡界女子怎會通曉。
妃谧又塞了一顆蜜餞到嘴巴裏,還舔了舔沾蜜的手指。
淩錦寒還是逡巡走過那幾步,根本半點靠近不了不知什麽時候被五花大綁的淩湮,一個人和一只妖能打成平手算是很不錯了,更何況是三千年修為的妖。
“妃谧!你幫幫我哥哥呀!”淩湮看着淩錦寒只攻不守,身上還被黑衣蒙面女子尖銳細長的手指甲劃破的幾處傷口,血在肆無忌憚地流,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唯有堵一把,讓妃谧來幫忙,佛祖保佑,千萬不要妃谧幫倒忙,哪怕幫上一丁點淩湮都是感激不盡地涕泗橫流。
妃谧擡起下巴,目光游覽着無半顆星子的夜空,“哼!等等先,本姑姑要使一招知此只彼,百戰百勝。”
淩錦寒瞟了眼悠哉游哉的妃谧,心想着淩湮為何要求這個呆頭呆腦的…妃谧?
妃谧計上心頭,揚聲道,“這樣吧,今日本姑姑心情較好,淩湮,你讓淩錦…錦寒叫我一聲姑姑,本姑姑就殺了那只小貓咪。”
蒙面女子一記刀眼掃過來,眼眸赤色,眼眦欲裂,殺意十分濃重,妃谧吐了吐粉舌,晃着身子,有意無意一般換出原形,一頭渾身絨毛為雪白,耳朵四肢尾巴的毛尖均為藍紫色,屋裏的燭火憧憧,躺在地上的影子也有碩大的狐貍形狀。
黃白大貓仰天長嘯喵了一聲,聽不清的恐懼或是勇氣,淩錦寒肩膀被飛在半空的黃白大貓踢了一腳,淩錦寒倒在一旁,吐了一擔子的血,撐着冰影劍勉強站起身。
冰影劍本是見光則瑰麗,無光則同凡,就是說這是一把十分喜歡賣弄自己的臭美劍,現在淩錦寒手中的冰影劍被一層又一層的血包裹着,屆時失了原本的寒光冰氣,所以黃白大貓不會畏懼。
黃白大貓輕盈的步伐踏向妃谧,妃谧塞完最後一顆蜜餞還沒嚼碎,黃白大貓嗖地捏住妃谧的白皙的頸脖。
“妃谧!小心!”淩湮焦急不安,額上連續不斷地冒着冷汗,手腳也不安分地欲掙脫禁锢,向前挪了幾步,幾把刀嗖嗖地挨在她的頸脖,她默了一臉。
妃谧一刀手砸向黃白大貓幾個穴位,大貓不由得松了手,矯情地喵了一聲雙手與妃谧糾纏在一起。
妃谧扭了扭頸脖,聽到骨頭咔咔的聲音,舒服了不少,妃谧勾了勾唇角,“你的手指甲真長,我幫你修修。”
大貓冷笑,“玄雪之狐,我聽說過,我看你約莫有九千年的道行了,殺了你,奪魂丹,我便可修為大增!”
魂丹,是妖怪緊挨着心髒的保命丹子,也是所有修為和靈氣集中的地方,修為越高,靈氣越盛,魂丹藏得越保密,如若失了此丹,輕則變回原形,重則失了性命。
妃谧吐出口氣,擲地有聲,“好大的口氣!”
二妖欲鬥個你死我活,淩錦寒突兀提劍砍向大貓,大貓機靈一躲,妃谧與她分開兩處,淩錦寒輕飄飄地來一句,“你可沒事?”
妃谧咧嘴忍俊不禁,卻沒有出聲音,心頭好似一股暖流流淌徜徉,只道,“若我有事呢?”
淩錦寒不迅不急道,“那你歇在一旁,別誤我事。”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評論,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