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貓妖筱筱
淩錦寒身上的爪痕上的血凝固起來,逐漸發紫,淩錦寒動作過大,傷口有裂開的趨勢,他卻哼也不哼,即使是微弱的悶哼,妃谧的狐貍耳朵也是能聽到的,傷痕累累,淩錦寒你不痛麽?痛不痛也不關她的事,妃谧蹲坐在一旁安靜得出奇,只等着淩錦寒出聲喊她姑姑,跟貓妖僵持了許久也不曾見淩錦寒有棄劍的方向,真是要面子喏,寧死不屈,确實是條硬漢子,就是嘴巴欠了點。
貓爪上有貓妖的口水,貓族喜歡舔自己的爪子,而這只黃白大貓的口水都有毒,且這毒是後天有的,其中的淵源妃谧也不清楚。
見淩錦寒眉宇緊皺,就知道撐不住了,妃谧揀着身旁野草,一條一條地扔在地上,嘴裏念叨着,“救,不救,救,不救……”
最後一根看似天命的不救,妃谧乍然把最後一根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快是為仙的狐了,還跟一個凡人如此計較!被師兄知道了,定說我沒有仙者風度!”
撿起淩錦寒掉落的冰影劍,急速拭去劍身的血,乍然冷光四射,丢給淩錦寒,貓妖遮了遮眼,寒氣瑟得慌。
貓妖中了一刀,頓時柳眉倒豎,怒發沖冠,用靈力震開淩錦寒,淩錦寒跌在地上,又吐了一灘血。
這裏,妃谧不得不佩服淩錦寒用劍娴熟靈巧,游刃有餘,招式新奇靈活,洋洋灑灑。
貓妖大發雷霆,飛禦半空,夜空頓時電閃雷鳴,仿佛撕開夜幕,劃破天際,貓妖發絲亂舞蒙了半邊臉頰,身後貓尾顯露,爪子揮舞,幾道強烈的爪影帶着藍光朝淩錦寒襲去,淩錦寒滾地閃躲,妃谧施法為淩錦寒造結界,貓妖發現了結界的來源,又朝妃谧進攻,爪影光熠越發刺眼,妃谧五指曲下,四下剎時冰舌困圍貓妖,貓妖喵了幾聲,一條看似柔軟的尾巴竟扳動困住貓妖的冰山,瞬間碎冰四射,妃谧輕敵,被冰碎推出幾裏外,翩然落地,藍紗恰似飄飄然的蝴蝶,恰似柔雲落入天際。
貓妖的尾巴若拂塵一樣掃向妃谧,妃谧每每飛過的屋檐,都遭尾巴撇得瓦飛磚碎。妃谧用手心射出冰針,三根刺在她的尾巴上,她忍疼收回尾巴,調回靈氣。妃谧款款落地,踱步到淩錦寒旁邊,倨傲地瞰視淩錦寒。
貓妖驀然睜眼,赤眸含怒,見妃谧踞坐在淩錦寒身旁,把手搭在他的寬肩上,調笑着,瞄準時機,乍然展出白森森的皓齒,而長尖的手指甲倏忽脫離手指,朝妃谧刺去。
待妃谧側眼瞄到時,惶恐中手一抖,咣當,劍掉在地上,電光火石間,淩錦寒按住妃谧的柔肩,把身子擋在妃谧眼前,重心不穩,淩錦寒與妃谧齊齊倒地,本以為淩錦寒會如雪崩之勢壓住妃谧整個身子,那妃谧不是骨折就是殘廢了,沒想到淩錦寒故意側歪,傾盡力氣,最後如摔玉一般支離破碎,而淩錦寒是身力交瘁,最後看到的人,是閉着一眼的妃谧。
妃谧晃過神,恍惚并非貓妖那手指甲如利劍一般,而是淩錦寒以身擋劍。
恍惚之中記起了妃傾說的一句話,以身擋劍可不是開玩笑的。
須臾間竟讀不懂此話的意思。
貓妖身後的黑衣人逐漸退下,把淩湮推到妃谧那邊,關上院門那一瞬間,她清清冷冷的瓷音從容道,“放箭!”
百支利劍喧嚣地飛向妃谧他們,箭如雨下,由疏及密,箭頭帶着微弱藍光劃破夜色,血濺四周,妃谧讓淩錦寒流血不斷的手臂圈着自己的頸脖,這樣自己擋住飛箭保護他,淩湮梨花待雨地蹲在原地抱頭,聽着身邊一道又一道的倒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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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一道迫切焦急憤怒的男聲漫散在血腥彌漫,厮殺踯躅的夜空,妃谧揮劍的手有些僵硬酸痛,身上還承擔着一個男人的重量,已經是筋疲力盡。
“主人…”貓妖的聲音變得嬌人恭敬,她不解地看着身旁醒過來的李幕。
“筱筱!你不能傷害阿湮!”李幕厲聲指責,目光柔情地放在猶如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的淩湮身上。
“主人,那女子她…根本不願與您成親,您何必…”貓妖筱筱好言相勸,一會溫婉若水地看着李幕,一會疾言厲色地蔑視淩湮。
李幕夷猶少間,意味深長地看了淩湮一眼,淩湮驚愕地別過頭,藏在妃谧身後,“就算她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傷害她。”
筱筱垂下眼簾,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冷笑,似乎自嘲。
李幕下了一道冰冷的命令,“殺了他們,一個不剩,阿湮帶回房裏。”
淩湮和妃谧攙扶着淩錦寒,妃谧聽到這個陰毒的死令半點不再松懈,手中握劍的力度加大許多,淩湮臉色慘白,手腳發麻,抽泣道,“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哥哥…還有我朋友…”
李幕耐心道,“我若不殺了他們,他們便會殺了我。”
夜色微涼。
筱筱聞到空中濃重的煙火味,看到南街街道一點一點火光憧憧,貓眼比常人在夜裏看得更清晰,而她又是一只九命貓妖,幾個人,在幹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筱筱禀告道,“主人,陌仟逸帶着五千弓箭手硬闖李府。”
李幕垂首苦笑,最後咬牙切齒道,“撤!”
正當李幕轉身那瞬間,一把似乎長眼的飛箭刺向李幕,而筱筱竟沒有在意,一直瞪着瑟瑟發抖的淩湮,待箭進胸口,李幕腳步一個不穩,摔下屋檐,筱筱欲伸手去救,又有密密麻麻的箭射向她,另外,屋檐上的黑衣人悉數中箭跌落屋檐,所謂站得越高,跌得越慘。
“主人!”筱筱撕心裂肺地呼喊。
“筱筱,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幕被撞門而入的禦林軍俘獲,筱筱永遠忘不了李幕攢滿全部力量吼出的迫切命令,筱筱在幾個黑衣人的拖拉下終是逃走,陌仟逸下令即刻追捕,不得有誤。
李幕自知命不久已,最後一個要求就是跟淩湮說幾句話,淩湮梨花帶雨地拒絕,扶着身受重傷的淩錦寒欲離開,身後卻聽見李幕落寞哀嘆的聲音響起,“傷了你哥哥…并非我願,你可知今夜一切都盡在我掌握中,我死,府破,人傷,筱筱千方百計阻止我今夜瘋狂的念想,可我累了…沒有心儀之人陪在我身旁伴我賞花問月,再多權財于我何用?即使阿湮你從未愛我,在你心底,有恨我的一席之地,我李幕亦覺得此生初衷不改不悔,來世再求得我心所願。”說完,他口中含血仰天大笑,仿佛空谷幽響,哀轉久絕。
最後他閉了眼,一個禦林軍探了探他的鼻息,最後朝同伴搖了搖頭。
妃谧不知淩湮聽完此番話語有何感想,只知她呆了好久,聲音才啞澀道,“快帶哥哥回府醫治。”
回到将軍府,禦醫魚貫而入,脫衣,檢查,清洗,上藥,包紮,縫針……步驟井然有序地進行着,淩湮依舊紅衣着身,抱膝埋頭坐在閨房外丹墀上,夜空輕拂,耳畔一片靜谧,聽不到她哥哥那廂房的聲音,她确實需要靜靜,靜了,她又要想什麽,沒什麽可想…就是有個人為了自己死法都準備好了…可他又傷了淩錦寒,自己敬愛的哥哥,她只是覺得惋惜,沒有同情,沒有愛,…僅此而已。
妃谧被批為外人,不能進将軍的房裏,她連将軍府的門檻都進了,還忌諱她是個外人?妃谧鼓着腮子站在外頭,而陌仟逸也不想打擾禦醫行醫也杵在外頭,就這樣,二人聊上了。
陌仟逸開頭道,“妃谧姑娘,你到底是何人?攔花轎的是你,救錦寒的也是你。”
妃谧這才發現,原來面前這位面如冠玉且溫文儒雅的男子是白天阻止她攔花轎的另一幫兇,妃谧貼上笑臉,道,“你剛才問我什麽?”
陌仟逸覺得對一個天真無邪的姑娘該說得明朗通俗一點,“妃谧姑娘為何攔花轎?為何救錦寒?你到底是什麽人?”
“第一我要找人,第二我不能見死不救,第三我是混江湖的。”妃谧的答案非常清晰,常人都能理解,而混江湖這個詞是她從說書人口中得知的,所謂混江湖,于她在凡間就是要多會伎倆才能混口飯吃的那種。
妃谧見陌仟逸不再做聲,換成她上下打量陌仟逸,陌仟逸周身有亦閃亦幻的金光,他額上的金龍圖紋熠熠生輝,警告着妃谧靠近的每一步,妃谧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你又是什麽人?”
他彬彬有禮道,“在下陌仟逸。”
“陌仟逸…”妃谧把這個名字快速地過濾,最後得到一個結果,人界帝皇,吃驚之後就是淡定,發現無話以聊,就想去找淩湮,沒想到淩湮失魂落魄地奕奕而動來到妃谧面前。
淩湮強抑泣音,喉嚨有些幹澀,“哥哥怎麽樣了?”
妃谧回答道,“身上多處抓傷,流血過多,而且中了毒,禦醫恐怕束手無策。”
陌仟逸慢回了一步,聽到妃谧的回答,心想莫非她也懂岐黃之術?
淩湮頓時淚如決堤,陌仟逸極力安慰,“錦寒以前不都經常如此?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阿湮你有神明保佑,你若對錦寒失望,那神明也會放棄錦寒,所以你更要堅強。”
妃谧摩挲着下巴,思忖了許多問題,如果真有人為了她而死,那她罪孽可大了,她的師兄玄淵一定會“苦口婆心”地教導她,畢竟一命救一命,一命撐不住,一命還要還一命,到頭來,還是要妃谧來還這個恩情,她的師父妃姿常說,小恩要視,大恩必報。人間也有句話,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玄淵說,作為一個仙者,要有容納四海八荒的氣量,後來妃谧謹記在心,再後來妃谧拔了他一根墨發送給一個心儀的小仙官,再後來…她欲哭無淚,在腦門處兩寸地方的白毛至今還是長成一寸,與周圍的白毛格格不入,害得她連師父都不敢見。
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罷了,既然淩錦寒舍身救了妃谧,那妃谧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救他。
實際上,淩錦寒和妃谧并沒什麽恩怨,怪就怪妃谧執迷不悟地攔花轎,淩錦寒堅持不懈地阻止妃谧。
最後陌仟逸進房裏,禦醫們紛紛戰栗地跪下,說的話同妃谧猜測的無差,妃谧在去掉外人的牌子後匆匆忙忙地光明正大進入裏屋,而陌仟逸沒有阻攔,就沒人敢出聲了。
妃谧撩開紗帳,看了眼床頭旁的銅盤裏呈的腥紅的水色,又看了眼床上被剝個精光卻有被子遮住一些地方的淩錦寒,身上繃帶滲出血色,血貌似有點止不住,妃谧點了幾個護心脈的穴位,淩錦寒的胸口硬朗有力,條痕分明,妃谧挪了挪旁邊的錦被蓋在淩錦寒身上,露出右手,妃谧替他把脈,順便輸了一百年的真氣給他,如此毒素方可排除。
聽着淩湮嘤嘤地埋頭哭泣,陌仟逸歇斯底裏地喊着砍禦醫們的頭,這也不怪禦醫們,連她擁有玄雪之狐血脈的妖都需要消耗一百年真氣,他們凡夫俗子治些傷寒跌打什麽的倒是得心應手。
“淩錦寒身上的可不是一般的毒,是貓妖自身的毒,确實不好治,我剛才給他……”總不能說自己輸了真氣給他吧,反正沒人看見她對他們的翾禦将軍幹些什麽,所以換一個衆所周知的說法,“吃了一顆藥丸,一會把毒血吐出來就沒事了,身上的傷口撒些藥,不能碰水,休息幾個月就好了。”妃谧忍不住咳了幾聲,撫了撫胸口順順氣,最後一句吩咐,“淩湮,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妃谧把畫有妃傾的畫像遞給淩湮,自己撐着身子離開,卻撐不住地暈厥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世間九字情,驕悅貪慢癡惑惘滅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