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徒增煩惱

時間過得忒快,轉眼就是二月中旬,妃谧離開天山雪嶺已經有了夠久,她素來戀家,可是自從有了淩錦寒日夜貼身陪伴,所謂的家,天山雪嶺,她的師門,她反而畏怯再見到他們,她隐蔽自己的靈氣,逐漸地…與天山雪嶺隔絕。

又是一日春來複始,淩錦寒和妃谧正閑逛大街,恐怕誰都認出了淩錦寒,也看到了戴面紗的妃谧,大家互相議論着她是誰家姑娘,竟三番五次攜手同将軍逛街,百姓好奇,将軍的佳人撲朔迷離。

妃谧永遠也不會記得住在将軍府所受的屈辱與無奈,這便是凡間,七情六欲,五毒五蘊,五毒之貪嗔癡慢疑,五蘊之色受想行識。

事情發生在前幾天,妃谧的傷勢已經好多了,正穿着淩錦寒新送的紫顏玉煙華裳在長廊晃悠着,賞荷葉碧綠,賞蓮花皎潔,賞春意盎然。

而長廊的另一端,卻看見淩瓷帶着六個侍女也經過長廊,見到妃谧,膽大包天地上前捆掌妃谧,妃谧身手矯捷,淩瓷沒有得逞,反而被妃谧捆掌,淩瓷梨花帶雨地捂着臉頰,指着妃谧,“你會後悔的!臭妖…”淩瓷看了看身後的侍女,把後段話咽回喉嚨裏。

那時淩錦寒被召回宮同聖上商量要事,照道理來說,妃谧沒有夫人的名分,所以由淩瓷當家。

妃谧扇了淩瓷,固然大快人心,本想分享給淩湮,不料淩湮道,“妃谧,同我的姐姐道歉。”

妃谧賭氣不理會她。

“妃谧,難道哥哥沒同你講我和姐姐的事嗎?我們兄妹三人自小父母雙亡,幸得高人指點,哥哥自小學得武功奇術,後來受聖上賞封,所以有了今日的地位,父母臨終前囑托哥哥萬事以我們姐妹二人為先,我們兄妹相親相愛,所以姐姐特別敏感和重視哥哥的妻子,對你出言不遜也是情理之中…”

“出言不遜也是情理之中?此話說得理直氣壯,害得我不敢回應了!”妃谧咬牙切齒道,“還有,她何止是出言不遜!還妄想出手捆掌我,幸好我是敏捷,否則真是白白受了冤枉氣!待是歌回來,我定要好好同淩瓷算賬,不能這麽便宜了她。”

淩湮提壺倒了杯茶遞給妃谧,“你是狐妖,這是不可泯滅的事實,你是哥哥的妻子,我們的嫂子,你更要收斂自己的脾性,否則渾身刺,不僅刺痛了哥哥,還傷害了你們的感情,再者,你可曾想過哥哥的感受?一邊是他骨肉相連的親妹,一邊是至死不渝的愛人,你想過他有多糾結?多苦惱?多恨自己不能兩全?”淩湮的聲音不緩不急,調子輕柔,讓人聽了很容易平下心來。

“你若是真的愛哥哥,你就不能要讓他為難,作為一個好妻子,你要體諒夫君,作為一個好嫂子,你要善待姊妹,愛一個人,不就是要盡自己努力減少他的憂愁,不讓他難做,自己多苦也好,為了這份來之不易的愛,也要撐下去,不是嗎?”淩湮泫然淚下,嘴上卻笑着,“你能夠去愛,我已經很羨慕你了,你也要懂得知足,我呢…我對于自己心愛的男人,只能在他登臨府邸,看着他的背影,口上一如既往的恭維,內心卻是洶湧澎湃。”

妃谧抿嘴苦笑,用絲絹擦了擦她的眼角,“聽說書人講,愛就是愛,因幸福而快樂,怎會讓有情人如此辛苦,如此煎熬?”

淩湮不答她,又想了想,道, “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此話之意,我已經懂得透底。”

“是不是因為陌萦宓喜歡陌仟逸,所以使你的愛受到阻礙?我可以幫你。”

淩湮驚愕,“哥哥把這件事告訴了你?你可不能外傳,你我心底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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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歌同我說了,我會守口如瓶。”妃谧捂嘴道。

淩湮搖頭,說回了正題,“正如你的師兄,如果你的師兄有了所愛之人,你扇了他愛之人一巴掌,你師兄必須要選擇護你們二人之一。”

“我師兄成仙了,不會有愛。”

“我說的是如果。”

“如果也不行,這個問題沒有邏輯,出于複仇心理,師兄一定會扇我一巴掌,而出于正義心理,師兄還是會扇我一巴掌。”

“……”

淩湮無奈,“好了,不說你師兄,我言盡于此,你如何抉擇?”

妃谧沒想到紅塵之愛,會給自己徒增這麽多煩惱,為了淩錦寒,妃谧寧可委屈自己也不要他愁思糾結。

妃谧選擇了同淩瓷道歉,明明是她先打自己,自己只是還手,卻不料還要同她低頭道歉,昔日高傲不屈均淹沒在情海的狂潮裏。

淩瓷沒想到妃谧會來道歉,變本加厲,要妃谧把溫熱茶水恭敬遞來,爾後,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把水潑到妃谧身上,可卻被淩湮擋住了,妃谧瞪紅了眼眸,也沒把淩瓷身上瞪出個洞,最後忿憤甩袖離開。

╭╯

妃谧鼻尖一陣酸澀,吸了吸鼻子,理了理心緒,笑着回頭面對淩錦寒,梨渦淺淺。

淩錦寒嘴裏含着一顆冰糖葫蘆,把手裏另一串冰糖葫蘆送到妃谧嘴邊,她也沒有接過,反而撩起面紗咬下一顆,津津有味地嚼起來。

淩錦寒抽空一只手,用腹指摸索她的唇瓣,把沾在嘴邊的冰糖弄下來。

妃谧笑逐顏開,處事經歷多苦都好,有你都是甜的。

躲在巷子裏的女子手上抓緊石柱,石柱面上竟硬生生挖出四條抓痕,泷織心有不服,她也為淩錦寒有所犧牲,淩錦寒心裏難道連一絲絲感動都沒有?可笑她喂淩錦寒吃了手臂上的龍肉。泷織按着手臂上纏着的紗布,隐隐作痛,回想起舉刀割肉那種痛,是她一生的羁絆,痛到了心底,可淩錦寒卻一點也沒察覺,她沒有告訴他,只想他自己領會,沒想到他竟不聞不問。

泷織幾個疾步,還差幾步就可以拆開淩錦寒和妃谧,可手上有一道力度把她強行拉了回來,回頭一看,驚愕種反抗不得,随他離開了。

水神尋了一地,勸說泷織的清淨之地。

“泷織,你還惦記着淩錦寒?”水神的聲音不溫不愠,恬然繞耳,威嚴深意。

泷織不惜冒犯神靈,言之鑿鑿,“是,不僅惦記着,我還深愛着,我都把自己的肉割下來給他療傷,水神大人,泷織也算是你半個子女,為什麽你要成全那只狐妖而摒棄泷織呢?”語氣逐漸緩和。

“你不懂,其中緣由,天知地知,我知無人再知,泷織,早日回龍宮,你出宮已久,你父王很是挂念你。”水神淡然道。

“我不要回去…我要跟淩錦寒在一起。”泷織瞪眼水神。

“泷織,你聽話,這世上…”

“我不聽我不聽!”泷織捂上耳朵,嘟着小嘴委屈狀。

水神嘆了口氣,從兜裏拿出一條繩帶,“如今本神掏出的只是一條繩帶,你信不信你若執着如此,本神他日掏出的就是龍筋!”把繩帶扔到泷織身上,泷織面無表情,難言驚愕。

泷織瞬時淚流滿面,可憐楚楚,水神心有不忍卻也無動于衷,甩袖離去。

泷織抱頭痛哭,想她堂堂龍宮龍女,婚姻也道阻且長,莫非是玄雪之狐族有什麽水神把柄?不可能,水神乃是上古悠久之神,對一切看的透徹。思來想去,她對淩錦寒的心有所動搖。

“龍女不必如此難過…一切皆有希冀。”筱筱一身白衣出現,恍然幾分救世主的氣勢。

“你是…何人?”

“我只是一只被紅塵傷過的小妖罷了。”筱筱移着蓮步,走下臺階,美目彎彎如月。

“龍女的情況小妖也是一知半解,聽聞妃谧和将軍初見之時,是妃谧妙手回春救了将軍一命,爾後将軍守護有加,寵愛有餘…”

“我也舍命救過他!只是…晚了些…”泷織越說越小聲。

這不是重點,“翾禦将軍素來重情重義,而妃谧的出現,說不定是将軍純屬想要報恩,情根未深,說不定龍女還有機會呢。”

“純屬報恩…怎麽可能。”泷織哽咽,她親眼目睹他們二人草叢纏綿缱-绻,怎麽可能……呵-

“投機取巧,乖巧機靈,可憐楚楚,是男人心底的弱處。”筱筱走過泷織身後,不曾回頭,“小妖言盡于此。”

泷織就是不服輸,狠下心來,什麽事都做的出。

╭ ╯

泷織去了皇城最盛華的酒樓,因為淩錦寒在此地。

美味佳肴,八珍玉食皆聚此地,僅次于皇宮的美食,若不是淩錦寒以将軍名號,若妃谧獨身而進,還不被華麗麗趕出門。

泷織在環廊的另一邊,躲在紅柱背後,側頭觀望二人的一舉一動,妃谧瘋狂地往嘴巴塞東西,淩錦寒先拿銀針檢驗,再一旁倒酒,妃谧含糊不清說不能喝酒,淩錦寒叫人換來栀子茶。

臺上戲子咿咿呀呀,臺下賓客吃得也樂,他們在二樓,廂房內,掩了門,透過窗紗,泷織看到妃谧吃飽喝足後,淩錦寒開始舔咬她的頸脖,以泷織龍的意識,他在說,“我還沒吃飽。”

臺上戲子咿咿呀呀,臺下賓客吃得也樂,他們在二樓,廂房內,掩了門,透過窗紗,泷織看到妃谧吃飽喝足後,淩錦寒開始舔咬她的頸脖,以泷織龍的意識,他在說,“我還沒吃飽。”

泷織氣急敗壞地闖進房間,淩錦寒緩緩坐起身,不着痕跡地攏了攏衣襟,妃谧躺在那裏,沒有起來的意思,低眼一看,是泷織,更是沒有理會。

“淩大哥,二月中旬之約,莫非你忘了?”泷織忍住哭泣,淚水還是流了下來。

妃谧撐着地板,也起了身,看看這出好戲淩錦寒怎麽接下去。

“近日我沒空,擇日再聊。”淩錦寒淡淡道,不說他還真忘了。

“淩大哥,你說好要陪我看螢火蟲,錯過了,就要等下個二月中旬了!”泷織瞪眼妃谧後,深情不減地對着淩錦寒。

妃谧捂嘴偷笑,撒嬌一般拖着淩錦寒的手,“你無時無刻都要陪着我,還有什麽擇日?”

果真,泷織氣得臉色發青,卻不能當着淩錦寒的扇妃谧一巴掌,氣塞,果斷翻眼一暈。

淩錦寒見大事不妙,連忙上前攙扶,泷織朦胧的眼神夾雜着水汽,望向淩錦寒。

淩錦寒卻側頭看了眼托腮看戲的妃谧,道,“妃谧所言并無道理,我最近确實不能抽身。”

泷織瞪紅了眼,看似更甚虛弱,跪坐在地,淩錦寒也沒放開手,單膝跪地扶着泷織,泷織心有氣消了少許。

“淩大哥,我身子如此,就是因為我割了自己的龍肉給你…不然,你氣急攻心,早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淩錦寒登時詫異。

“我心傾君,莫非你感覺不到?哪有一個女子願意不顧名節尾随你身後?”泷織梨花帶雨的小臉倍受憐愛。

淩錦寒看了眼妃谧,無言。

“咳咳…還不是你一廂情願。”妃谧啃了一顆葡萄。

淩錦寒心亂如麻,終是放手,“你我有緣無分,況且我早已有妃谧,心裏容不下另個了,泷織,你好自為之。”

為了給淩錦寒建一個臺階,妃谧捏碎瓷杯,落得滿手為血,痛得誇張叫出聲。

淩錦寒嗖地起身,奪過妃谧的手,瞧得仔細,嘴裏嗔斥,“怎的這麽不小心?這瓷杯質量有待保障,待會為夫帶兵來把此樓封了。”淩錦寒心思缜密,拱手對泷織,“龍女若不嫌棄,就随在下的家奴回府修養,在下先告辭。”他把銀兩放到桌上,帶妃谧離開。

妃谧藏在他的懷裏竊喜,淩錦寒捏她清瘦的臂膀,多一分力度則會不舒,少一分力度則會松手。

妃谧望着淩錦寒,那般柔情似夜裏月光融入清澈湖水,那般深邃,似無底幽潭引人駐足。

淩錦寒笑了笑,把她送到了醫館,醫女說只是皮外傷,不礙事,淩錦寒給她上了藥粉,繃帶包紮,妃谧的狐爪成了厚實的兔子的尾巴。

妃谧把受傷的手往前遞,質問道,“我就不信,你一個将軍,上戰殺敵,受傷流血,總會自己包紮一次兩次,你的手藝就這麽幼稚?”

“這手藝為夫固然娴熟,只是為了懲罰你故意傷害自己。”淩錦寒撫摸妃谧的臉頰,見她耳邊零落一縷發絲,順道撩起。

為夫……

淩錦寒在妃谧面前用二字自稱,她可以喜極而泣,可是他們中間隔着一道隔膜,那就是殊途,他是将軍,如果妃谧跟他成親,此事必會記在史書,凡間從來沒有叫妃谧的人,只有妖界中的一只狐妖…

如此,對淩錦寒和妃谧都不好,妃谧只想着,陪他到二十八歲之劫,他已死,她仍活,它日經過他的墓碑,僅此徒添一份悲嘆,揚沙走塵,

大約還有兩三年,不久了,不久了?妃谧心裏苦澀更甚安慰。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陪你到白骨,可是我們不能成親。”

“我知道,雖不能成親,可我們心上已經為夫妻,有何不可?”想來是自己的理由過于繁瑣,說出的話不能收回了,只得轉移話題,“罷了,一個稱呼,既然你介意,那我以後就不說了。”

妃谧以為他生氣了,知道他的小氣,又道,“我…只是不想你受牽連。”欲言又止,最後閉嘴不語了。

淩錦寒從椅上坐到床榻,攬過她的雙腳,令她坐在淩錦寒的腿上,這樣也好抱,吻了吻妃谧的臉頰,問道,“還疼?”

妃谧正發着自己的呆,聞言,鼻音很重地嗯疑惑一聲,“你說什麽?”

“問你還疼不疼?”

“其實本來就不疼,比起被三昧真火燒傷,這點雞毛蒜皮的疼算不得什麽。”妃谧無意回答,正好戳到淩錦寒的痛處,又想起妃谧被他刺了一劍,深惡痛絕自己持劍的手。

“我是雪狐,所以三昧真火對我的傷害比普通燒傷甚于千百倍,而你是凡體,所以只會感受到那灼熱的疼痛,而我…毛燒沒了,肉也差點熟了。”妃谧嘟嘴道。

“怪我,把那道士帶回府,我還…刺了你一劍。”淩錦寒眼神散亂,懊悔地別過頭。

妃谧眉開眼笑地用食指戳了戳淩錦寒的臉頰,好玩似得,“無論你對我做什麽,我都原諒你。”

淩錦寒回頭過來,撫了撫她的發髻,“我以後還會對你做錯什麽呢!”

妃谧信了,喜滋滋地靠在身上,玩弄繃帶。

“那道士已經被我處死,你以後毋須擔憂他會來擾你。”

妃谧嗯了一聲,微側着身子,“就算你處死了這一個,人間還有千萬個呢!”

“那我…”淩錦寒狠話未講完,妃谧心知他要說什麽,“你也別想把人間的道士處死得幹幹淨淨,有些已經成仙了,況且,人間若有惡妖橫行,你還指望我幫你除麽?”

“依你。”淩錦寒笑了笑,按住她的背脊,讓她倒在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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