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萬念俱灰
沉默被打破,妃谧說了句,“什麽透明的心,這世上哪有透明的心,只有一顆被傷的支離破碎的空心。”妃谧看了眼他手上的絹帕,“我的心頭血可以讓淩瓷蘇醒,從此以後,你不會再是我的是歌。”妃谧擡眼,睫毛長卷,掩不住泛紅的眸子。
躲在門外的女子戴着面紗,睫毛輕垂,緊握成拳,指甲深入肉裏,溢出血來,泠泠一笑,這刀補得好。碰巧看見二人對持,她一個順手推舟,終于成全了自己的心願,淩大哥,我不要你同狐妖再見面!
直到妃谧踉踉跄跄像倉皇逃竄的避難者一般離開了将軍府,妃谧一直知道這裏不屬于她,人界不屬于,将軍府不屬于,淩錦寒不屬于,他的心更不屬于。
妃谧不明白,既然不愛,為何說些冠冕堂皇的說辭,話本子裏不是說,只要有誓言,就能到永遠…不是嗎?可她終究不知道,話本子裏,半實半虛,一個相遇或許燦爛了心田,一個結局或許暖進人心裏。
泷織迅速轉身飛躍到牆背上,就算她躲不躲,妃谧也沒注意看到她。
泷織還不想進去,同淩錦寒相遇之時,妃谧也是離開他,他漫無目的地尋找,今次,又是如此,這種日子究竟什麽時候可以結束,她不甘,不甘于撿妃谧的棄食來吃,可為了淩錦寒,這點不甘算得了什麽。
“妃谧!妃谧!”淩錦寒兩眼無神地盯着染血手帕發呆,過了一會,變得煩躁起來,嘴裏依舊喃喃着妃谧,舉足去追,卻被泷織放在門口,泷織笑得天真無邪,“淩大哥,發生什麽事了?”
淩錦寒望了望泷織身後,妃谧跑的無影無蹤,他也不知從哪方向追,也就放棄了。
他憂慮,妃谧受傷,會不會有人或者妖乘她之危,對她做出什麽事,見泷織笑靥如花,似乎不明事情的始末,他無心留意泷織的表情,出門幾步,又折回來。
手裏攥着的手帕,有些血染上他的手,他利用手帕上未幹的血,混着水讓淩瓷服下,過會,淩瓷的臉色越發紅潤,看似要醒過來了。
淩錦寒松了口氣,轉而又繃緊了神經,妃谧那是在試探他,對嗎?可是,他明明可以控制自己,可是,他明明是想同她開個玩笑,可是,他竟然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難道,是他愛得不夠深,還是…由人心底滋發的人妖隔膜。
不對,不會,不可能!淩錦寒撫額,猛地搖頭,驀然擡眼,泷織眉開眼笑突兀讓人起疑,他記得那時的感覺,像是有股力量湧進腦海,塞滿了童憶的點滴,心頭一熱,勢必為淩瓷報仇,當刀子插-進血肉,他好像才看清了妃谧淚眼婆娑的絕望。
淩錦寒質問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對我施了什麽法術!”利用淩瓷,也利用了他,氣走了妃谧。
泷織面上閃過驚慌,一閃即逝,眨了眨眼睛,暴露了她的借口,“淩大哥,我…我是這種人麽,好歹我也是龍族公主,怎會做這般卑鄙的事,哼。”泷織轉過身,坐在門檻上,雙手抱膝,忍住自己的發抖,是呀,她口口聲聲說卑鄙,轉過頭來,實在是個笑話,竟然是罵自己,可那又如何,為了一個男人,這種耍手段,只是卑鄙的冰山一角罷了。
淩錦寒疑心了一會,又開始怪自己,是自己情不足堅,怪旁人有何用,如今,他又該如何面對妃谧,如何面對淩瓷。
妃谧…早該把他恨透。
Advertisement
╭╯
“上次我就是在此地尋着的妃谧,那時還有一個凡人在尋她,似乎叫…淩錦寒,從衣着氣質來看,在凡間也是個當官之人,他心思缜密,對妃谧的事只是提了一點,對我有所戒備,面上卻求我幫他尋人,他好像不知道妃谧是妖…”夜馥冰一路上絮絮叨叨,玄淵也礙于她的身份出言讓她閉嘴,畢竟人家她爹是天屆統治者,總要給幾分薄面。
二人白衣墨發,風華絕代,乍然一瞅,瞅出幾分仙姿,瞅出幾分神仙眷侶的禪意。
葉有綠,風有和,芬芳馥郁,流連鼻尖,驚詫的風華和嘆為觀止的景致皆飄散在挨肩的花盞中。
“現今這個節骨眼,可不能出了意外。”玄淵終于說了一句自己的觀點。
“就只怕日久生情,就像我對你一樣。”夜馥冰笑逐顏開,輕輕握起玄淵的手,以為他會有一時半刻的感動,這樣就不會再甩開她了。
玄淵還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上前幾步,就從夜馥冰手裏抽出來,裝作無事地再賞風景。
“玄淵…玄淵…”夜馥冰在身後急切叫喊,玄淵垂眼嘆了口氣,緩緩轉身,見夜馥冰手指一個方向,順着方向看去,發現一只白狐蜷縮在千年榕樹的凸在地面的粗壯的根莖上,兩條有一個人的身體那般粗的棕色樹皮縱橫在地上,其中長了許多雜草,而匿于雜草叢中,蜷縮在樹根其中,有一個毛上細碎的紫藍皮毛白狐,若不是它時而搖晃尾巴,還真以為它死了。
它是妃谧。
玄淵在凡間尋她許久,從未想過她會匿于皇城,匿于将軍府,千算萬算,自以為算準,如此,豈不是讓淩錦寒有機可乘。
妃谧身上的氣味會引來無數貪婪的妖群,不過都是林子裏的小妖,千年老榕樹的樹藤殺傷力也不是鬧着玩的,妖群皆被打退,這樣給了妃谧一個沉思和發帶睡覺的時間。
玄淵拂袖上前探妃谧的情況,單膝點地,把妃谧抱進懷裏。
雖說妃谧現在只是只狐貍,可在夜馥冰眼裏,玄淵的晃眼得很,索性轉頭不看。
玄淵伸手,一顆通體透明的小藥丸出現在手心上,喂給妃谧吃下。
風一過,絨毛仄歪了身子。
妃谧變回人形,咳嗽幾聲,眼睫顫動,才醒了過來。
身旁的老榕樹老遠就感受到玄淵身上那股清新深遠的仙氣,懶洋洋地睜開眼,吃了一驚,連忙恭迎,“不知哪位仙子仙君下凡?老身有失遠迎。”
“老樹,他是我師兄,玄淵仙君。”妃谧掙紮着翻過身,緊挨着老榕樹的樹身,想要得到慈愛的關懷。
“那位仙子為何不面對老身?莫非老身長得如此難堪?”老樹看着夜馥冰。
“帝君幺女,夜馥冰。”夜馥冰回過身,簡短地介紹。
“哦呵呵…都是天庭的大人物喏。”老榕樹瞥了眼妃谧,問,“又怎麽了?”
“近日痛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師兄卻把我吵醒。”妃谧一副病恹恹的狀态,可把玄淵吓壞了,靈氣微弱,為何,究竟為何,妃谧三番四次遭受這種苦難。
玄淵上前把妃谧攬在懷裏,想輕聲安慰,帶她回家。
誰料妃谧一反往常,把使勁把玄淵推到一邊,玄淵沒有防備,用腳撐住身子,拂袖正了正衣襟,夜馥冰見情況不妙,上前小鳥依人地扶着玄淵。
妃谧埋頭,在玄淵面前不能哭,否則會害了淩錦寒,可是…她終究是哭了出來,玄淵見狀,再小心翼翼地詢問她,妃谧一邊搖頭一邊捂頭,“不要管了,不要再管我!你走!你給我滾!”妃谧尖聲叫道。
玄淵手握成拳,指甲深入皮肉,血流出來,骨關節泛白。
玄淵還是用溫柔抱着妃谧,妃谧已無力嘶吼,全部力氣都用來痛哭。
夜馥冰忍無可忍,抓起妃谧的手,憎恨她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
“我告訴你,凡人所言都是不可信的,說得好聽了,就是甜言蜜語,說的不好聽了,就是傻言癡語,蠢笨才會相信凡人。”夜馥冰猜測,妖流淚,無非就是動情,她就是算準了妃谧和淩錦寒有一腿,孤注一擲,自信勝籌在握。
“淩錦寒我見過他,只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夜馥冰看似義憤填膺,實則在火上澆油。
妃谧驀然睜眼,欲撲上去咬夜馥冰一口,夜馥冰一閃一躲,妃谧怎會是她的對手。
“淩錦寒?我找你這段日子,你一直跟他在一起?”玄淵怒發沖冠,他翻山越嶺,風塵仆仆,均為了尋她,上碧落下黃泉,她杳無音訊,玩的開心,卻不明白別人尋她之苦,不僅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還累得別人夙夜憂嘆。
妃谧沒有回答她,緘默不語。
夜馥冰深深地看了玄淵一眼,“淩錦寒是人界之将,怎會同一只妖有茍且,也不怕玷了他的名譽。”夜馥冰對淩錦寒的了解也僅限于此,就沒再找到話題針對妃谧了。
可這幾句話已經打破妃谧心底最後的底線,她苦苦在掙紮,一瀉鋪地的墨發,遮掩兩頰,好似一個女鬼,水藍輕柔軟紗也有些亂糟糟。
玄淵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安慰,始終不舍得對她發火,這讓就算夜馥冰使勁了招數,也抵不過他師妹的眼淚。
夜馥冰幹脆坐在一旁,冷眼以待。
“淩錦寒…你喜歡他?妃谧,你知不知道你是妖,你怎麽可以愛上凡人,你成仙之劫将至,偷跑到凡間已經可以讓師傅心灰意冷,你還節外生枝,愛上一個凡人,萬年以來,你想要師傅和師兄的努力付諸東流麽!你給我醒醒!”玄淵兩只捏住妃谧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自己的質問。
妃谧神智有些不清,低眉垂眼,眼神茫然,突兀笑了一聲,驚了玄淵,“我到底…在做些什麽…我至愛之人,至親之人,就是我的師傅,養我育我的師傅,怎麽可能…是一個凡人,可是,我為什麽會這麽難過,為什麽胸口隐隐作痛,這種痛…我好像經歷過,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了……”妃谧喃喃自語,口齒不清,玄淵也沒聽出個大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