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柒
柒後患
萬壽節将近。
如今皇帝的身子不大好,為了沖喜,這次必是要大辦的。
何挽回府後,打理了些府事,瞧着正午已過,外面也漸漸沒那麽熱了,她便叫了阿靈來,出府去置辦些首飾。
京城中最有名的珠寶鋪子“夜光回”是四皇子名下的産業。
夜光回有上下兩層,出了名的又大又闊。
何挽眼光高,看了許久,從樓下逛到了樓上,也沒見到一件可心的。
角落裏的熏爐上袅袅成煙,聞着倒是沁人心脾,她便坐到熏爐旁的軟椅上,準備歇息一會兒。
倒是阿靈閑不住,跑過來給何挽指了指一綴着寶石的銀釵,笑嘻嘻問:“王妃,你看那個釵,樣式也太誇張了,像個綴了滿身花毛的大公雞!”
何挽噗嗤一笑,“我倒是覺得挺好看的。”
“我真想買了去......”何挽打笑道:“等你哪日嫁人了,給你做嫁妝。”
“奴婢不要!”阿靈紅了臉,嫌棄極了,“嫁妝是個大公雞,奴婢怕是不要在夫君家過好日子了!”
何挽被阿靈逗得開心,起身,拉過阿靈的手,“走走走,去看看那只釵。”
兩人剛走到那銀釵之前,便是好大一群人從一層湧了上來。
吵鬧之聲灌耳,倒是繞了這二層的雅致清淨。
阿靈翻了一個白眼,小聲嘟囔道:“怎地她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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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裘含玉領着一衆奴仆,晃晃蕩蕩地上來挑首飾了。
方才被何挽免了伺候的掌櫃忙跑過來,賠笑道:“各位娘娘,今兒來要看些甚麽?”
為首的裘含玉盯着何挽面前的銀釵,高聲道:“來買釵子!”
她氣勢洶洶地走到何挽跟前,匆匆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慎王妃萬安。”
何挽笑盈盈的,神色從容自然,“起來罷。”
裘含玉上前一步,拿起那銀釵,打量了一番,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
不過她随即便擡起頭,挑釁地與何挽對視,“妾身瞧着這釵甚好,想買回去在萬壽節上佩戴。”
何挽:“......”
饒是她與慎王成了親,可慎王仍是在暗中照顧裘含玉。當初又是她裘含玉先抛慎王而嫁太子,何挽思索苦久,不明白裘含玉為甚麽對自己抱有敵意。
她心中一笑,也是上前一步,淡淡道:“可是我也看中了這銀釵呢。 ”
何挽瞧了一旁噤若寒蟬的掌櫃一眼,微笑提議,“不如我與妹妹價高者得?”
掌櫃賠笑拱手,“我們再做一個,萬壽節前定給兩位娘娘送去就是。”
裘含玉不耐煩道:“我現在就要,等不了那麽久了!”
說罷又轉頭與何挽對視,“妾身不比王妃清閑,日日只需在房中養病。妾身得侍奉夫君,所謂女為悅已者容,為了太子殿下,妾身必須今日就拿回這銀釵,裝扮自己,還請王妃體諒。”
何挽并不理會她話中帶刺,只道:“我出五十兩。”
裘含玉:“一百兩!”
何挽抿唇一笑,“一百五十兩!”
裘含玉:“二百五十兩!”
兩人間靜默片刻,何挽只笑盈盈地看着裘含玉。
倒是一旁的阿靈憋不住笑出了聲,道;“二百五......裘娘娘出手真闊綽。”
“這兒哪有你個奴婢說話的份!”裘含玉狠狠瞪了一眼阿靈,上前就是揮手要打。
阿靈擡手,輕而易舉地攔下了裘含玉的手腕。她出生武家,自幼習武,力氣大得很,當即便捏得裘含玉變了臉色。
何挽淡淡道:“裘侍妾,我的奴婢還輪不到你來管。”
“二百五十兩,妹妹,說話要算話。”何挽邁了一步,與裘含玉擦身而過,“別當衆丢了臉面。”
“阿靈,與我回府。”
只留下身後氣得臉色鐵青的裘含玉咬着牙,暗暗回想起兩年前的春天。
漫天柳絮之下,慎王一臉錯愕地看着她,語氣疑惑又驚奇,“你怎會以為本王喜歡你?”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表白會落得他這樣的回答,不死心地反問,“那為何王爺對我多加照拂,還、還不準我賣身?”
慎王:“……是他不準。”
裘含玉不懂:“他?他是誰?”
慎王垂眸,嘆氣,道:“二哥待你真心,他于你不失為好去處。”
“父皇已為本王指婚,不日成婚,再不會出入煙花柳巷。”
說到此處,他竟沖裘含玉拱了拱手,“姑娘,好生珍重。”
他說完,便走了。
從此後再也沒來找過她。
兩月後,她心灰意冷,才同意嫁進了太子府。
世人只覺慎王對她照顧有佳,仿若情根深種,只有她一人明白慎王對自己并無情誼。
她自然是不會對旁人說的,只為享着那幾分面子。
這幾日,慎王殿下每每出行,必要乘那輛明黃色的馬車。
北至皇宮,南至京郊,數不清雙眼睛都看了個清清楚楚,當中自然是有人認出了那馬車與故太子的愛乘極為相似。
故太子與慎王都是京中風雲人物,再加上慎王又當衆發了幾次瘋,風言風語四起,最近更是連慎王府裏的仆從都聽說了。
晚間,何挽去花園裏喂魚,候在她一旁的阿靈幾番欲言又止,憋得臉都紅了。
何挽嘆氣,瞥了阿靈一眼,“你可是有話對我說?”
阿靈:“是、是有話說。”
想來不會是甚麽好話,但何挽知道阿靈的性子,她憋不住話,就算自己不準,她早晚也是要說的。
何挽又撒了些許魚食,瞧見那紅尾鯉魚游得很是好看,心情也好了起來,“說罷。”
阿靈往左右瞧了瞧,又謹慎地往何挽身前邁了一步,才小聲道:“王妃,王爺的病是否有蹊跷?”
何挽不置可否。
阿靈便又道:“王爺如今突然對您轉了性子,可是與故太子對故太子妃的情誼有關?”
“……王爺不是被故太子附身了罷?因為故太子疼愛正妻,所以王爺才突然對自己的正妻好?”
何挽皺眉:“胡說甚麽?這謠言是誰傳的?”
阿靈:“現在怎麽傳的都有。只是奴婢認為這種說法最靠譜罷了。”
“王妃,您要小心一點啊。”阿靈神色憂慮,“故太子可不是一直對故太子妃疼愛有加的……”
何挽自然知道阿靈說的是甚麽意思。
那故太子原本只是小孩心性,做事任性,略橫行霸道些,倒也不曾像後來一般草芥人命、暴戾癫狂。
五年前,故太子妃與她那心上驸馬私通未遂,教故太子抓奸在床。故太子便徹底瘋了,性情大變,先是把他原來小心呵護,疼愛有加的故太子妃囚禁于東宮,日日把玩淩-辱,然後又在朝堂上掀起了一番腥風血雨,以致仇人遍地,惡名昭彰。
何挽搖頭,心道:“溫遠洲昨日請脈,說王爺只是把自己的過去與所聞所見中故太子的故事混淆罷了。故太子與故太子妃的經歷又怎麽會在我與王爺身上重複呢?”
再者說,和離之前,她斷不會另尋良人,李佑鴻就是想瘋,也沒有由頭。
想完了,何挽便安然對阿靈道:“不會的。王爺雖然病了,但原本的品性還是保留了幾分……幾日前,他見了裘含玉,還是向以往一樣讓着她的。”
“王爺他不會像後來的故太子一樣暴戾的。”
話音剛落,就見慎王的貼身小厮元士連滾帶爬地朝這邊跑來。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元士哭着跪到了地上,“王爺他又與太子打起來了!現在兩人正在太子府前拔劍相向呢!”
何挽一驚,“怎麽就打起來了?”
元士吞了一口口水,抽泣道:“王爺知道了昨日裘侍妾與您搶發簪的事兒,今兒午間領着一衆獄吏闖了太子府,把裘侍妾的頭發都給剃了!太子回來看見一光頭寵妾,可不是得跟咱王爺打起來嗎?”
何挽氣結,腳下不穩,手扶住護欄才站住,“你們明知道他現在有病,怎麽還由着他胡來!剃女子頭發......荒唐至極!!”
元士:“王爺還不是為了您嗎!王妃,您且随奴才去勸勸罷!”
“備馬車!”何挽瞪了身後的阿靈一眼,“不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