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伍拾貳

伍拾貳看看

“這水太涼了, 去換一盆溫的來。”

不遠處傳來李佑鴻低沉的聲音,何挽慢慢睜開眼睛, 翻了個身,透過床幔縫隙,依稀辨認出外面的身影。

慎王應是已經醒了許久,已換好了朝服, 頭上戴着的青白發冠在陽光之下亮得晃眼。

聽到了床幔中的聲音, 李佑鴻驚喜轉身,但臉上的喜意轉瞬即逝,變成些許尴尬和愧疚。

他開口, 語氣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讨好。

“王妃, 你醒了?”

何挽蹙眉,并不理他。

李佑鴻急了, 匆匆走進床幔中。

他坐到床榻邊上,伸出手, 憐惜地撫摸過何挽的側臉,聲音中滿是心疼,“挽挽, 還疼麽?”

何挽閉着眼睛, 眼珠來回地轉,睫毛也微微顫着,耳邊是李佑鴻又委屈又悔恨的話語。

“我昨天實在喝得太多了,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挽挽, 你別怨我。”

“......你怎麽哭了,是不是疼得厲害?”

王爺說完這句,床幔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其中參雜着王妃顫抖的氣音。

然後,便是慎王微微有些啞的嗓音,語氣壓抑地讓人心顫。

“乖,別動,讓我看看。”

......

窸窸窣窣。

乖,別動。

讓我看看

......

這兩種聲音在耳邊盤旋不下,月滿樓二樓候着的一衆丫鬟嬷嬷們集體倒吸一口涼氣,腦海紛紛中出現了不可描述的畫面。

只聽得王妃一聲嬌嗔,“滾吶!”,便見王爺被推從床幔中推了出來。

李佑鴻有些狼狽地踉跄了幾步,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卻又愧疚難當,不敢再進去了。

他擡起手,正了正自己的發冠,幾步走到那群丫鬟面前。

濃密的眼睫勾勒出他狹長的雙眸,與方才撒嬌似的、軟軟地哄王妃截然相反的,是他嚴肅而帶着些許兇煞的眼神。

“本王先去上朝。”李佑鴻回頭看了一眼,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她若是鬧着要出府,就綁着扔到本王的寝殿,等着本王回來解決。”

要本王怎麽哄你,求你原諒都沒關系。

想離開本王是萬萬不可能的。

說完這話,李佑鴻又吩咐了些活計。

一衆丫鬟誠惶誠恐地應了。

慎王走後,何挽躺在床榻上,入戲漸深。

她目光空洞地注視着床榻頂棚,淚水從眼眶中不斷地滑落,慘白的小臉上凝着淚痕,單薄的身子藏在被褥中,因為哭泣而微微抽動着。

跪在床榻前的一個丫鬟實在心疼,輕輕道:“王妃,咱們找太醫來看看罷。”

何挽心如死灰,裹了裹被褥,搖頭道:“不用了。”

丫鬟回想起方才拿出去扔掉的被子,可真是觸目驚醒......那麽多血,王爺饒是喝醉了也不該這麽不疼人啊!

不過這丫鬟也是年輕,對那事也不太懂,見到那麽多血,頃刻間便被吓傻了,直至此時仍未回過神來,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王妃,萬萬不能諱疾忌醫啊!”

“至少傷口要上藥啊。”

何挽暗暗咬牙,面子上卻也只能裝沉痛萬分,帶着哭腔的聲音裏含着千萬種委屈,“......我沒有傷口,你莫要胡說。”

丫鬟見主子臉皮薄,也識趣地沒往下說。

這時,一嬷嬷往榻前湊了湊,替何挽理了理她的被褥,小聲道:“昨夜王爺喝多了,王妃知道自己正在特殊之時,怎麽也由着王爺胡鬧。”

何挽沒聽明白這話的意思,疑惑地擡起眼睛。她眼中霧蒙蒙的,濕漉的睫毛被陽光照得亮晶晶,像一只懵懂而無辜的幼貓。

嬷嬷又壓低了些許聲音,繼續道:“奴婢教導的娘娘多了,看得也多,男女之間,根本不會流那麽多血,除非王爺不得章法又天生神力。”

躺着裝“殘破”何挽:“......”

嬷嬷道:“王妃當初進王府的時候,正病重着,故而奴婢沒來教導......哎,也是奴婢的過失。”

“女子葵水之時,是不能行房事的。”

說完這句,嬷嬷搖頭嘆氣,又道:“這王爺也是,王妃......怎麽也能......”

何挽根本無法控制,臉“噌”的一下就紅了,被燙熟了似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甚麽反駁。

說來也巧,就在昨日下午,她的月信确實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李佑鴻在褥子上染了那麽多血,他那麽大的人了,怎麽可能不懂落紅該有多少。就算不知道,他那麽重視這場戲,演之前也一定會問清楚的!

原來那血染被褥,不是他喝醉了冒冒失失,而是想到了更細微的地方。

他昨日還問她只蓋薄被會不會涼着!

今早還讓丫鬟換了更熱的水!

想起了這幾點,回憶便一發不可收拾,昨晚乃至今早的種種奇怪之事都有了解釋。

只是何挽雖體虛,但來葵水之時,從不嗜睡腹痛,從外表根本瞧不出異樣,那李佑鴻是怎麽察覺到昨日她來了月信的!

退朝之後,太元帝将慎王單獨留了下來。

李佑鴻擔心何挽在那群丫鬟面前戲演得太過,真的被五花大綁扔進正殿,着急回府,故而在太元帝面前那幾分不耐煩演得更情真意切了。

太元帝被趙忠全扶着走下臺階,經過李佑鴻時,伸出幹枯的、布滿褶皺的手。

李佑鴻識趣地伸手扶住。

兩人慢慢往殿外走去,太元帝嘆了一口氣,緩緩道:“雀奴啊,你太不懂事了。昨日生辰宴,怎麽能與完顏鬧成那樣呢?”

李佑鴻撇嘴,臉上大大的“不服”兩個字,“他先來招我的!活該!”

太元帝側頭看他,滿眼的無奈,“南蠻剛剛歸順大康,朕欲禮重之,你卻非要來給朕添麻煩。”

饒是責備的話,只要是對李佑文說的,都要帶上三分寵溺。

竟與哄鬧脾氣的小孩一般無二。

李佑鴻心中空落落的。

從前,太元帝從不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

在皇帝心中,怕是從未認過他這個兒子。

太元帝拍了拍慎王的手心,跟他打商量似的道:“你去看看完顏王子。”

他推了下慎王的腦門,“人家的頭都被你打破了,正躺着養病呢。朕知道以你的性子,道歉是不可能的,你至少也得去探望一下他。”

李佑鴻輕輕“哼”了聲,嘟囔道:“南蠻弱雞。”

“這孩子......”太元帝蹙眉,“別胡說八道。你去探望完顏,可不能再與他吵起來了,聽見沒有!”

李佑鴻:“......是。”

心中想得卻是,即使再吵起來又怎樣?你還不是舍不得責罵他一句。

身體裏流的血不同,所經受的,便猶如雲泥。

慢慢長大,慎王便越來越明白這個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周一,作者要補作業了。

所以今天沒有啦~

這章前半段,我竟然給自己寫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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