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陸拾

陸拾

喝酒

李佑鴻的目光帶着灼人的溫度, 何挽下意識躲閃,被握在他手掌中的手也開始不安分地掙脫。

察覺到她的意圖, 李佑鴻便主動放了手。

兩人将一切都說了個清楚,一時無言。

靜默中,何挽不禁想起,李佑鴻剛剛進正殿時的狀态。

那時他完全沉浸在了傷害裘含玉的情緒之中, 整個人幾乎是瀕臨崩潰的狀态。

“王爺, 你還好麽?”她突兀地開了口,又補道:“你在皇宮中做了甚麽......現在還後怕麽?”

聞言,李佑鴻先是一怔, 随後笑了一下。

他笑眼彎彎, 分明是很開朗的樣子,“自然不會。王妃多慮了。”

他起身, 主動将房門打開。

柔而冷的夜風吹進來,将站在門前的他的衣擺吹得微微飄起。

“元士, 拿酒來,先備着。”

他吩咐完,轉過頭, 對着何挽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妃,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月滿樓罷。”

“......”何挽沒忍住笑了一下,那笑是無可奈何卻又甜蜜的,“王爺, 你真的想送我回去?”

“你若是想,又何苦當着我的面吩咐元士拿酒呢?還吼得那麽大聲。”

被何挽戳穿,李佑鴻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

說來也奇怪,他有時候明明很容易害羞,有時候的臉皮卻是深不可測。

李佑鴻勾唇,笑意氤氲的眼睛亮晶晶的,露出兩顆虎牙,道:“王妃戳穿,我就當王妃是想順水推舟了。”

說完,他便轉身,走回來坐下,“那王妃便留下來陪我小酌兩杯罷。”

何挽幼時體寒,喝藥酒長大,天生的千杯不醉,想來慎王也是知道這個的。

不過正是因為從來不醉,喝酒便對何挽沒有甚麽吸引力了。

所以她不喜歡喝酒。

她看着坐在對面的李佑鴻,看着他的笑,覺得他的心情其實很糟糕。

糟糕到他根本沒有心思去害羞。

不多時,元士便拿來了兩壺酒,走時貼心地将正殿房門關上了。

他沒忍住嘿嘿一笑,快步離開了王府正殿。

元士邊往自己的住處走,邊笑着嘟囔道:“王爺總算開竅了,這次把王妃拿......”

尚未說完,耳邊便出現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把王妃怎麽樣?”

“啊啊!”元士差點沒被這聲音吓得撞牆,一個嬌小的身影撞進了他的眼睛。

他扶着自己的胸口,順了幾口氣,蹙眉,不可思議道:“阿靈?”

“你怎麽在這?”

元士大驚,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聲音有提高了一個調,“這是男家仆的住處?!”

阿靈絲毫不在意自己在一個男家仆會光着上身走來走去的地方。

因為對小姐的擔心已經蒙蔽了她的雙眼。

阿靈幽幽地看着元士,又重複了一遍,“王爺把我們家小姐怎、麽、了?”

元士被她盯得不自主向後退了兩步,“我不是和你說過很多次了麽?王爺是真心喜歡王妃的,對王妃很好,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好不好啊?”

阿靈:“哼。”

曾幾何時,她很傻很天真,相信元士的鬼話,以為自家的小姐真的過得很好。

結果沒多久就聽到了王妃被王爺強迫圓房的消息。

阿靈藏在黑暗中的手動了動,空氣中響起滲人的鐵鍬摩擦地面的聲音。

“你不說沒有關系。”阿靈拖着自己用來清理馬糞的鐵鍬,氣勢洶洶向前走去,“我現在親自去王府正殿看一看,大不了,我和李佑鴻同歸......唔唔唔!”

聽見阿靈直呼王爺的姓名,元士吓得馬上捂上了阿靈的嘴巴。

“你是不是瘋了?”元士伸手去奪阿靈的鐵鍬,“你拿這甚麽東西......嘔......怎麽這麽臭啊!!”

阿靈自幼練武,也不是吃素的,曲起腿便狠狠給了元士一下。

元士吃痛,又憋着不敢叫出來,直接倒了下去,向前拼命跑了幾步,保住了阿靈的大腿,“姑奶奶啊!祖宗!您別鬧了!”

“王爺王妃正在正殿裏喝酒呢!酒暖身暖情,您就別去耽誤王爺王妃感情升溫了!”

“我呸!”阿靈啐了一口,道:“我家小姐才不要和狗男人感情升溫!”

說完這句,她頓了一下,“酒?喝酒?”

元士瘋狂點頭,“對對對!但是你不要擔心,王爺可是正人君子,不會趁王妃喝醉對王妃做甚麽不軌之事的。”

“不早說是喝酒。”阿靈很不耐煩地把元士從腿上甩了下去。

她拖着鐵鍬向正殿的反方向走去,“呵。‘趁王妃喝醉做不軌之事’,誰給你們王爺的信心,讓我們家小姐喝醉?”

阿靈狠狠的聲音伴随着鐵鍬摩擦地面的“嘶嘶”聲,慢慢變遠,“......耽誤我和何家家仆談大事。”

“這次根本不用我插手,呵,你們明天早上就會知道意圖把我們家小姐灌醉的後果。”

清晨,安善堂。

喬裝出宮的完顏站立在側門之前,看到有一身着紅色袈裟的僧人從門中走出。

完顏警惕地蹙了蹙眉,奇怪八繞找到溫遠洲的房門之前,推開,只見他盤坐在床榻之上,神色煩躁,臉被氣得微紅。

他咳嗽了一聲。

溫遠洲這才睜開眼睛,看清這大駕光臨的貴客。

他忙從床榻上起身,匆匆走到完顏跟前,向他作揖,道:“師叔安好。”

完顏傲慢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自顧自走到正殿的主座上,卸下身上的僞裝,然後一甩衣袖......

溫遠洲忙走上前去,給完顏斟茶,笑道:“師叔受累了。”

完顏擡眸,“是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與我商量,我才想辦法到安善堂來的。”

“不過,你好像并沒有把自己說過的話放在心上,對我的到來絲毫沒有準備。”

聞言,溫遠洲神色愧疚,垂下頭,道:“是師侄疏忽了。”

“師侄最近遇到一些事情......難纏得很,故而疏忽了師叔的到來。”

茶蓋輕輕滑過茶盞,完顏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然後道:“可是與今早出去的那和尚有關?”

溫遠洲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話。

他心道,這完顏雖與師父師出同門,對待佛門的态度卻大相徑庭。

溫遠洲的師父算為南蠻清亂會效力,卻是半個中原人,幼時随母親長在佛寺腳下,倍受心慈的尼姑施舍、照顧,後來才被接回南蠻,故而篤信佛教,也因此在為南蠻清亂會做事時束手束腳,以致讓完顏這個師弟後來居上,掌管了整個清亂會。

完顏十分不屑于師兄的敬畏,對佛教嗤之以鼻。

完顏直視着溫遠洲,繼續道:“是個穿着紅色袈裟,長相很是妖媚的和尚,他手中拿着木魚......”

聽完顏提到木魚,溫遠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耳邊好像還在回響那道玄敲了整整一夜的木魚聲。

瞞得過一次,也瞞不過一時。

溫遠洲嘆氣道:“師叔想得不錯,是與那和尚有關。”

接着便講道玄時因報想報太元帝之仇參與進來,後來又像忘了報仇這一遭事一樣,一心一意堅持到安善堂來念經,想要“渡化”溫遠洲橫生的心魔。

聽到“心魔”二字時,完顏的眉毛微微動了動。

他的手指敲了敲茶盞,明明心中對這兩字有所反應,卻并不接“心魔”這一茬,而是道:“還是你避得不夠徹底,否則一個和尚怎麽能随意進安善堂來給你誦經?”

完顏掃了一眼溫遠洲的臉色,發現他的氣色明明是比之前要更好了。

果然,師徒都是一脈的,輕易便被那些佛經觸動。

“愚昧至極。”完顏心中煩躁地想,“此等心志,不配為清亂會中人。”

溫遠洲說之前便知道完顏定會生氣,又作揖,道:“師叔說得是。日後師侄定會小心防範這個和尚。”

他坐到完顏對面,“我們先前那麽多動作,還是不能讓太元帝放心慎王被借屍還魂一事,如今又鬧出這一出戲,來試探慎王......”

見溫遠洲開始說正事,完顏也不再糾結于和尚的事,輕蔑地笑了一聲,道:“這是皇帝最後的堅持了。慎王一旦殺掉裘含玉,太子之位便唾手可得。”

溫遠洲:“正因如此,我才有些擔心。”

“嗯?”完顏擡眸與他對視,“何出此言?”

溫遠洲:“大計将成,但我們一沒殺死何挽,二沒控制慎王,到時候會不會來不及了?”

确實該着急了。

若李佑鴻登基時,不能如願受到南蠻的控制,那南蠻之前所有的努力,便都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完顏卻胸有成竹,道:“我們想把李佑鴻逼得精神恍惚,分不清戲與現實,把自己當成真的故太子。”

“到時候,在用你與故太子的關系,便可以輕易地讓他乖乖聽話。”

溫遠洲低頭,道:“是。我也按照計劃,在當初與慎王講戲時,不露痕跡地向他灌輸,在故太子衆叛親離時,我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如果有朝一日,慎王真的覺得自己就是故太子,一定會把我當成他的心腹與依托。”

這法子聽起來似乎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但南蠻清亂會依托藥物與充滿技巧的語言,已經将這個方法實施過、成功過無數遍,因此在南蠻如日中天,甚至在暗處與南蠻王分權,共同統治草原。

完顏微笑,道:“我已經為慎王,量身定做了一個‘藥方’。正好借着太元帝逼慎王殺掉自己的親姐姐這個時機,一并發作。”

“這種事情,我很有經驗,師侄,你無需着急。”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有點忙,昨天的更新要周末補了。

愛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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