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寧清辰坐在酒吧高臺,身上還穿着白天那件休閑西裝,面前的雞尾酒基本沒動,嘴裏叼了根巧克力棒棒糖,遠看好像在吸煙。
他漫無目的地翻着宋程仰今天的更新。
真不明白為什麽這些東西也有人看,雞毛蒜皮,家長裏短。
那個人說話真的很啰嗦。
可他還是看完了。
如果原型不是他,他或許也會被感動的。
旁邊的空位坐下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一米八五左右,打扮得精致得體,氣質很好,所以不顯得油膩。
大概看見了寧清辰跟前大半杯的酒,于是也沒招呼酒保再點。他禮貌地跟寧清辰搭讪,誇寧清辰漂亮。
寧清辰專注地劃拉手機,瞥了一眼那男人,也是細邊眼鏡,穩重、幹淨,或許還有一點精明,他直截了當地問:“做什麽的?”
“醫……”
“我不喜歡醫生。”
男人笑了,支着下巴,不再看他,“有什麽童年陰影麽?”
寧清辰看完最後一行,又倒回去看第二遍,“沒有。”
“那你喜歡做什麽的?”
寧清辰懶懶道:“老師。”
“剛才我話還沒說完……”男人抿了一口杯中酒,拿出一種認真在說笑的口吻,“我想說的是,我是醫科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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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手機私聊框,寧清辰看見滿屏的汪,有長有短,連标點斷句都有。
真是條傻狗。
好一會兒,寧清辰才把目光投向那男人,審視似的看了半晌,取出了嘴裏的棒棒糖,“現在都流行這種行騙方式嗎?”他從轉椅上下來,“不好意思教授,我也騙了你。我對這一行才是真的有陰影。”
“我是壞學生,怕關上門之後把你搞壞了。”寧清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掃了酒保的碼,付了點小費,他朝男人擺擺手,“拜,下次別再搞錯了。”
男人叫酒保幫忙調了份和寧清辰一模一樣的酒。
“哪兒來的這麽野的小孩兒。”
“您好一陣沒來了吧?”
“忙的。”
“您看走眼啦,那是個主呢。”
“他給我買過那種女性化的內褲,但其實是男性情趣內褲,我以前沒見過——沒見過能兜住前面的透視蕾絲內褲——但穿上後也沒能兜住。
“起初我有點抗拒那個,因為不好意思。
“他要我穿,我說,能不能換個別的。他窩在沙發裏吃草莓,勾勾手指說,你過來。我就過去。他摘掉我的眼鏡,懶洋洋地挂在我身上,和我接吻,他把舌頭伸進來,舔了很久,用力地咬了我的下唇。短暫的刺痛後,腦仁好像都發麻。他的口水很黏,從我的下巴,到我的喉結,他在我的脖子上種草莓,吮吸時,鼻間的呻吟很動情,我腿軟了,就跪下來,他不緊不慢地去種下一個。我的手把褲子抓皺了,我說,主人,明天是星期一。
“他喘着氣,停下來,用水盈盈的眼睛望着我,回味似的抿了抿唇。他的頭發亂了,皮膚很有光澤,他的美攝人心魄。他說,那你就去給大家講講,如何做好一條狗。襯衣的紐扣被一粒粒解開,他單手解,因此解得很慢很折磨,指尖時不時就要碰到我幹燥的皮膚。解了一半,他的手就伸進去摸,摸到我渾身都打顫時,他才說,可你也不是條好狗,對嗎?我把頭低下去,只能看到他不斷晃動的白皙的手腕,就在我的襯衣裏。我小聲道,我要做好狗……要做您的好狗。
“我在他面前脫下西褲,換了那條薄如蟬翼的內褲。我甚至覺得它不該叫內褲,它穿在我身上根本沒有重量。在我完全将其拉至腰部時,它被繃到了最緊,我險些以為自己聽到了布料撕裂的聲音。
“他讓我轉過身。我很艱難地做到了,感覺裆下漏風,這是因為它後面是開裆設計。只是轉身,我已經滿頭大汗。想想那時我确實很年輕,只是活得很像要死掉的樣子。我讀過很多書,沒有哪本書告訴我一個穿開裆情趣內褲的男人該怎樣調節自己緊張的情緒。我這才想明白許多人說的那句‘生活也是一名老師’的涵義。
“又是午後的那種光,細細的,斜斜的。時間慢得像一生那麽長。我上身衣冠不整,下身連不整的權力也沒有。我的心被攥住,劣質蕾絲摩擦過我的糙皮,好像絕配。騷是個很難聽,又很刺激的詞。他偶爾那麽說我,我每一根汗毛都要立起來。
“人會因為羞辱而興奮,有的人興奮了要打人,有的人興奮了要被打,世界上有他,世界上也有我,當然還有其他一些別的人,正是因為這所有一切,我們才敢去想象平衡。
“我懷念着他甜蜜的吻,聽見他坐起身的動靜。他說,喂,老師,屁股撅一點啊。我反應慢了半拍,他對着我的屁股狠狠扇了一巴掌,我疼得咬了咬牙,下意識彎下腰,扶住膝蓋,擺好姿勢。
“身後卻安靜許久。他的手比我的屁股還嫩,我疼,他只有更疼。就在我以為他要拿點什麽趁手的東西做SP工具時,餘光瞥見他拿了顆草莓吃,還聽見翻本子拿筆的聲音。
“數學題。
“因為我感覺到他在我屁股上畫坐标軸了。
“那天,我站了足足一節課。”
宋程仰萬沒想過自己會在同事口中聽到寧清辰這個名字。
還是對面那個小姑娘,壓着嗓子驚呼,和鄰座的頭湊頭,看手機裏的照片。
“那個采訪轉到你首頁沒?哇塞絕了!”
“寧清辰?”
“對啊!這麽年輕有錢還可愛的小帥哥是真實存在的嗎嗚嗚嗚嗚嗚!就一個側臉都讓人瘋求了哇!你看看下面評論都排隊求相親,我也得抓緊排號去了!”
“你臉盲吧?!上次人家就來過咱們公司啊,就他簽的小宋哥那本呀!”
“啊?!我靠!!!”小姑娘一臉震驚地看向工位對面,宋程仰裝聾,她更小聲說,“都怪我太醉心工作,我氣死了,我當時就該要個簽名!”
宋程仰一雙眼沒離開過電腦屏幕,兩只手機械地敲着鍵盤,寫了幾行,看一眼表,繼續寫,這樣一直耗到中午。文檔寫一點,删一點,等于什麽也沒幹。
他甚至給自己點了份土豆炖牛肉便當,等拿了外賣,上了樓,才忍不住打開手機,搜寧清辰的名字。
他每天都在想他,頻率不算高,可是每次程度都很重。想他的時候,就幹不好任何事。
采訪裏的他确實很帥。他的标簽是年輕有為,勵志拼搏。
要宋程仰看,這話真是俗不可耐。他的手指劃過屏幕,溫柔得像劃過寧清辰的臉。
他的外賣連塑料袋都沒拆開。他刷了一中午和寧清辰有關的消息。
直到有人按時間線扒出寧清辰的勵志史。
——他入獄的父親,被害的母親,在全封閉學校掙紮向上的一年半。
雖然現在那所學校已經被勒令停辦。
爆料人聲稱自己是寧清辰在那所學校裏的同學。他說,那裏幾乎沒有正常的學生,寧清辰脾氣很差,被人打斷過肋骨。他說,沒人知道寧清辰最後怎麽能考出那樣的成績,他好像根本不用睡覺。他說,他是那群人裏的異類,他像個異類那樣活着,別人都盼着他死,可他還是活下來了,真牛逼。
他說的這些,宋程仰一概不知。
那時,他張着嘴,睜着眼,像親眼目睹了那些可怕的畫面一般,眼淚在剎那間湧出來,如開閘的洪水。
那個一遍遍教他保護好自己的少年,那個堅不可摧的要他有所謂的男孩,怎麽能被人這樣欺負?
心髒被軋碎了,可還有些微薄的呼吸。
他低低地、痛苦地“啊”了兩聲,像失語了,只能無助地發出單音。
他選錯了,他錯了。
他知道了,他知錯了,可是太遲了。
宋程仰忽然就明白了寧清辰的那些話,那些眼淚,還有沉默。
他想,寧清辰竟然沒有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