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潮湧動
第三日,娘炮不曉得是吃錯藥了,還是一直以來都沒吃藥,是以莫名其妙地從宜華居中将我拎了出來,說是要讓我為他沏一壺好茶。本女君因他曾救過我一命,便大度擔待他這樣的予取予求。遂我在睡醒之後,拾掇拾掇淩亂的鳥窩發型,則前往廚房泡茶。
沒想到我泡好茶,坐于樹下翻閱古書的娘炮扔給我一把破掃帚,淡淡道:“最近聽說你缺乏運動以至于身心一直不大舒暢。來,給你個機會鍛煉一下。”
我一向容不得自己體弱多病,是以我甚是讨厭身心不大舒暢這六個字。
之所以悶悶不樂,只是因為自從上了天宮之後,娘炮就跟防賊似的把我一直禁在宮中,少了武藝上的切磋,再加上之前幾樁爛桃花上門找茬的破事,所以這幾天一直沒有好臉色。
‘咔’的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神一瞧,手中的掃帚很乖巧地斷成了兩截。
足矣見得,要是能将一個人恨到深處,功力就會不斷加深,以前在書冊裏看到這幾句話,初初覺得很不受用,如今卻覺得很是在理。
娘炮挑眉看我,神色令人捉摸不透:“你戾氣太重,需要釋放釋放。”
我冷哼了一聲,把兩截斷了的掃帚以雷霆之速脫手而出。那種不見血不回頭的招式,正是我的特點,但娘炮似乎毫不在意,眉目一挑,修長的手指于半空中輕輕一點,金色光澤瞬間化成一抹巨大晶瑩光牆,把掃把定在半空。
“喂!娘炮你……”
話未完,掃帚打個彎,如冷箭般穿進宮牆邊的一株菩提樹中,郁郁蔥蔥的枝葉劇烈晃動,一個黑影瞬間跳出牆外。
那黑影是誰?
沒想到在這清淨祥和的宮殿之中,竟然還有莫名黑影潛入。莫不是重止樹敵頗多,在家安分地喝茶都能被人監視,真是可憐。我啧啧幾句,用同情慈愛的眼神看着他:“重止娘炮,看來你樹敵頗多,找我上來做女伴入學是假,讓我幫你除敵才是真吧。”
他抿了口茶水,嘴角邊掠起一個不可置信的弧度:“你想太多。”
我腦門蹭的一聲,亮了,一副好哥們兒的模樣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打起了如意算盤:“喂,娘炮,若是我幫你除敵,你就放我自由。這段恩情就算報了,你看怎麽樣,我武功很厲害的,要不……”
這如意算盤還沒打響,娘炮一向冷如冰霜的雙眸立即變得溫軟起來,竟是連聲音也低柔了八個調。
“你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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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幹幹一笑,把手臂安分地收了回來,躲開他炙熱的目光,拿起桌上的玉雕茶盞立馬轉移話題:“喝茶,喝茶。”可腦子裏一團漿糊,手腳也變得不利索起來。‘呲’的一聲,玉雕的茶晶碎片跌落在他的素白袍子上。
慘了慘了,這由千年蠶絲所制素白古袍,賣了我也賠不起呀!
我左擦擦右擦擦,還是沒能把茶漬擦幹淨,腦門有點疼,坐上那人卻淡然地将我望着。我見他沒反抗,反倒生出你能把我怎麽樣的笑意任由我宰割,我一雙爪子便肆無忌憚地扒下他的衣服。
心想既然擦不掉,就扒了重新洗!
然,剛活扒到半,一陣清脆的銀鈴聲響起,一襲青色羅裙的水靈妙佳人吃驚地站在我們面前。我咳咳一笑,将扒到一半的衣服恢複原狀。
‘嘶’的一聲,沒想到用力過猛,袍子就這麽被我的爪子給撕破了。
咳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娘炮。
“重止,不愧是寂寞了千年呀!心急也要找個四面都是牆、有磚有瓦有被子的密閉空間吧。難道這種以天為蓋、地為席的方式也在我大天族中流行了!這也忒開放了,我一時之間還适應不過來,你給我點時間消化消化。”青衣女子此番好不俗氣的開場白令我腦門俱麻。
重止整了整被我弄得亂七八糟的龍紋襟口:“來得這麽‘及時’你好意思嗎?”
青衣女子露出亮蹭蹭的八顆牙。我支着手臂聽這哥倆好的互損話語,終于曉得這位眉目姣好的水靈靈小美人乃明粹宮中一位織霞布雲的小仙,伊人。
啧啧,我倒是挺佩服她,能成為重止娘炮此等冰塊臉交心哥們兒,卻不被衆女仙亂棍打死,真是不錯,不錯。
伊人挑起好看的眉色看了看我,對娘炮道:“明日便是入學之日,你悠閑的日子是個頭了。”
“哦?我不這麽認為。”娘炮頗有深意地瞟我一眼,讓我頓時寒毛林立。
伊人驚訝:“你要帶她去?”
娘炮平靜回答:“有什麽問題嗎?”
面對娘炮抛出的疑惑,伊人打量着我:“好不容易拐到一個四海八荒的絕色,你就那麽迫不及待想要炫耀。啧啧。你就不怕那幫同窗拐了你這個好不容易尋來的美人?”
“是嗎?那試試?”娘炮聲音低沉從容,似乎還有一點挑釁的趣味。
伊人嘆了一口氣:“誠然,該擔心的是他們自己。”話語剛落,我身後刮起了一陣寒風,逼得我腦門生出幾分疑惑:“等等,學堂上,不會……只有我一個女的吧。”
伊人睖睜地點了點頭,對我道了一聲對呀。
一片黑雲壓頭,那年夕陽下的逃學,是我注定重複的時光!想來,我此番上天入學,注定是一場落寞兼沉痛的還恩入學路呀!
伊人又絮絮叨叨地調笑一陣,我無奈地攤手聽着,大抵能聽出娘炮為我取得一個入學名額的一段往事。
說的是前夜重止造訪境薛夫子的宮邸,一進門便亮出一塊金光閃閃的破令牌,着境薛夫子立馬用朱砂紅筆勾掉了某仙僚的名字,并着他将我的名字謄入冊子中,接着神色淡然地潤了幾口碧水茶後拂袖出門。
當晚,那個無辜被刷下去的仙僚曉得此事,在夫子門口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苦情戲碼。
由于這位仙僚懷揣着一顆對知識的無限向往的心始終不滅,夫子恻隐之心泛濫得厲害,便答應私下給他補上三個時辰的課時。
啧啧,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一臉還比一臉厚。
戌時,伊人美人兒提着一件剛織好的灼火霓裳裙來宸天宮做客。禮尚往來,我提了幾壺好酒邀她一同共飲,可惜她酒量淺薄,不過三杯下肚,她就醉得只能靠着菩提樹順勢滑下。
月色下,一簇簇昙蘿花借着皎月的光澤在池面上次第盛開,灼灼花瓣如三千焚火一般從氤氲的池面鋪展開來。
醉得面頰通紅的伊人見到這一番景象,便抱着酒壺訝然道:“它們真的開了!果然不愧是三千年沉睡,三千年綻放的昙蘿花。”
我順着她黯然的目光望去,一朵朵怒放的昙蘿帶着點點琉璃水珠在池面搖曳,恍如長明不滅的燈盞。
早聞天宮三聖之花居于百花之首,甚是驚豔。其一是元始天尊太虛宮中素得雅致山玉蘭;其二是紫微大帝青秀宮中的高潔君子摩诃曼殊花;而這其三便是灼灼如火且極難養活的昙蘿花。
沒想到娘炮倒是頗有能耐,能把此花移至宸天宮的池中以仙靈之氣養着,想必費了不少心力。可聽聞,這花不是在上古真神栖居之所,三十三重天上才有的嗎,此番卻能在這裏看見,真是稀奇得可以。
伊人莫名的感嘆倏地掐斷我對此花的歷史思緒:“整整三千年零五天。人回來,花自然也就開了。可我……究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什麽人?什麽三千年零五天?
看來酒後胡言這個事兒真是令人腦疼,我搖搖頭準備将她扛回屋子,豈料這才剛剛起身,玄色雲袖裏正沉睡的夜绫劍脫袖而出。
皎潔光暈下,夜绫劍浮立于灼灼花簇上,以其劍氣把池中碧水震開一圈圈漣漪。
這夜绫劍乃我在一萬年前于炎火山之巅,以一人之力從火妖之手奪得炎火玄石所造。傳說中炎火玄石自有其靈性,能感應主人之心念,可這廂無緣無故為這千年盛開的昙蘿花相吸,這事難道與我有關?
我一躍而起,握住铮铮鳴響的夜绫劍,浮立于一簇昙蘿花之上。
一瞬之間,我靈臺劇痛,腦海中‘嗖’的一聲閃過碎碎剪影。
蒼茫天地之下,血流遍地,萬壘骨骸。
一紅袍女子以身抵住滾滾砥砺之氣,越燃越盛的灼灼紅光之中,她突然回首睥睨蒼穹,尊貴威嚴,絕世無雙。
此刻,震天動地的轟隆聲響起,白袍青年以雷霆萬鈞之速拽住女子的赤色古袖:“其實你早就算好了一切,才不肯答應我的對不對?但你當真以為,這麽做,我會開心?”
女子哽咽的聲音極低:“對不起,我們……沒有緣分。”
青年眸色沉沉,言語铿锵得足以震懾整個蒼穹:“你若想守護蒼穹,我陪你!你若想拯救蒼生,我陪你!你若想羽化湮滅,我也陪你!”
女子淺淺一笑,割斷古袍袖口,聲音無限凄涼:“如果這蒼茫世間,我們兩人非要羽化一個,那一定是我。可如果我不是蒼穹之主,那該多好呀……”
烈焰火光瞬間炸開,我腦海中拉扯出一抹刺眼血光,激得我頭疼。
這樣毀天滅地的強大力量不像是如今這幫吃飽了撐子沒事幹,竟是愛折騰凡人的後世神祇所能施展而出的,他們究竟是誰?
池中昙蘿花開得極是開豔麗,似乎要把它這一生所有的色彩都定格在這一刻。
我神思歸來,瞧見池邊的重止娘炮蹙着眉望着我,神色複雜,手中還挽着一件灼火霓裳裙。我疑惑看他:“娘炮就是娘炮,喜歡花也就罷了,如今你拿着伊人送給我的紅裙做什麽?是想自己穿嗎?”
他沒有堵我話,只是道:“明日入學時穿上吧。”
什麽!
我一個趔趄從昙蘿花簇上連人帶劍栽進在水中。他走進一步,看着池水裏狼狽的我:“我沒想到,你這麽開心。”
“哼!”
此字一落,重止嘴角邊掠起一撮桀骜弧度,把裙子扔過來,将水中的我由頭至肩全部罩住。
“換上。”
我暗暗地罵了一聲你大爺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這是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