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亘古歌謠

近來我除了随娘炮上學堂,就是被困于宸天宮內,雖然我不知道他此番防狼防虎地将我鎖在宮中究竟為何,但他此一舉确然讓我極是憤懑。

即便按着道理,重止娘炮曾護我救我,我應對他感恩戴德,然而自打來這九重天之上,他便不問緣由,不講情理扼殺我的人生自由,這也委實激起我對他的敵意。

今日娘炮得了個帖子,說是天帝即将在瑤池雲臺之上舉辦一次的聚仙會。四海八荒的神仙喜聞樂見,五族神君,二十八星宿元君,三十六九天神将都将齊齊應邀而來。

我自也不例外。

想不到天帝這老頭還挺大度,雖不待見我,但終歸明禮通情,可聚仙會那日,我卻出了點小意外。重止以金光封印布了一道結界把我困在寝宮之中,這可讓我的怒火燒到了天靈蓋。不過,天無絕人之路,自然沒有絕我之路,祈宋于開宴的前一刻,劃開一道小門,助我逃出宸天宮。

瑤池雲臺上,擺酒宴賓,八荒衆仙齊聚,百鳥歌鳴,仙姬起舞。

真是熱鬧。

但對于任何仙者而言,我的出現怎麽着都是不順心,那一雙雙盈盈笑意的眼裏滿是惶恐避之的嫌棄。誠然,我對這些早已習慣,便自可當作他們是在鍛煉臉部肌肉,于是直接向酒宴上的美食殺去,抱着一盤相思九曲絲大口大口地啃着。

碧紗流水簾邊,祈宋一手執扇,笑意璀璨,風度卓然,正在女仙姬中尋找鐘情對象,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逃也逃不過你心裏的那一關。”

他眨巴眨巴的眼睛躲了躲我的視線,望了一眼我懷中揣着的美食,馬上轉移話題:“喂,兄弟。沒想到你會吃這麽一道菜。”

“什麽?”

“相思九曲絲,想死就去死。”

我腦門卡了卡:“咳咳,意外,意外。”

“還真是意外。”遠處飄來一句冷沉的話語,我頓然轉頭一瞧,一身錦衣白袍的重止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慘了。

他負手而來,冰雕似的唇角抛出一個問句:“你怎麽出來的,我不是讓你呆在宮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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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手中的食物,理直氣壯地拿出帖子:“喂,娘炮,你悶了我這麽多天,不給我出宮也就算了,你是我恩人我當忍你三分讓你三分,可這次聚仙會你憑什麽不讓我來,這天帝的帖子在此,我身為司蓁女君為何不能來此?”

他拿我無可奈何只得是默了默:“那你跟緊我,不要随處亂跑。”

祈宋打着一把破折扇,為我申訴:“重止君,這追姑娘可不能來硬的,你可聽過物極必反?你若不懂,我經驗豐富可以教你,着實不用把司蓁管得太嚴。”

重止冷冷地瞥了一眼祈宋,将我拽到身側,不急不慢道:“經驗豐富?我怎麽聽說你盡管思慕者衆多,但宮中也還是無一個妻室,算得上是光棍一個。更何況,我做事無須讓任何人指教,也沒有人可以指教。”

“……”

宴席已過半。我打着一壺神仙釀蔫蔫地坐在一旁,祈宋還是沒有把到妞,怏怏地坐在我身邊喝悶酒,而重止此時正被天帝喚進內閣處理事務。我尋了空正要起身,耳邊卻叮叮當當傳來幾聲清脆的銀鈴聲。

此刻,身邊眸色詫然的祈宋驀然起身,‘嗖’的一聲,憑空消失。

事情有些蹊跷詭異,我捏了咒法追了出去,卻在瑤池中瞧見祈宋和一位男仙僚上演一場水中雙人共舞的好戲。

灼灼芙蕖搖曳不休,池水被激蕩起一圈圈漣漪,忒像春宮圖冊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唔,竟敢拿瑤池來當戲臺。祈宋,你這膽忒肥了,但未免祈宋泥足深陷,堕入斷袖深淵,我咳咳喊道:“回頭是岸!兩位!”

這剛喊完,池水中的男仙僚纖纖玉指便往祈宋臉上一揮,‘啪’的一聲響得我耳朵發慌。

我走進一看,男仙僚發束上的簪子一松,如絹絲潑墨的青絲散落,我一張鳥嘴張了張,再也沒能合起來:“伊人!你怎麽會在這?還一副男兒裝打扮?”

“你是女的!”水中的祈宋捂着一張通紅的臉,詫異一雙眼頓然亮起。

伊人攏了攏頭發飛出水面化光消失。

事後,祈宋捂着一張火紅火紅的臉激動地告訴我,他在瑤池之中遇見那位腰纏七羽銀鈴、樣子水靈可人的仙僚正是當年奮不顧身救他的小魔兵,可他料不到自個兒思慕的心尖尖人竟然是個女仙。

我曉得這個真相後還沒來得及消化,祈宋開口一句話砸得我頭疼:“誠然,我不是斷袖嘛!剛剛聽見你叫她!你認識她?她叫什麽?在九重天上位于何職?”

我拿着個破雞蛋幫他搓臉:“九重天上織霞布雲的伊人小仙呀。”

祈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快要溢出幾滴眼淚:“兄弟,恩人呀!我會報答你的!”話畢,化光騰雲而去。

“喂!你不要臉啦!正腫着呢!”

“不要了。”

“……”

就這樣,神元十四萬三千五百年的初春,祈宋與他的心上人伊人重逢了。

啧啧,這牽線搭橋的月老也忒精了,連着桃花旺盛的祈宋君也被你狠狠捉弄了一場。愛了千把年頭的心上人,竟然一直都在身邊,累得他傷心又傷情,三千五百年來都以為自己愛好有問題,是以藏着一顆心流連花叢,試圖扭轉他是斷袖的神邏輯。

果然,月老那家夥确實是個閑着沒事幹竟愛瞎折騰鴛鴦的糟老頭。

宴會已結束,我正準備打道回府,然不巧在門口碰上長蘇的好友北鬥天樞星君,他盛情相邀我至三十三重天,共賞新釀的百花仙酒,我也沒有回絕,這便答應随他去了。

傳聞這三十三重天乃為天地至尊之所,乃上古真神鳳歌、玄夜、長蘇清修之所。後來遠古真神隕滅的隕滅,失蹤的失蹤,隐世的隐世的,這昔日祥和寧靜的三十三重天也開始荒蕪冷清起來。但畢竟三十三重天之上,系有四海八荒衆神的命格星軌,不能放任處之,天帝便派北鬥七星君鎮守于三十三重天之中掌管命格星軌。

此一去,我除了解解嘴饞之外,倒是頗想了解一事。既然三十三重天之上,系着萬物衆生的命格星軌,那當然我也不會例外,如若有法子将我命格星扭轉軌道,擺脫這天煞之命,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一刻後,我已行至三十三重天之上。

我瞧着眼前的光景,與九重天富麗堂皇的宮殿不同,這裏恍如一個世外桃源,一片青綠竹林小舍自薄如輕紗的清氣中顯現,竹舍旁潺潺溪水由東至西,蜿蜒而出一片粉若千丈霞光的幽幽桃林,眨眼一看,恰似一匹在天幕邊鋪展而去的流光織錦。啧啧,真是靈澤滿布,清靜雅致。

确然,雖隔了一個時代,但上古時代尊神的眼光還是可以甩我們這些後世神祇十萬八千裏之遠。

感嘆到這,不知為何我竟生出幾分熟悉之感,仿似這裏的一切都似曾相識。

魔障中,聽見天樞嘆息這一片清淨樂土的歷史。他說,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上古的鳳歌和玄夜兩位真神親自種植和搭建的,只可惜本是永世相守的恩愛之地,後來卻因蒼穹之劫,兩位真神連儀式都沒有辦,便鴛鴦盡散。

這段姻緣,我即使未曾深知,卻也曉得這一段情在衆神之中堪稱典範,實則是小卻不得。

神思至此,天樞星君唏噓一聲,斂了斂神,帶我繞過鵝卵石小路,來到一處花池邊。可就在此刻,我瞧見池中的灼灼花簇開得極是明豔,遂便矮身一看,怎知竟然是昙蘿花。這不是娘炮宮中之花嗎?沒想到在這三十三重天亦能親眼所見,真是稀奇。

據北鬥天樞所言,三千年前天族大敗蛟龍一族之後,重止向天君請求,望能帶此地的些許昙蘿花回府邸澆養,天君見其功不可沒便沒有拒絕。

我想,這事兒有點怪,四海八荒自盤古始神化世之後,奇花異草便遍布整個四海八荒。重止身為天族殿下,要什麽樣的花草沒有,卻獨獨鐘愛這三千年開一次花且極其難以養活的昙蘿?真是奇怪。

‘轟’的一聲,天樞星君已用靈光震開池面上的花簇,以光為力把百花仙釀從池底升出,瞬時池面蕩漾出一陣攝人心魄的香氣。

“這百花仙釀的存儲之法果然獨特,不知飲上一口是何味道?”

天樞星君遞給我一壺百花仙釀:“女君,請。”

我頓了頓,差點忘了正事兒:“等等,星君我想問你這三十三重天之上布滿衆仙命格星,我可否……”

“女君先品完酒再說不遲。”

我接過他手中的酒壺,打開瓶蓋痛飲起來。誠然,酒一入口,辛辣之味伴着一股攝人香氣自喉嚨處沖往天靈蓋,真是絕妙的感覺。

暈暈沉沉之際,眼前一片模糊,耳邊突然飄來一首亘古婉轉的歌謠:“池中花,千年開,千年滅,幾輪清風拂舊顏。陌上海,一朝起,一朝落,幾回夢裏惹夕憐。又見蒼海化桑田,千載相逢如初見……”

女子動人的歌聲伴着袅袅仙霧在空中蕩漾得極柔。

我走近半步,拂開缭繞的仙澤,看見那池中昙蘿花在碧波上次第盛開,恰似上古不滅的煙霞。

池邊,身穿绛紅古袍女子蹲下,她如山澗黑瀑的長發上系着一條朱色絲帶。回首間,眉宇間的護額神印灼灼生輝,襯得她一雙尊貴無比的雙目更是絕色。這樣的容顏絕世,芳華亘古,怕只有上古尊神還配擁有。

可是她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眼前?

我還在思忖着,眼前的竹舍屋門‘咿呀’一聲,從容走出一位身着素白古袍、眉目冷峻的威嚴青年。

他緩緩一笑,席地而坐,聲色柔柔:“鳳歌,待過初七之後,若我們能度過蒼穹之劫,平息戰事,讓神魔共處。我便天為聘,以地為媒,以一池昙蘿花為禮,以蒼穹萬物為證,娶你為妻,可好?”

青年聲音溫和沉靜,沒有半分冷冽,熾熱的目光落在女子絕麗尊榮的雙瞳之中。

女子淺笑:“若你能打贏我,我就嫁你,若你不能,那便憑什麽讓我嫁給你。”

這這這,本女君我現在還是孑然一身,讓我看到這男歡女愛的一幕豈不是讓我心堵!可為什麽,這些話那麽熟悉?

“北鬥天樞星君!你竟敢擅用夢魇之術困住司蓁女君!該當何罪!”忽地耳邊傳來的聲音震懾人心,竟是連眼前畫面都被激得閃閃晃晃。

這聲音,是重止娘炮?

“重止殿下,小君該死!并非小君擅用法術困于女君,而是女君耽于往昔,不願出夢呀。”那一頭北鬥天樞星君還在誠惶誠恐地解釋,這一頭一道冷冽劍光已伴着巨響自我頭頂一閃而下,将眼前安靜寧和、亘古悠久的畫面擊破。

我猛然一醒,瞧見娘炮持劍挺立冷峻的身影落在我面前,雙目如灼火一般透露出我未曾見過的憤懑與怒氣。

北鬥天樞星君渾身顫抖,雙目低垂地跪下:“小君該死,請殿下恕罪呀。”

“娘炮。你怎麽來了?”

重止轉過身來,冷冽的眸子少了幾分戾氣:“司蓁,你沒事吧?”

“沒事。星君不過請我喝了一壺酒,可能是酒的後頸太強,我頭還有些暈。”

重止嘆了一口氣,冰雕似的眉宇甚緊,語氣竟然硬了起來:“都說了,不準你離開我半步,你怎麽就……”他眸裏有一種莫名的激動:“萬一你就此耽于往昔,回不來了,那怎麽辦!”他低沉微吼的聲調令我莫名一震。

“我生命力頑強,到哪我都不會有事的,你不用……”還未等我說完,他便拽住我憑空化身到了宸天宮的宜華居內。

“現在你只準做三件事,躺下,蓋被子,閉眼!”

這命令的口吻讓我嘴角不由地抽了抽:“命令我,娘炮你沒發燒吧。”重止冷厲的雙目向我瞪了瞪,直接用被子将我裹成一個蛹,我不認輸地反抗:“喂,你也太霸道了吧。”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擅自上三十三重天!”

我喂喂幾聲,重止沒有回話,只是回頭望了我一眼,目色沉得要緊:“我說過,對你,我以後都不會來不及。”

“……”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親~二孟準時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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