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醉一場

因着前幾日夢游和勾引風波我睡眠嚴重不足,祈宋看見我怏怏的模樣很是憐憫,于是給我不少的仙丸來調理身體,我出于感謝,決定做一回牽線搭橋的月老幫他撮合姻緣,所以今日我假借重止娘炮的名頭,邀約伊人午時來偲宸宮進行一場蹴鞠比賽。

而她竟爽快地答應了,我一顆鳥心很圓滿。

課上,祁宋用山水扇子擋住大臉,焦急不已:“怎麽辦,夫子不下課,滔滔不絕的毛病又犯了,這申時眼看就快到了!”

我拿着硯臺遮住臉頰,安撫他別急,待老頭子一坐定,咱就偷偷溜出去會佳人。

片刻後,祁宋依舊在唠叨,可這老頭就是不坐定,我也忒頭疼了。倏地,祈宋慘絕人寰的叫喊聲自我身後傳來。我驀然轉身,看見祁宋的爪子正僵在我發尾處,修長的虎口炸出一坨紅包。我腦子抽了抽,身旁的重止放下紫毫,嚴肅道:“太吵。”

此話一出,全場目瞪口呆。

重止他确實出手有點重,我扶着祈宋道:“夫子,我這就帶他去藥君府上看看。”音未落,百曉生提筆疾書:“偲宸宮記事之六百八十四章,采花神君祁宋欲調戲司蓁女君慘遭重止殿下重打。”

“……”

之後,我們依約在偲宸宮中的一株沁心樹下等着伊人,鑒于祈宋右手腫得跟豬蹄似的可憐模樣,我扯了扯衣條,将他的手包成一個白蘿蔔。

祈宋憤憤不平地咬着牙:“重止還真是個千年醋壇,我這手不是還沒碰到你嘛!他到底懂不懂同窗之間要互助友愛呀!”我把折扇遞給祈宋:“娘炮一向變态,你犯不着跟變态較勁吧。你還是整了整理心情,等着你的心肝寶貝來吧。”

祈宋聽着我一番安慰話,心情舒暢許多,整了整衣襟準備等一下的開場白。

我啧啧幾聲,聽着祈宋幾句柔情蜜詩心中咯噔不已,我雖不是聽不得這些情話,但他說的那些也委實太露骨,令我一顆鳥心十分發顫。

然,當我正準備封耳靜聲時,祈宋将我拉了過來,以折扇扣在眉心做出深沉狀,并把嗓子壓低八個調:“司蓁。你覺得我這樣夠不夠帥?”

我唔了一聲:“你要我說實話?”

祈宋點點頭,微風拂過他嬌俏的小臉蛋,讓我生出一種亭亭玉立的錯覺。我搖了搖頭道:“帥得不夠深沉。”他頹然地放下折扇:“那要怎樣才能有那種深沉的帥?”

我用爪子勾了勾祈宋,示意他過來:“跟着我做。雙手平齊懸放于胸前。”他乖乖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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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下颌抵着手背。”他也乖乖的做了。

“瞪大眼睛,伸出舌頭。”他疑惑半晌還是乖乖做了。

“叫兩聲。”祈宋一臉陰霾:“司蓁,我不是哮天犬!”誠然我激怒他了,他一副要将我大卸八塊的模樣揪住我的頭發,但卻被遠處飛來的一塊小石子再一次打腫了手。

唔,哪位高人?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誰是幕後黑手,哼着小曲心情頗佳的伊人已行至一棵光禿禿樹下,看見我倆這個模樣,俏皮地笑了笑。此刻,瞥見美人樂顏的祁宋的眼睛亮了,幹笑地擡袖揮手,然後悠哉地張開手臂等着美人投入懷中。

一陣冷風吹過,伊人快步而至,抱住祁宋身後的我,祈宋眸裏的光‘啪’的一聲,滅了。

“司蓁,咱們又見面了,重止怎麽還沒來?”伊人這問句落下,我撓了撓頭,砸出一句:“生病了。”

祁宋打着哈哈,補充道:“他腎虛。”

我欽佩祁宋一個機靈抛出這個忒中聽的借口,不過轉念一想,這三個字不曉得被重止聽到後會不會把他打到腎虛。

誠然這個想法一出,剛才莫名飛出的石子再次掠過祁宋青蔥的小臉蛋。

這回,呃,出血了。不過受傷的人總歸是惹人憐惜,譬如祈宋這種莫名其妙就受傷的人就更是惹人憐惜。祈宋這一傷,伊人便漸生憐憫,是以将之前祈宋得罪她的事兒壓了壓,再加上我趁熱打鐵說的兩句好話,伊人一顆憐憫的心馬上被激發得更是徹底,遂用帕子抹了抹祈宋的小臉蛋。

這樣的因禍得福,祈宋一雙亮眼向我挑了挑,一顆心樂開了花。

治好了祈宋的傷後,伊人神思清明,向我抛出為何重止生病的疑惑。我腦門一疼,急急解釋:“娘袍近來惡心想吐,經常跟個娘們似的動不動就喊頭暈。呃……還非常嗜睡。”

祁宋無奈的一張臉湊了過來,輕聲道:“你說的可能是懷孕的征兆。”

我一腦黑線。伊人挑出兩個刺眼的字,大驚道:“懷孕!!!怎麽辦,我現在可沒兒子給他當女婿!”

“……”

翠葉墜枝,惠風和暢,春日裏來一場蹴鞠比賽最好不過。我本琢磨着見機行事給祁宋制造一些英雄救美的戲份,但事與願違,球穿破镂空雕花窗,砸中了正在打瞌睡的夫子。

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巨響之後,我們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僵在原地,老頭子捂着頭上的包,手執九節神鞭氣勢洶洶殺了過來。我吞了一口冷氣,抓住兩人拔腿就跑。

這叫什麽事,牽紅線搭鵲橋不成,倒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命格忒不公了。

因得了這個共赴患難的真情,再加上我三寸不爛之舌,伊人終于對祁宋有所改觀,願意放棄成見應祁宋之邀,前往九幽宮吃酒一番。

夜晚,九幽宮。

我們仨在一片光暈的籠罩下,把着青瓷酒盞,一杯一杯地将祁宋藏了六百年的好酒消磨殆盡。把酒言歡間,祁宋除了吟誦幾句自創的應景詩句外,便是扯出一段忒令人有五雷轟頂之感的八卦趣聞。

這說的便是威嚴冷情的重止娘炮這五萬年來唯一一件難事以及烙在他心頭的一朵桃花。

不用祈宋瞎扯,我也曉得神族之中,蒼龍一族是我們五大神族中最為謹慎端正的一族,規矩禮法律例條文樣樣缺一不可。例如立儲、納妃、飛升上神之事蒼龍族皆有章有據,且統統由耿介的司法神君一一操辦。

據祈宋所言,四萬年前,重止年滿行禮的一樁事就是由司法神君操辦。

當年,重止遵行火劫的禮度,于涅壇臺前等待司法神君施下九十九道天火。豈料素來觊觎帝位的大殿下從中作梗,生生在司法神君不經意之間,在蓮花涅壇寶座之上施了一個化術,把重止周身仙澤化去一半。

聽祈宋所言,大殿下素來心思頗重,火劫當日施的這個術法很是卑鄙,倘若他這位素來倍受寵愛的九弟,若是沒能挨得過這九十九道天火,便無法完成蒼龍一族的冠年神禮。屆時莫說是天帝對他失望至極,怕是一身修為盡數毀去也是極有可能。

可即便他算好了一切,卻沒想到這樁陰事卻出了個意外。

當司法神君将滾滾天火毫不留情地砸向重止之時,重止不但能安然無恙地靜坐在蓮花寶座之上,而且還能一臉淡然地用周身仙澤化去陣陣火光。

此事究其緣由,不是因重止他命好,而是他太有女人緣。

那時,思慕着重止的馥語公主藏于暗處,以水澤之光化去一半的天火戾氣,然自個兒卻被天火反噬傷了自身。

情愛這個事兒講究的就是一個奮不顧身,此事雖乃善意之舉,但實則不能公之于衆。

因天族早已明文規定,歷來神族子嗣歷劫凡插手相助者,必當剔去仙骨貶下凡塵。故而馥語受天火反噬一事也只得是埋入黃土。萬兒千年來,未有人知曉當初馥語公主為何以水澤修煉之由,自請入住東海,只有當初碰巧路過的祁宋以及渡劫成功的重止曉得此事。

此番天帝設下一門藝學比賽,要求偲宸宮的五族之後各從四海八荒當中,挑一位女仙一起完成,勝者便可獲得能驅火化傷的療傷聖藥水澤草。

我腦門‘嘶’的一聲,似乎有一層層絲網從天靈蓋直直覆下。

我曉得初上天宮之時,重止說要我以同他入學參賽,以此幫他奪得什麽仙藥來還恩,但當時我聽着聽着就忘了問他是何種緣由。現在想來,原來他将我攜上天宮真正目的是讓我幫他奪草解救心上人。

除此之外,我們之間好像也就兩清了。

想來,我清楚重止說的這個還恩方式,卻不清楚這個方式背後的真正緣由,可如今清楚了我心中反倒是不由地空出一陣。

果然,世人常說人活着,太清醒就容易痛苦。

我不知不覺地放下酒盞,抓起碧石桌上的酒壺一飲而盡:“娘炮果然癡情。”

“司蓁,你別聽祁宋胡說。重止并不是……”伊人頓了頓,欲說難言地哎了一聲:“總之,你要相信我。重止讓你上天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幹幹一笑:“沒什麽呀,本就沒什麽。娘炮要我還恩,我還給他便是了,其他的與我無甚關系呀。”

祁宋神色沉了下來:“似你這般模樣,是不是很失望,很難過?”

我将酒壺放下,打了個嗝,搖了搖頭:“開玩笑,我對他,連希望都沒有,談何失望,既然沒有失望,又為什麽要難過。我跟他左右就剩下一個恩情,為他奪得藝學比賽之冠,取得水澤草之後,我和他之間還剩下什麽?”

我喉嚨一澀,續道:“來來,今朝有酒今朝醉,莫負現下這一派皎月之色才是真理。”

九重天的夜晚月色正好,只可惜有點冷。

酒喝完,我借着幾縷皎潔的月光,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宸天宮,怎料到了宸天宮門口,卻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白色身影倚靠在門檻邊。我揉了揉眼,才瞧清那人的雙瞳沉得厲害。

“怎麽喝成這樣?”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便一個踉跄跌入他的懷中。

“本女君高興,成不成?”我這話語剛落,我喉嚨如火燒一般難受,苦膽水再也抑制不住最後一道防線,一湧而出。

“司蓁。”

我突然感覺背上有一雙手為我輕輕打拍,我自是覺得順心許多,這剛剛緩過勁的我暈暈沉沉之間,竟感覺到下身靠着一個結實穩重的臂膀。

這一刻,我這樣想,我哪裏這般嬌弱須得人扶着才能站得穩便,這廂委實辱了我一路打架過來的威名。我推開那人的手,卻反被那只手反扣住,還沒得及掙紮,身後的那人随即一把倒抵着我,生生把我扛進了宸天宮。

誠然,我酒量說淺不淺,以前與長蘇比試酒量時,連喝了一夜都沒有醉得如此有失體統,我今夜小酌幾杯卻醉成這樣,不曉得是因為那藏了六百年的神仙酒後勁夠大,還是說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這麽一醉,夢裏隔着萬裏千山飄來無數個零碎的片段。

迷迷糊糊之間,我記不起夢裏那個身着玄色衣裙,手執夜绫劍抵着崆峒印的巨大血色光障,浮立于擎山之巅的女子究竟是我,還是另一個人,也誠然記不起,在我耳邊沉沉地喚着我的青年究竟是長蘇還是另一個人。

我只記得,我司蓁這一生,坎坷多舛,命途不順。

愛上的人,利用我,養我的人,舍棄我,現在還累着被一個娘炮給捆着,自由不得,順心不得。我其實并不是不傷情,只是有些事情自己忍着便罷,又何須向外表露。

想到這,心頭裏宛似蜿蜒出一把刀,割得人心發疼,果然酒這東西是拿來放縱一些情緒的。

我吸了吸鼻子,感覺一雙冰冰涼涼的手将我的水袖拂起,輕柔地摩挲着我三千年前因潤沐一場情傷落下的傷痕。

良久,聽見床邊那人低沉輕柔道:“你一向能忍,不過你又曉不曉得,在我面前你從來都不需要假裝自己很堅強。司蓁……你其實可以試着相信我,亦如三千年前,更亦如我和你的上古。”

我不曉得他說的什麽,只是抵着那人的手,縮了縮身子。

半晌,竟然感覺到臉邊的手掌邊濕潤了一大片,我不大能分得清究竟是我睡着睡着就溢出的淚珠,還是彼時守着我的人的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女君傷心了~順便預告一下,小三準備上線`請大家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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