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陷險境

我這一追,竟然追進了天界禁地玉崼仙林。

我從未曉得這衆神所在的九重天上竟然還有這麽個鬼地方,名為仙地,林中卻彌漫着詭異的妖氣,白茫茫的霧霭之中竟看不清路的盡頭。

誠然我已打定主意,無論仙林之中有何兇險,我總該是要闖一番的。不是因為斂着一顆誰都能包容拯救的菩薩心腸,而是今日之事乃由我起,我必須去承擔和解決。更何況,馥語乃重止心上人,我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

我整了整淩亂的思緒,策馬而入,并捏了一個術法驅除瘴氣。

半晌,浮雲漸漸由我指尖的金色靈氣分散開來,映入我眼簾的是一片參天古林,挺拔肅穆,令人敬畏。

我仰天一望,瞧見十丈高的古樹叉枝上整齊地長着裹着銀色光暈的花菇,我騎馬靠近,倏地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我拂袖遮鼻,然就在一瞬之間,散而又聚的浮雲又重新掩蓋眼前這一派光景。

我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騎着馬用引靈術支起半盞火焰,緩緩前行。

謹慎之餘,聽見一個低沉沙啞的笑聲蕩在半空:“呵呵呵呵,今日收獲頗多,竟讓我白白撿了兩個美人。甚好!甚好!”

“何方妖孽?”我拔出夜绫劍,勒住惶恐嘶叫的黑馬,停在一棵古樹邊。

迷霧漸漸散開,參天古樹的藤蔓交織間是一雙猙獰恐怖的眸子,而我尋覓許久的馥語公主竟然躺在交織的藤蔓下昏迷不醒,想是中了些許迷煙所致。

我欲揮劍施救,對面卻頓時響起一陣狂放的笑聲:“哈哈哈哈。黃毛丫頭,不自量力!”

一束黑色光暈向我直直湧來,我腳點馬背,以一個鶴立雞群的姿勢,揮動長劍斬斷黑光。劍影揮舞間,我将長蘇教授的百來種劍招全部使出,但這家夥卻難纏得很,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強強守住防護光障。

沒想到,這九重天之上也有這般靈力高深至極的妖獸,想來是被封印至此。

不過,再守個一盞茶的功夫,我就要華麗麗地陣亡了。這好不容活了個五萬歲,打架還沒打夠瘾,小命就沒了也忒無奈些。若百來餘年後,史冊上會記載着比翼鳥一族的司蓁女君死于天界玉崼仙林之中,其因不得而知,我就是魂飛魄散也會被氣活的。

此刻,我抵着光瘴,耳邊忽地飄來長蘇的聲音。

“似你這般那麽愛闖禍,怕是有一天遇到高手,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那我也就白白養你這五萬年了。”長蘇從懷裏掏出一朵紫檀花放于我手心,低沉道:“危險時刻,凝結意念,保命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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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抵着強光,從水袖間掏出紫檀花,揮灑而去。

霎時,紫色光澤晶晶點點散出明豔的花瓣,‘轟隆’一聲,震徹雲霄。

“上……上古……”

我趁勢拎着馥語公主飛出玉崼仙林。

然,半途之中,被強光震傷的我突然感覺到胸口處有一抹如蛆附骨的痛楚蔓延開來。我咬了咬牙,忍着痛,一路飛奔,可卻沒想到半路讓我遇上了祁宋。

他告訴我,當我飛馳而去的那一瞬間,重止如一把白劍飛上馬背奔馳而去,他從沒見過重止這般擔憂。話語剛落,他瞥了一眼正暈眩的馥語公主。彼時,我十分不爽道:“這不是回來了,這公主只是昏迷無甚大礙,他不用那麽擔憂!”

我言語一畢,雲海的另一端蕩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是嗎?”

我聞聲望去,眉宇淡漠的重止負手破雲而來,我斂了斂情緒:“當然,以我的修為,救個人不過輕而易舉。”

重止接過我身側的馥語公主:“哦?你以後再也不能讓我……”

我曉得他肯定會說什麽你再也不能讓我這麽擔心馥語之流的話語,這便提高嗓音壓斷他還未說完的話:“反正不會連累你!管保老子為你奪回水澤草之後,咱就橋歸橋路歸路,再見無期!”

狠話一放,我拂袖飛入雲端。

可不知怎麽的,本想潇灑離場的我,腦袋突然進水,不禁驀然回頭一望,這可讓我瞧見了重止抱着馥語且深情呵護的一幕。真是心堵。

***

九幽宮屋檐之上,皎月圓得跟青瓷古盤一樣大。

我把着青瓷酒盞,在祁宋的九幽宮的屋檐上席瓦而坐,蔫蔫地望着四下安靜燈明的宮殿,本是靜谧祥和,安寧祥瑞的一派宮中夜景,卻委實讓我一顆鳥心生不出半分歡喜來。

正當我莫名奇妙地感傷時分,耳邊一首文绉绉的詩打斷了我的思緒。

“雲浮月明酒中影,花開樹長人裏情,不知相思寄何處,唯有酌酒獨千飲。” 這惆悵的音色一落,我便看見把弄着折扇的祁宋潇灑風流地現于我身側,還沒等我回話,他已似笑非笑地奪了我手中的酒盞,将杯中的好酒一口飲下。

我一只手空落落地楞在半空:“喂,那是我的酒,兄弟?”

祈宋悠哉地打着折扇:“兄弟之間,不必介懷。”

我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他卻挑起眉眼問我:“誠然,你賞月懷傷這事,我覺得很難得。你這副模樣很是傷情,因為重止?”祈宋最後的兩個字落下,激得我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他看着我刀鋒似的眼神,遂用折扇擋住一張大臉,惶恐道:“我不說,我不說了。”

“最好是。”

風一陣一陣吹來,屋檐下的暨盞宮燈熄滅。祈宋把折扇收回掌心:“不過,你又曉不曉得天帝在馥語公主進入偲宸宮學藝時,吩咐過重止什麽?”

“什麽?”

祈宋斂袍坐下:“馥語之事,你必盡心護之,馥語此行,你必盡心衛之。”

我不屑地應了一聲,天帝他爺爺的用得着這樣嗎,即便馥語老爹是跟他穿同一條褲裆長大的生死之交,也定然不用自己的兒子這般勞心勞力吧,除非天帝覺得馥語是他屬意的兒媳,才會讓娘炮如此護着她。

誠然,我的推理很正确,祁宋聽着我胡編亂造後,點了點頭,并同我說起天宮裏最舊但卻依然能保持新鮮勁兒的一樁八卦。

這說的便是五萬年前,天帝最寵愛的惜宸天妃為生重止難産而死,坐擁帝位執掌四海八荒生死大權的天帝卻無法挽救,而後,傷心悲痛的天帝下令四海舉喪一年,八荒停宴一年。

可見,對一個人将另一個人愛至深處,即便是她湮沒于四海八荒,也能時時将她刻在心頭,記在心間。

天帝一腔深情無法寄托,只得彌補遺憾,遂時時為他膝下最中意的九皇子重止操心,從呱呱墜地到年滿行冠禮都是盡心盡心再盡心,這個心在衆仙看來誠然是沒有盡頭。雖說天帝還未立太子,但太子之選怕是天帝早有打算,然而為其選妃也是慎重再慎重。

三界中也有傳言,馥語的端莊明豔的面容與惜宸天妃頗有幾分相似,再加上是老友之女,可謂門當戶對,天帝無疑是滿意滿意再滿意。

這一樁婚事即便未曾宣告四海八荒,可誰都曉得,馥語公主是天帝選定的未來最标準的太子妃,指不定還是母儀天下,執掌六界婚約的天後。

衆所周知,天帝這一番安排無疑是為了彌補惜宸天妃在時,沒有當上正妻天後的遺憾。

我覺得男人就是男人,連深謀遠慮、叱咤風雲且又執掌六界生死的天帝也不外如是,總覺得名分重要。但倘若真的了解何為真情,就會明白名分、財富、權利之流亦不過也就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不過,早聞天帝其人端莊肅穆,處理事情皆是滴水不漏,堪稱完美,可再完美的人在情愛一關頭上,也委實是躲不過的。

看來,情愛這個東西委實不是個好東西,能讓人頹然,能讓人振奮,這翻來覆去,委實折騰人。

我嘆了一口氣,覺得人世無常,祁宋卻調笑我:“你這個模樣,莫不是在憐憫?”

誠然,我并非憐憫,說到身世,這四海八荒恐怕也沒比我來得慘,重止娘炮不過也就失了母妃,卻有天帝時時寵着護着,我委實看不出他有哪一點可憐。

我唏噓一聲:“不過覺得世事無常罷了,原來宿命這東西,竟是連神仙也躲不過。”

祈宋頓了頓,雙瞳中浮現平日裏少有的凝重神色:“兄弟,容我多說一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會不會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呢?亦或是你已經看清了,卻因着某種宿命的緣由不願意面對,故而一直将它壓在心中呢?”

這一字一句落在我的耳邊,像一根根針紮得我靈臺清明。

我也不停地在反問自己,究竟是否是這樣,可每當快要尋到答案的時候,總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宿命感壓得我不敢再往深處想。

月色溶溶,把一切照得十分明朗。

腦中倏地想起我曾答應過重止,要幫他出席藝學比賽這一樁要緊的事兒,此番在九重天上混多了,卻差點把這事兒給抛在腦後,真是不該。

我擡眸問祈宋:“今夕是何日?”

祈宋望了望天幕邊的皎月:“今晚月亮正是此月最圓,應是十六沒錯。”

十六,上個月的這個時辰,是我随重止上天之時,不想這一轉眼,竟是過了一月。想來,數着日子,明日便偲宸宮的藝學比賽日子了。我明白明日我幫重止奪得水澤草救治馥語之後,我和他便就此兩清了。

想到這,我如釋重負地緩出一口氣。

祁宋看着我頹然的模樣,續道:“明日便是五族芸芸學子齊争藝學之冠的日子,我曉得你會如約而至,但明日之後呢?你打算怎麽辦?”

這句話正是我給自己的問句,明日之後,我會如何?我想大抵會離開。想到這,我心頭一涼。

祈宋嘆了一口氣:“不管明日之後你做何決定,作為兄弟,我想告訴你,司蓁,雖說情愛這個東西,争也争不來,搶也搶不走。但,屬于你的,你必得好好珍惜,你要記得,大千世界之中衆生化千百像,命數之中錯過的就是錯過了,就算是我們神仙,也是沒有如果的。”

他這般深沉的哲理,我委實不大明白,只得點點頭。

一番唠叨之後,我順了一壺好酒,準備打道回府。

離開前,我瞧見祈宋站在屋檐之上,月光把他一襲青衫裹得朦胧,好似一塊出塵脫俗的碧玉。此刻,他薄涼的唇角輕輕掀動,我一個追音術探聽,只得了幾個字。伊人,若我們可以,你可願呢?

我搖了搖頭,祈宋這一腔深情拖了三千五百年好不容尋到了源頭,卻是個苦情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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