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了心意

次日,我在滄水谷的後山屋舍中醒來,睜開眼的那一瞬,是躺在重止的懷中,且自個兒的胳膊已經被整整齊齊地包成個白蘿蔔。

我擡頭一看,他眉宇皺得厲害。

屋中氣氛愈發地尴尬,雖說我不似嬌羞女子,固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典範準則,但誠然也是個姑娘家家,盡管潦雲谷一向推行放養家規,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我心中的道德底線,是以這便微微起身,移開一些,捏死尴尬:“嘿!娘炮。”

重止沒有理會我,将我拽回他的懷中。

我身受重傷本就移動困難,被他這樣一帶,我更加沒法逃出他的魔掌:“娘炮,你要想現在跟我打一場架,我不介意。”

他還是靜得出奇,只是起身把我扶靠在床邊,轉身端起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我疑惑地看着他,覺得他今日有點問題,難不成吃錯藥了。平日裏,我要是這般與他講話,他便是毫不留情,死皮賴臉地堵得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彼時卻靜谧得像一池古水。

良久,我打破屋中的寂靜:“娘炮,七靈水環……”

話未說完,重止手中的青瓷碗顫了顫,低沉的音色之中帶着些許不快:“傷成這樣,你還擔心這個!”我木然一震,房間之中,一股死寂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

他見我久久不語,便從白色挽袖中拿出閃着幽藍仙澤的七靈水環。

我欣喜之餘又十分疑惑:“娘炮,我七位大哥一向吝啬,斷然不會輕易給你寶物的,你是怎麽得到的?”

重止神色淡淡:“不過是按照你一貫常用的法子,跟他們來了個賭約,若我能空手将他們全部擊倒,這寶物自可借我。”

我大驚:“你把他們七個全打趴了?”

他點了點頭。

唔,重止果然厲害,一出口便能讓我那七位大哥啞口無言,這一出手更是了不得。怪不得四海八荒的神仙們閑來磕牙,說天帝晚年走了一回狗屎運,得了個處事果斷、武功卓絕的好兒子。現在看來,他們确實所言非虛。

我咳咳一笑:“娘炮,你果然沒令我失望,這下長蘇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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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止眸子越發暗沉:“司蓁,我在你心裏究竟占了幾分?你拼死也要救他,在你心裏他比我重要?還是你覺得他比我好?”言落,我腦門甚疼,右臂一個刺痛随即從床頭滑了下去,還好重止矮身抱住了我。

我愕然擡眸時,正對上他一張冷峻的臉。

這一刻,我的臉像沸水一樣熱得要緊,遂從他懷中移開些:“你們不同,不能作比較。”話罷,重止一把摟住我,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冰冷的事物附上了我的唇。

我僵僵地楞在他面前,隔着一片沁心葉的距離,瞧見他麥穗一般的長睫毛委實好看。

正當我迷迷糊糊之際,他帶着一團無法壓制的熱火湧進我的口中,肆意地撬開我的牙關,逼迫我笨拙的舌頭回應着他。

熾熱氣息間,我腦子空白一片,直至他将我的唇片咬出一個淺淺的牙印,我才瞬間靈臺清明:“你幹嘛咬我?”

重止看着我,神色認真:“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為什麽咬你?”

我呃了幾聲,竟是也沒回答出個所以然來,他看着我這個二愣子的模樣,唇角揚起一絲淺笑:“你到現在還沒打我,證明你不厭惡我,在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吧?是我想多了?其實你不喜歡其他人?”

“我……”我卡了卡,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向曉得我是個孤獨終老的命格,從未多想,也不敢多想,即便在天上我因馥語公主生了幾分波動的情緒,也只是覺得是我一時腦抽而已。當初他慷慨将麒麟珠贈于我,望能助我改掉這命格,但我曉得這命格與生俱來,縱然有麒麟珠,怕只得是化掉數月的厄運煞氣。

可彼時他卻這番對我,免不了讓我生出一個他喜歡我這個念頭,不過三思過後又覺得不大可能。

他明明在偲宸宮時,心裏想的、嘴裏念的、眼裏看的都是馥語公主,那腔深情連我都得感動個七八分。如今他又怎麽可能轉來喜歡我,況且他曉得我命主天煞孤星,此生累及至愛,以他這個精明性子,定然不會幹此番蠢事。

神思之中,重止開了口:“司蓁,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喜歡你?”

我心裏咯噔一下,默了默,回他:“娘炮,你既然曉得我的命格,就應該知道瞧上爺是沒有一個好下場的,更何況,我從不拿感情這回事開玩笑,但如今你既然開了這個玩笑,咱們笑笑便也就過了。”

他握住我的手:“我沒有在開玩笑,至于下場,你不用擔心,我覺得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

窗外的蟬鳴聲落在頓然無聲的房間中,讓我靈臺有些混沌。

我清清嗓子,理智指明:“我是個死心眼的主,要是有個佳偶,我對他自然是一心一意,也望着他對我一心一意。你心中既是有了馥語公主,此時你對我說你喜歡我,我就當你腦子一時被門夾住了。”

重止的目光沉了沉,甚是無奈:“誰告訴你,我喜歡她?”

我不禁地生出一些委屈和不甘:“那時候,她受傷你那麽緊張,還把她宿在宮中為她包紮傷口?”

他道:“那是為了醋你。”

我卡了卡,喉中泛起苦澀:“那時候,她騎馬飛馳而去的時候,你很心急?”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心急的是她。”

“祁宋說的。”

“他眼神不好。”

“那?”

重止撫上我的側臉,笑容像雪山上久違的一縷溫軟光澤:“我着急的是你。”我推開他的手,又抓住一個機會,反問回去:“胡說!你還說我任性,說我連累馥語?”

他挑眉:“我可沒說,後面是你的想象力問題。”

我吞了一口冷氣,腦子突然炸開一個畫面,馥語捂住他的手,他溫柔地對她說會照顧她。

想到此處,我像炸開的火堆,更是不甘:“那時候,你說,即便沒天帝那道旨意,你也會照顧她?”

重止整了整我微亂的額發:“她于我有恩,我照顧她,理所應當。”

我不能饒他,想着他對她的好,想着他竟然臨時換了女伴,想着他只是把我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寵物,我更是憤怒,這就提高嗓音:“那時候你不要我,選了她做你的女伴。”

他抱歉道:“那時候,你沒來。她要幫我,情急之下,我只好……”

我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吼道:“不許!”

他攏了攏我身上的被褥:“哦。”

我剛剛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起的場面,頓然像洩氣的皮球一樣蔫蔫的,這下免不了拉着嗓子委屈道:“就一個哦。”

重止唇角掠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那你不信,就咬我吧?”

“……”

此番他如此溫柔讓我有點不适應。我整了整混亂的思緒,又頓感不對:“可那時候,天帝已內定她是你妻子,你很歡喜的接受?”

話語剛落,重止把我摟入懷中:“誰告訴你,我很歡喜,其實我一直很苦惱。”

我仰着頭,看着一縷光澤透過窗戶照亮他如玉瓷的側臉上,頓了頓:“苦惱什麽?”

他不慢不緊地道:“換人。”

“換誰?”

“你。”

我一張臉再一次被染紅。唔,我很滿意重止的回答,但那時候他讓我那麽傷情,委實不能輕易放過,于是扯了扯窗邊搖曳而進的谷風枝,将一片葉子摘了下來,遞給他:“諾。為了顯示你的誠意,給我吹一曲吧。”

重止接過葉子,柔柔道:“司蓁,這曲子我只吹給你一個人聽,好不好?”

我的臉刷的一下,全紅了。

他淺淺一笑,将葉子夾在手中,附上唇片。半晌,随着他指尖的來回移動以及頗有節奏的吹息,一曲如潺潺溪水的調子便悠揚而出。

不知為何,我覺得這首曲子很是熟悉,随後竟然跟着他的調子哼起歌來。

“池中花,千年開,千年滅,幾輪清風拂舊顏。陌上海,一朝起,一朝落,幾回夢裏惹夕憐。又見蒼海化桑田,千載相逢如初見。”

可沒想到正唱到一半時,重止手中的葉子倏地一落,目光愈發地驚愕和熾熱:“這歌……司蓁,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我撓了撓頭:“這歌我在三十三重天上曾聽過,很好聽,和你吹的調子很配,就唱了。”

話畢,重止眸子暗了暗,我覺得甚是奇怪:“我該想起什麽?”他斂起雙瞳中的暗然之色,道了一句沒什麽。

此後,我便在滄水谷的後山小屋養傷,有重止在身側時時照料,我一顆心很是圓滿。以前我總在想,如果我們之間不是那麽針鋒相對,我倒是想看看他溫柔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連着幾日,我終于曉得他溫柔是個什麽模樣。譬如當我傷口痛時,他為我灌輸靈力;又譬如當我身子發冷時,他緊緊抱着我不讓我着涼;更譬如當我無聊時,他給我講上古鳳歌女神和玄夜真神的往事。

就這樣被他護着七日,我的傷便好了大半。

可我終究還是擔憂着不周山奪龍息神力一事,我并不是不曉得不周山的應龍乃上古鳳歌女神坐騎,神力高深脾氣古怪,且不周山乃它栖息沉睡之所,外人若擅自闖入必惹怒于它,屆時不堪設想。

但長蘇待我如同親人,他養我五萬年,護我五萬年,伴我成長,守我平安,最後以命相救兩次,我欠他實在太多。此一去就算是龍潭虎穴,我都要去闖一闖。

作者有話要說: 山洞裏的甜蜜,你們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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