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去
更新時間2015-1-11 12:21:27 字數：4387
江瓷誠蹒跚走回魔協，一頭栽倒在地，嘴角卻流露出難以言說的喜悅之情，化作淡淡的微笑挂于唇邊。他幾乎已經累的走不了路，以至于還“一命準行”都是打發線人去的。幾天下來，借着煙的令牌，江瓷誠終于将線人全抽了出來。
“太好了……”
淩子宸看着幾近頹廢的他，眼神陰晴不定，就在他快要躺在地上睡着的時候，淩子宸抓起一盞瓷杯，朝江瓷誠砸去。瓷杯落到地上化成一聲巨響和無數飛濺的碎片，其中一片割傷了江瓷誠的側臉，他卻渾然不知。
“滾起來，別在我家丢人。出去別說我認識你。剛那杯子我是想往你頭上砸的，我很好奇你這裏面是不是還有個完整的腦子！”
“子宸……”江瓷誠帶着睡意，含糊不清道，“前線不是有你們在……他們打不進來的。”
一線殷紅的血跡劃過他的臉頰，滴到地面。
淩子宸的表情早不是用憤怒可以形容的了，他在左手中聚起一團火炎，想朝着江瓷誠砸去，但最終還是作了罷，最終将手中的火焰自行熄滅。
“子宸，你知道麽？”江瓷誠語速愈發緩慢，仿佛是故意放慢到了像誦經一樣。
“什麽，趕緊講，我回次魔協不容易，結果次次回來都看到你這樣。”
“符組建了機械師部隊，三個部，一陸一空一海，她把錦畫直屬部隊都搭進去了……總指揮是一個職業機械師，還是機械帝國的公爵……小符呢，想讓我進‘陸部’。我同意了，但是機械我以前還真沒玩過，這怎麽玩？”
“你是故意來氣我的？玩？”淩子宸再度砸了一個瓷杯，“這種事你敢當玩來對付，你就能把整個明耀玩垮！另外，趕緊給我爬起來，不然這一桌的杯子，我三秒砸你一個，三……”
伊爾斯帝學院心髒，由于神祭日的臨近，學院必須全面掃除，策松封本以為這些冰自己能化開，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簡單的清理掉水漬，也就沒太注意。結果，學院下達通知，心髒位置要當作學生擂臺，安排策松封去察看，卻驚訝于那些冰原封不動地凍結在原地，絲毫沒有要化開的跡象，這才想到了太子所說的“清理起來很麻煩”。
“策大将軍，慶幸她沒把那念力對着您吧，不然您成冰雕可是分分鐘的事。”太子帶了一組秘術師來清理現場，從正午到午夜整整十二個小時，才将滿地的堅冰打掃幹淨。事情結束，太子幸災樂禍地看着呆若木雞的策松封。
“你能不嘲諷我了嗎？明天我就給她申報計劃候選人。‘天渡’給她我放心不過，只要她會用。”策松封喝了口茶。
太子這才收起了他一臉的嘲諷，轉變了表情，但變成的表情幾乎是，谄媚和讨好。
Advertisement
“別嘛別嘛，這種秘術天才，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沒有的話，我能不能考慮太子妃？策将軍可得幫幫我，況且，她還那麽漂亮，是吧？”
策松封聞言，剛入口的一口茶“噗”的一聲噴了出來，連帶着咳嗽了幾聲，然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
“你是不是有病？”策松封最後只說了這幾個字，心想，原來你在這等我呢，難怪你那麽好心幫我處理掉這裏的冰？
“式武太子，你是不是有病？如果她是太子妃，她叫我老師，你叫我什麽？”
“師娘。”太子毫不猶豫地接話，而就是這兩個字，讓策松封将手上的茶杯倒扣在了式武的頭上，連同茶杯中的水一起。
歷來将相和的故事，都是被世人傳頌的，而能夠将相和的又有幾個國家。策松封與式武的關系，卻是和親兄弟一樣，也是在整個伊爾斯都被人津津樂道的佳話，太子與将軍關系甚好，對整個帝國都有好處。
況且，未來，兩人會是君臣關系。
當然，這些事，瀾作為明耀人并不知道，這些天，她過着一個最普通伊爾斯學生的生活，經歷了選系選課，然後和其他人一同學習。她聽從了策松封的建議，選了念力系。不同的只是她多了一位老師，策松封，僅此而已。
伊爾斯帝學院有個傳統，需要特殊關注的學生，在檔案和學籍卡上，名字用橙名标示，瀾的名字就是橙名，意味着瀾也是那一類學生。
瀾選的課極為标志，主念力、機械、文學，輔管理、兵法、政治，大概整個學院裏這樣選擇的學生有四分之一，當然，不包括文學這一門，瀾選文學只是興趣使然。其實她真的是很輕松的，一連幾個禮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都是一三五早上學文學管理兵法政治，下午或泡圖書館或聽講座，空閑時間寫寫稿，而她文筆又很好，不少作品發表到校內外的雜志上，不僅令她賺得一筆筆稿酬維持了她日常的開支，還讓她在學院小有名氣；二四學念力和機械，各科成績盡管不特別出衆，但也一直處于中上游水平。幾個星期下來，學院裏就傳開了，念力系有個文學天才瀾。
瀾一躍成為學校名人之一。
非要說辛苦的話，她只多了星期六一天跟從策松封學習實用機械和戰鬥機械。
半個學期後，瀾竟然成了三個系競相争取的人物。文學系堅決要求念力系放人，說這樣的文學家實在不該上戰場，用筆打仗反而更好；但念力系說什麽都不肯放人。機械系本身沒什麽幹系，可瀾偏偏又對機械感興趣，策松封親自當她的機械老師。瀾閑暇時會制作一些小的精密儀器，是不是策松封布置的作業不得而知，但這些儀器極度精妙卻不假。于是，機械系又以“發展學生興趣特長”為由，一連十幾天沖進念力系要人。于是策松封便問她，她究竟想學什麽。
瀾說，就像現在這樣學。
“瀾！”
策松封正在給瀾講解機械，那是一架真正的戰鬥機械，名曰“天渡”，是伊爾斯最偉大的軍事機械成就之一。而此時，一聲親切的呼喊叫住了正癡迷于機械的瀾。那人正是式武，他竟然換上了休閑裝，向瀾信步走來，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但他的手竟不再拿下來直接搭在了瀾的肩上，從背後抱住了瀾。
“這是伊爾斯這些年，軍事機械這一塊，最重要的裏程碑之一。”式武緊接着自豪地一笑，繼續介紹道，“要知道當年議會提出要建造它，陛下兩駁，不過三輪會議都是方案通過，這下他沒辦法了，只能開始動工。說來巧合，正好是去年的神祭日徹底完工。另外，我和策大将軍都是主策劃人。”
瀾對莫名其妙出現的人感到跟奇怪，而策松封不動聲色地在一旁默默一笑，然後立即恢複嚴肅，走向式武。
“式武太子有何貴幹？這位是我的學生，怎麽，你們，認識？”
“這個嘛……瀾的名氣其實不小呀，你作為老師居然不知道？你這種只會打仗和打仗的，居然能教出個文學家？了不起！”式武毫不客氣地打趣道。
“不認識，老師。”瀾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想借此默默地掙開式武，卻不曾想到他反而摟得更緊。
其實這一幕完全是策松封安排的，但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策松封又把目光瞥向式武，就像在問他“既然不認識，你是怎麽回事”一樣。
式武又狡黠地一笑，然後正色道：“我是想請策将軍幫個忙……”
“如果不幫你是準備拿我徒兒當人質？可以試試看的，不過不保準你不會成為冰塊。”策松封聳聳肩，嘲諷地看着式武。
“我可舍不得！策将軍，您看，我還沒太子妃呀，以前爹爹說，甭管男的女的，找一個來就行了，可我一個都看不上，爹爹都急死了……将軍願不願意做個主，幫我跟瀾說說好話呀？”
瀾本身就在身邊，這番話的作用，任何一人都明白，式武完全是來告白的。
“她不就在你身邊麽，自己說。”
“謝師娘！”
可瀾的表情完全是呆滞的。策松封和式武的話題和思維都跳躍的太快，直接從“天渡”跳到了“太子妃”的事情上，她完全不能跟上他們的節奏，待到她反應過來時，顯然是受了刺激般的詫異。
“瀾，同不同意嘛？”式武竟然開始了學院裏那些“混世魔王”的方式，已經根本不像一個正經的太子，不像一位天才将領，更不像策劃制造天渡時的他。
而瀾首先想到的卻是遠在大洋彼岸，深愛她、她也深愛的江瓷誠。盡管他們已經逐步步入殊途。
“瀾不同意，趕緊走，手拿開！”策松封也按部就班，及時地插話，首先給兩人把臺階準備好，“走不走，我還得講課。”
式武悻悻地望着瀾，卻不見他的手有要動的跡象。
“太子殿下，今天下課之後，我跟你講講我的過去，如你能聽完，聽完後依然不介意，對我的觀點沒有改變的話，那瀾亦無顧慮。”瀾很确信，她講完之後，式武肯定會托詞走開，從此躲得遠遠的，再不來打擾她。
式武忙連聲答應，策松封迫不急待地将他趕出去之後，繼續講課。
式武早就調查過瀾，從她輕而易舉地封住了伊爾斯心髒開始調查，賞金協會，或者說是穆雅給了他滿意的答複。包括她是滄流家人，她姓“燕”，她的人脈，甚至她與江瓷誠的事，他都知道。
——也就當然不會介意從瀾自己的口中再将這些事情複述一遍。
眼前的巨型機械武器天渡，可以說是巧奪天工，幾乎堪稱鎮國之寶。天渡有兩個操作室，可以同時也可以只有一個運轉，其中一個念力驅動，另一個蒸汽驅動。換言之便是魔法師和機械師甚至是普通人都能操縱。策松封将瀾帶進天渡內部，邊讓她參觀邊為她講解，瀾認真地聽，不時筆錄下來。
下課之前，策松封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它叫‘天渡’，這沒問題吧？你可能不知道，‘天渡’，其實是我和剛才那個式武的‘天渡軍團’的軍備，所以這麽取名。既然你作為我的門下，那麽你以後一定有機會親身坐到操作室的位置上，真正實踐它的操作的。對了，別看式武剛才那不着調的樣子，他其實，厲害的很，能一人操作天渡。”
瀾下了課，居然真的遇到了久候的式武。
“什麽玩意……又拖課。我是來聽你過往的。”式武淺淺地一笑，禮貌地說道。瀾一怔，她從未想到過一國太子特意地為她而等，這是從前她在明耀帝學院時不曾遇到的禮遇——當年連待他較為友好的也都屈指可數，更不用說以禮相待。
“去湖邊吧，那邊的古石徑很長，也很适合邊走邊講。也不遠。”
棋城的西北角有個湖泊，青石板環環相扣，繞着湖泊、順矮丘陵一圈一圈地盤旋，像螺紋一樣。
瀾确實專挑了她最黑暗的過去來講，尤其特意重點敘述了她被穹風家趕走的那一段，而式武只是專注地聽着，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直到瀾将故事講完。
“現在可以答應我了？走了那麽久，肯定累了，去湖心亭那裏休息會兒吧。”
瀾唯獨沒有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式武像是沒有聽到她所講的一切那樣的毫不介意。
“你……不介意麽？”
“介意什麽？現在是現在，過去是過去，一直沉溺于過去有什麽意思？況且你和那個叫江什麽……也不是斷了麽，我還有什麽可用來‘介意’的？你在我眼裏，也就是‘伊爾斯最出色的青年小說家之一’，這種身份。這個是一本雜志上評比的，今年的十大‘伊爾斯新興小說家’，你排第六。”
瀾驚訝地合不攏嘴，喃喃地重複：“現在是現在……過去是過去……”
此時已經是日入時分，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不過片刻天地就已經都籠罩于一片靜寂的黑夜中，明亮的星光與月光垂落于湖面，泛起淺淺的粼光。
“瀾，現在可以同意我了麽？”式武真誠道，神情不似白天那樣玩世不恭，然後又像想到了什麽一樣，“對了，今天，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這是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你如果現在有能力，快回明耀應援，因為不久之後就有一場大型會戰，戰場是，明耀帝都，聖輝城。如果這場戰鬥還是失敗的，你知道意味着什麽。”
“天……吶！他們……守不住了？”
“我可以帶着我的空軍和你一起回去，支援你們。——如果沒有伊爾斯人幫忙，我敢說你們必敗，因為海國不止有機械。”
瀾在這個前提下，再也無法拒絕式武，她深知明耀已經四面楚歌，再沒有有效的應援，淪陷也只是時間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