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尋人
“是什麽線索?但說無妨。”沈遙看向玄七道,然後低頭把玄七身上的繃帶打好結,他手指修長白皙,簡單的打結動作在他手中做來仿佛像完成了一件藝術品。
他示意玄七把衣服穿上,玄七快速拉起衣服,穿到右邊時,沈遙很自然的幫他遞了一下袖子。玄七怔了一下,沈遙道,“這幾日你跟着我,右手能不用就盡量不用,這傷可不能再掙裂了。”
玄七覺得有些為難,沒有立刻答應。又聽沈遙道,“不聽話的話,你就立刻回莊。”
“……是。”玄七抿嘴。
沈遙側頭偷笑。
“沈公子,玄七昨晚突然想起,”玄七邊攏衣服邊認真道,“施副堂主遇害前一天,也就是我剛被派到他手下試藥的那天,上午剛見到他時,他幫我把了脈,說是要配些護心肺的藥給我,以便第二天試藥。”
沈遙點頭,想起之前藥童許川說過,施伯仲被害那天給玄七試的是主攻心肺的毒/藥,想來是頭一天發現玄七受傷體弱,讓他先調養一下,起到保護作用。無論是因為施伯仲想要取得更好的試藥效果,還是于心不忍,這點至少做得不錯。
“然後呢?”
“後來快到中午的時候,施副堂主回到我這裏,給了我一顆藥丸讓我服下。”
“什麽藥丸?”
“也是養護心肺的,還說……便宜我了。”後面幾個字玄七說得很輕,他本已習慣卑賤身份,現下說出,好似告狀一般,讓他很不好意思。
沈遙眉心一皺,道,“你的意思是,施副堂主本來說的是配藥,但是後來直接給了你藥丸,這點比較奇怪?但也可能是他後來覺得給你藥丸比配藥煎藥方便,所以才這麽做的。”
“玄七本也覺得如此,只是……想着任何疑點都不要放過,”他說着看了沈遙一眼,“所以今天一早去藥房想找那天當值配藥的藥仆詢問一下,卻得知那天的當值藥仆幾日前請假下山了,而請假時間,正是您到山莊的第二天。”
“也就是我開始詢問衆人不在場證明的那天!”沈遙順口接道,他摸了摸下巴,“這似乎是有點巧合,我當時詢問衆人時,肯定漏掉了此人。此人姓誰名誰?當時是什麽理由下山?”
“此人名叫劉兆,是從藥童做起,在藥堂已有七八年了。旁人說他平時看起來性格膽小怕事,不是很起眼的一個人。下山的理由是說家裏有些急事,具體什麽事也沒人細問。我已問到了他家的住處,我們是否要去查探一下?”
“去,是得去問一下!”沈遙連忙點頭,接着贊許道,“行啊,玄七,沒想到你方方面面打探的還挺詳細的。”
玄七眸中閃過光彩,嘴角微翹,道,“玄七應做之事。”
“那劉兆家在何處?”沈遙看着他,嘴角也翹了起來。
“就在山下鸾青鎮上。”玄七微微錯開沈遙的目光,道,“具體到了鎮上玄七來帶路。”
沈遙眼前一亮,道,“我正好也是要去鸾青鎮,如此省事多了。”
玄七點頭,也不多問。
兩人去剛才打鬥的地方檢查了殺手遺落的長劍和暗器,均無任何特征。沈遙用帕子小心撿了淬毒的寒針,順口問玄七道,“你平時用帶毒的暗器嗎?”
玄七道,“必要時會用。”
沈遙“嗯”了聲,把寒針包好,又把其他兵器收了收,往馬上一挂,準備找個合适地方處理。
這才翻身上馬,自馬上伸手遞向站在下方的玄七。
玄七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道,“公子只管前行,玄七會在暗處隐匿跟随。”
“那怎麽行?”沈遙道,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你剛才說今天早上還去藥房打探了線索,應是比我出莊晚了不少時候,所以是一路疾行趕來的?”
“是。”玄七道。
“好吧,”沈遙嘆了口氣,語氣略帶調笑道,“厲害的影衛,目前只有一匹馬,共騎是權宜之計,是為了最大程度保持你我的戰鬥力,不知可否賣沈某一個面子?”說着把手又遞近了一些。
“沈公子……”玄七頓時發窘。
“來吧。”沈遙的手一直伸着不動。
玄七擡頭,只覺沈遙頭頂的陽光太過耀眼,不由眯起了眼睛,緊接着,他向沈遙伸出了手。
兩人的手在陽光下交握,沈遙一笑,向上一拉,玄七就勢躍起,翻身上馬,坐在沈遙身前。身後的人兩手握住缰繩,如同把他環在胸前。
“坐穩了”,沈遙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說話間的氣息觸碰在玄七頸後,又暖又癢,玄七整個人不由僵直了。
就聽沈遙輕笑一聲,兩腿夾緊馬腹,一抖缰繩,喝了聲“駕!”駿馬撒開四蹄,便向着鸾青鎮方向奔馳而去。
兩人到達鸾青鎮時,天色已晚。
夕陽的餘晖灑在小鎮的街角屋檐,倦鳥歸巢,炊煙漸起。
玄七本是牽着馬跟在沈遙身後半步,卻被他一把拉成并肩而行。
兩人一馬,拖着夕陽照出的長影,走進小鎮的塵世煙火。
玄七向路人打聽了地址,七拐八彎,帶着沈遙到了一個小街。
街道房屋擁擠,幾個小孩在街上打鬧嬉戲,然後被大人拎着耳朵半唬半哄的喊回家吃飯。
沈遙側頭看向玄七,發現他盯着那幾個小孩看的有些出神。
玄七感覺到他的目光,立馬回過神來,指着右前方對沈遙道,“前面靠街口第三間房便是劉兆住處。”
兩人來到劉兆家門口,見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平房,屋門緊閉,窗內昏暗,未見竈火炊煙。
沈遙上前敲門,敲了一會,無人開門。
就在這時,隔壁家推門走出一個三四十歲的布衣婦人,打量着他們問道,“你們找誰呀?”
“大嬸,”沈遙對她作揖,彬彬有禮道,“我們是劉兆的朋友,路過鸾青鎮,順道來探望他,他人不在家嗎?”
婦人面露猶疑,眼前男子箭袖長衫,月白的袍子在衣襟、袖口都鎏着銀藍色鑲邊,雖不是名貴打扮,但卻氣質卓着,他身後的男子一身黑衣,沉靜拔隽,兩人皆是生得一副好模樣,說是劉兆那小子的朋友,着實有點讓人難以置信。
沈遙趕忙露出笑臉,又道,“我們是在藏名山莊認識的,您知道劉兆去哪兒了嗎?”
婦人見到沈遙的笑臉,猶如桃花迎面,不由也笑了起來,又聽他們說到“藏名山莊”,便不再起疑,道,“劉兆應該還在藏名山莊吧,他已經很久沒下山回家了。”
他和玄七對視了一下,兩人眼中皆露出困惑,沈遙問,“可是我們剛從山莊過來,聽說他前兩天回來了。”
“沒有沒有,”婦人擺擺手,“我天天進門出門的,好久沒看到他了。自從他爹娘前幾年過世,他就光棍小子一個,沒事還回來幹嘛?”
沈遙心中疑慮大起,心想劉兆果然有問題。
這時,婦人家門內又走出一個瘦瘦的中年男子,問婦人道,“婆娘,你在跟誰說話呢?”
“有兩個人說要找劉兆。”婦人道。
男子看了沈遙一眼,道,“劉兆好久沒回來了,他在藏名山莊做事,你們可以去那裏找他。”
“我跟他們說過了。”婦人對他小聲道。
沈遙見再也問不出什麽,便道了謝,和玄七轉身離開。
兩人剛想交談,就聽身後男子對婦人說了句,“我去樂仙樓了,晚飯不在家吃了。”
“什麽!”婦人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道,“你個死鬼又要去樂仙樓,又想去找那些狐媚子、喝得爛醉如泥回來啊!家裏的錢都叫你花光了!不許去!”
“用你管,你在家帶好孩子!”男子聲音很不耐煩。
沈遙、玄七回頭,見婦人拉扯着男子的胳膊,男子猛地揮手,把她推在門上,婦人踉跄一下,男子頓了下腳步,見她沒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啊——”婦人在門邊拍着腿喊罵,“你個死鬼,有種你就不要再回來——”
“樂仙樓……”沈遙自言自語道,他折回頭,見婦人一臉怨恨,正準備進屋,他趕忙問道,“大嬸,不好意思,再打聽一下,這樂仙樓是個什麽地方?”
“你們還沒走啊,”婦人撥了下頭發,憤憤道,“就是鎮上的一間青樓,最近也不知是怎麽了,那個死鬼像着了魔似的,三天兩頭跑去吃喝,他幾個朋友也是,定是被青樓那些舞姬狐媚子給迷了去!”
“哦?”沈遙眯起眼睛,他想起之前上山進莊時,就是在鸾青鎮上租了輛馬車,當時車夫也曾說到過“樂仙樓”,而車夫有個瞬間的模樣讓他有些起疑。
想到這,沈遙嘴角一挑,說了聲“多謝”,便拉着玄七離開。
就聽婦人在後面道,“哼,都是臭男人,我呸!”
玄七問沈遙,“我們接下來去哪?”
沈遙道,“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