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遇襲

鸾青鎮縣衙。

何捕頭是個三十歲左右、虎背熊腰的漢子。一張口就有一股江湖氣,似乎下一秒就會和你推杯換盞起來。

接到沈遙來找他的消息,他很快來到縣衙門口,将沈遙、玄七二人迎入門內,拐進一邊側院。

三人來到衙門的簿書庫,這裏存放着鸾青鎮管轄範圍內的各類檔案。

何捕頭在标着“工”的一個書架上找了一會兒,抽出一個卷軸,拿到庫房的桌上攤開,上面正是方圓三百裏內的水脈紋路圖。

“有勞何捕頭相助,沈某真是感激不盡。”沈遙對何捕頭抱拳道。

“哪裏哪裏,”何捕頭粗着嗓門道,“何某也算半個江湖中人,清機閣之前賣過何某人情,這個方便何某自然是要行的。”他用手點了點圖上的一處,道,“這裏便是當日發現古怪殘肢的地方,在鸾青鎮下游的孔家村附近。”

沈遙、玄七低頭看向卷軸,沈遙也指向一處,問,“這裏是樂仙樓後山的泉眼所在嗎?”

“正是。”何捕頭瞧了瞧道。

沈遙看向玄七道,“幫我一起看一下。”

玄七應“是”,兩人仔細盯向水脈圖,試圖從那錯綜複雜、縱橫交錯的脈絡裏找尋一個答案。

忽然,兩人同時伸手,沈遙以泉眼處為起點,玄七以孔家村為起點,兩人的手指開始在圖上沿水脈游走,每每遇到分叉口,都能毫不猶豫的選擇一個分支繼續向前,似乎均已在心中規劃好了某種路線。接近、分離、追逐,最終交彙,兩人的手指碰在了一起。

“這裏!”沈遙語氣興奮,用手點了點交彙的那處位置。

玄七的手卻在這一刻迅速撤離,沈遙看向他,見他已把手收回身側,垂眸看着水脈圖。

沈遙讪讪的擡起手,幾根手指輪番活動了一下,最後摸上了鼻子。

“這裏啊,”何捕頭俯身看了看,說是交彙,其實這是一明一暗兩條水脈,只是在沈遙他們發現的這個點,幾乎貼近在了一起,何捕頭道,“這是山裏挺深的地方了,離這裏大概有一百多裏,沒記錯的話,這裏有個吳家村,前朝時曾出了個都禦使,此人當年衣錦還鄉,把吳家村大肆修建過。但幾年前,村裏爆發瘟疫,死死逃逃走了不少人,這村子現在基本已經荒廢了。”

“吳家村……”沈遙念道。此時,玄七已擡頭看向他,等待他的指示。

“就去吳家村一探!”沈遙道。

林間山道,一黑一棕兩匹駿馬并駕馳騁,踏蹄間淺草亂舞、塵土飛揚。

一個時辰前,沈遙向何捕頭拜托了監管樂仙樓一事,又在鎮上買了一匹棕色的馬,自己騎了,把山莊的黑馬給了玄七,兩人便向着吳家村方向出發。

吳家村地處上游,與鸾青鎮乃是反向。

二人快馬加鞭行了這麽一陣,前方山路被一條大河隔斷,河寬數十米,水流湍急,河上懸着一座吊橋,距離河面頗高。吊橋約有兩人寬,底部由木板鋪成,兩側有粗粗的繩索扶欄。

沈遙自懷中掏出一副地圖,掃了一眼道,“我們到西嶺河了,過了這座橋,離吳家村還有大概七十裏地。”

他和玄七下了馬,一前一後牽着馬走上了吊橋。

吊橋搖搖晃晃,腳下碧波洶湧,左右看去,都是青山相對而出,河水延伸,直至雲邊天際。

玄七走在後面,悄悄使了個千斤墜,把橋穩住。沈遙回頭看他,正想說什麽,忽然兩人都是神色一變。

吊橋的兩頭,各出現了一個灰衣蒙面人,正是昨日沈遙下山時偷襲他的兩個殺手。

沈、玄二人此時剛剛走到橋中央,那兩個殺手一人一頭,提劍便向橋頭繩索上砍去。

玄七反應極快,足下一點,躍上半空,兩手齊發,分別向吊橋兩頭射出暗器,瞬間各有幾枚三角镖朝兩個殺手直飛而去,殺手被逼撤身閃避。

玄七喊道 “公子快過橋” ,便和沈遙一起縱起輕功向對岸躍去。他們的兩匹座騎,似乎也感到了危險,嘶鳴起來,在橋上拔足狂奔,把吊橋撞得劇烈搖晃。沈、玄二人屢屢只能踏在扶欄繩索上借力縱身,堪堪向前躍去,一時間兩人衣袂飛旋,淩空幾起幾落。

兩邊的殺手避過了這波暗器,立刻又來到橋頭,繼續提劍猛砍,玄七再次拔起身形,向兩側射出暗器。而對岸那邊吊橋的繩索恐怕早已被做了手腳,就在這時,其中一邊“啪”的一聲斷裂開來,整個吊橋猛地斜墜下去,耳邊又傳來馬的嘶鳴,棕色的馬本跑在前頭,一頭從吊橋斷口處栽了下去,黑馬緊跟其後,卻是揚蹄奮力一躍,竟是踏上棕馬的脊背,借力一舉躍上了對岸。對岸殺手見狀一愣,黑馬上岸後蹄下不停,飛奔消失在了林間。

同一時間,棕馬一頭紮進了河裏,河水嘩嘩作響,水勢洶湧,眼見着馬兒在水裏掙紮了幾下,露在水面上的馬頭被卷着轉了幾圈,便被推向了下游,不見了蹤跡。

沈遙此時也已接近對岸,玄七為了應付殺手,微微落在其後。這時,對岸殺手一邊砍着另一側的繩索,一邊也向橋上射出了暗器。

沈遙掏出玉笛格擋,“叮當”相擊之聲不斷,進路一時被阻。

突然,來路那頭的一側繩索也被砍斷,沈遙、玄七只覺腳下一空,整個橋身完全朝下翻落,只餘一側被繩索拉着,兩人連忙單手拉住還未斷裂的那側扶欄,身體緊貼翻垂向下的橋身。

寒針一波接一波不斷射來,沈遙一手格擋,身體貼着橋身連轉幾圈,被逼回退。

動作間,他看到玄七緊跟在他身後,眉頭緊皺,眸中露出焦急和決然,他心中驟然一緊,還沒張口,就覺玄七一手在他腰間猛地一推,運了十足力氣,沈遙拉着扶欄的手一下松開,整個人被向斜前方推起,玄七的角度尋得極好,助沈遙一躍而起,且避開了自岸上射來的又一波寒針,沈遙順勢淩空邁了幾步,一下蹿到對岸,落地在殺手身後數步之遙。

而玄七在橋上為了閃避寒針,又連連回轉數圈,只聽得“噗噗”數聲,一排寒針擦着他的衣服紛紛釘入橋板,這時,沈遙那邊另一側繩索也被砍斷了,吊橋如垂擺一般,猛地蕩向他們來時那邊的山壁。玄七瞅準時機,在身體撞到山壁的瞬間,扭身以肩觸壁,整個人旋了一圈,緩解沖擊,饒是這樣,一時間也被撞得半身發麻、肺腑發痛,他咬牙對着石壁拍出一掌,雙足齊蹬,飛身向上躍去。

玄七的身體剛剛躍出石壁邊沿,還未落地,一道劍光便橫掃過來,而他早有準備,整個人向後一仰,幾乎懸空斜躺在石壁之外,腳下卻是不停,快速踏過石壁邊沿,轉眼間人已飄到一旁一丈開外。岸上的殺手緊追不舍,終是慢了半步,玄七側旋身體一躍而起,從殺手頭頂落下,殺手挑劍就刺,玄七身形變幻,淩空避開劍鋒,足尖壓上劍身,同時自袖口彈出短匕,橫握在手。殺手一見形勢不妙,急忙撤劍,玄七靈活如燕,再次借勢躍起,淩空下擊,削其面門,逼得殺手後退數步。一招未中,玄七甫一落地,便再次欺身攻向對手,對方也不示弱,縱身迎上,殺招盡出,瞬間兩人已搏命過了數招。

另一邊,沈遙也和另一個殺手鬥了起來。對方一柄軟劍使得詭谲奇巧,每每向人頸部、腰腹裹纏,沈遙玉笛在手,閃轉騰挪,逐一化解攻擊。他只守不攻,分心看向對岸,見玄七已回到平地,與灰衣人纏鬥起來,這才收回心神,集中精力對付眼前之人。

沈遙的對手右手氣力似有阻礙,急攻了一陣,招式微窒,沈遙尋隙進攻,玉笛脫手,飛旋着擊向那人胸口,那人急忙後躍,同時左袖一揮,幾枚寒針急射而出,直取沈遙雙目、喉間和心口幾處要害,沈遙見暗器來勢迅急,便直接向側面一撲,就地後翻數圈,身前“嗤嗤”幾聲,寒針盡數紮入地面。

沈遙不敢停頓,單掌一撐,迅速起身,同時伸手接住了飛旋而回的笛子。

下一刻,眼前銀光閃動,數枚寒針再次迎面襲來,沈遙卻不再退,只是身形微側,手中笛子翻轉如花,将周身護得滴水不漏,玎玎铮铮一陣聲響,寒針紛紛被擊落在地。

灰衣殺手豈容沈遙喘息,趁他格擋之際,已欺身而來,軟劍刺出一個刁鑽角度,然而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沈遙閑在身側的左手突然對準他肋下彈出一枚石子,灰衣殺手來勢兇猛,肋下大開,收手不及,一下被石子射中穴位定了身。

沈遙一步來到他面前,道,“讓我瞧瞧你的真面目。”原來,他剛才就地後翻,乃是悄悄扣了一枚石子藏在左手,正是待此機會。灰衣殺手眼中露出不甘的兇光,沈遙一手揭去他的蒙面,眼神卻是向對岸望去。

這一瞧,卻是心驚膽戰!

遠遠只見玄七手中短匕絞向對手劍身,兩人同時揮出一掌,兩掌相撞,玄七率先撤掌後翻,他的身後是來時的樹林,灰衣殺手縱身斜蹿,揮劍緊逼,而玄七的身形已沒入林中。

“玄七——”沈遙緊張的高聲大呼,他沒再看向自己擒住的殺手,而是沖到崖邊,恨不得插翅飛到對岸。

他記得玄七之前筋脈受創、內力不濟,而那個殺手卻是內力充沛,玄七剛才與他對掌,是否已經受了重傷,對面到底怎麽樣了?也許只過了片刻,沈遙卻覺得自己的心已在油鍋裏煎滾了無數圈,手腳變得冰涼。

就在這時,兩人的身影又飛出了樹林,玄七在空中頻發暗器,一下将灰衣殺手逼至了崖邊。兩人在崖邊連番過招,一側便是河水深淵,沈遙看得只覺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變化陡生——

那兩人踏上了一塊疏松的泥土,腳下石塊經不起兩人争鬥,忽然大片塌陷,玄七與那灰衣人頃刻間雙雙踩空,一同墜入了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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