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推理

沈遙腳下生風,一路直奔藥堂庫房。

剛到庫房門口,便聽得有人自身喊他。

“沈遙——”丹木達不知從哪裏一下蹦跶出來,伸手就想去摟他的肩。

沈遙一個矮身躲過他的手,伸手一擋道,“哎,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該我問你才對吧?前幾日聽說你下山了,什麽時候回來的?”丹木達嘴上說個不停,左耳上的天青石耳環晃來晃去,“我正準備來庫房取些藥材煉蠱,這麽巧就碰到你了。對了,你下山有沒有查到什麽新的線索啊?”

“嗯,算是有點吧。”沈遙敷衍道。

“是什麽?快和我說說。”丹木達忙道。

“咳咳,”沈遙伸手擋着嘴咳了咳,丹木達眼睛越睜越大,沈遙挑起嘴角一笑,道“無可奉告。”

沈遙和丹木達一邊逗趣,一邊進到了庫房。

向當值的藥仆說明了來意,藥仆給他拿來了幾個冊子。

“沈公子,這便是近一年來的盤貨手冊了。”

“好的,多謝。”沈遙接過冊子,根據目錄快速查找了幾味藥材的進出貨記錄,一本接一本手冊的翻看起來。

他一目十行,手指在文字上快速劃過,當他翻到最近一本手冊的某頁,看到一處記錄時,心中一怔,而下一刻,他的視線被頁角的折痕吸引了過去,可能因為之前折得比較厲害,所以即使頁面已經被扶平,那道折痕還依稀可見。

“我怎麽忘了這個!”沈遙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又去拿之前幾本手冊,一邊翻一邊注意頁面的邊角。

“慶言”,沈遙喊來當值的藥仆,問道,“我看了這近一年的盤貨記錄,石鐘乳這味藥去年十月庫存告罄,為何直到今年二月才又進貨共三十斤?進貨二十天後,這裏寫了個‘意外損耗’,一下就折去了二十斤?”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說是去取藥材的丹木達,忽然又從一旁冒了出來,把沈遙吓了一跳。“這石鐘乳多産于始興、江陵一代,本身也有觀賞價值,去年起,市面上不知刮了什麽風,興起一陣鐘乳石的炒石熱,開采民衆都把鐘乳石賣去炒石了,不願賣給藥商,導致各地藥材供貨一直緊缺。”

“對對,聽說是這樣的。”慶言在一旁附和道,“今年二月山莊好不容易才從關系好的藥材商那裏補了一批貨。這‘意外損耗’……”他撓了撓臉道,“常見的就是受潮、起火等原因,造成藥材無故損失,這筆不是我記的……”

他把那頁翻起來,往背面一看,“哦,這筆是劉兆記錄的。”

沈遙不動聲色的問,“你們發現這種‘意外損耗’,只要這樣記一筆就完事了嗎?”

“當然不行,”慶言道,“這個折損量的話,當天記錄的人會寫一份特殊的說明單,要給到上面查證簽字的。”

“上面?”沈遙問。

“嗯,一般是董主管,以前施副堂主還在的時候,如果找不到董主管就找他簽。對了,馬上月底要例行盤點了,這些單子我們剛複查過,我去找找啊。”說完,慶言走到書架旁查找起來。

沈遙問一旁的丹木達,“這石鐘乳是不是有很好的養護心肺的作用?”

“石鐘乳溫肺的,治療五勞七傷、通順血脈,對心倒沒太大作用,主要要看藥方怎麽配。”丹木達随口答道,他忽然又想起什麽,一下湊到沈遙耳邊,道,“還可以壯陽補腎哦。”

沈遙把丹木達推開,一些不可言說的想法似乎要從腦海中蹦跶出來,他趕忙壓住思緒,問丹木達道,“你怎麽不去忙自己的事?”

“我覺得你這邊比較好玩。”丹木達道。

“……”

“找到了,”慶言的聲音從書架處傳來,“這批損耗的原因是受潮,簽字的人是施副堂主。”

……

藥堂內務處書房。

董栖丘斜倚在書桌後的扶椅上,一手捧書,專注的看着。

聽到沈遙敲門,他趕忙放下書,起身迎接,“沈公子,幾日不見,一向可好?”邊說邊請沈遙在茶幾對面坐下,幫兩人各倒了一杯茶,茶的清香立刻溢滿了四周。

“挺好,”沈遙道,“今日來,是想請教董主管一件事情。”

“是否和施兄一事有關?”董栖丘微微蹙眉道。

“正是,”沈遙點頭,直奔主題,“實不相瞞,我今日在查案的過程中,發現藥堂庫房有一味藥的記錄有些奇怪。”說着,他拿出那張記錄了石鐘乳“意外損耗”的單子,遞給董栖丘,“不知董主管是否知道這筆損耗?”

董栖丘仔細看了看,道,“光從單子上來看,寫法并無問題,而且施兄簽了字,就說明他已經查證審核過了。”他又把單子往眼前放了放,突然疑惑了一聲,“咦,這個簽名……”

“怎麽了?”沈遙問。

董栖丘用手指着“施伯仲”幾個字,道,“乍一看,很像施兄的筆跡,但細看的話,這幾個轉折處略為刻意,似乎是有人仿冒他簽的!”

沈遙接過單子道,嘆了口氣道,“看來确實如此了,我剛才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還找來施副堂主之前的簽名做了比對。這個劉兆,果然大有問題。”

董栖丘問,“此話怎講?”

沈遙道,“施副堂主之前曾密報武林盟,說在鸾青山河流中發現了酷似‘魔兵’的屍體。”

“魔兵?”董栖丘一驚。

“嗯,就是魔教當年煉制的殺傷性藥人。施副堂主懷疑是有魔教卷土重來,亦懷疑兩年前山莊圍剿魔教時繳獲的煉制秘藥的密卷被人設計偷藏,有人正在背後搗鬼。我幾日前下山做了一番查探,發現當年偷盜并銷毀密卷的武堂奸細,當時已身患絕症,在案發前,他似乎得到一筆錢財用于安置家眷。因此我懷疑,當年是有人收買了此人背鍋,而真正的密卷已被幕後黑手得到。另外,我又得到一條線索,煉制魔教秘藥的藥材裏有一味藥是‘石鐘乳’,而作為藥材的鐘乳石在近一年內全國脫銷,今年二月山莊才好不容易進到一批貨,可說巧不巧,這批石鐘乳就‘意外損耗’了二十斤。”

“所以,你懷疑是劉兆監守自盜?”

“沒錯,劉兆在我到山莊的第二天便請假下山,正好躲過了我的詢問。武堂那個所謂的魔教奸細,如果身患絕症,或許也曾到藥堂看診,劉兆便有了得知這個消息的機會,同時,他亦能監守自盜。我問了庫房的藥仆,每月的例行盤點,施副堂主一般不會參與,其他人看到他的簽字,記錄又與庫存相符,一般便不會懷疑,可是劉兆卻沒想到,施副堂主因為要給一個藥人試藥,去庫房抓藥時要找‘石鐘乳’這味藥材,發現了他的監守自盜。”

“你怎知施兄發現了這件事情?”董栖丘問。

“你和施副堂主關系很好,不知是否發現他有個習慣,看書的時候喜歡折書角?”沈遙問。

“這……”董栖丘想了下,道,“似乎确有此事。”

“我得到線索,施副堂主當時要抓的藥,是養護心肺的,而石鐘乳正有這個功效。山莊的石鐘乳在四月底已經用完,想來施副堂主是覺得奇怪,便去翻閱了庫存記錄,我在記載了‘意外損耗二十斤’的那頁頁角發現了一個明顯的折痕,接着我又查了秘藥所需的幾味藥材的庫存記錄,記錄雖然正常,但幾處頁角也有不同程度的折痕。如果沒猜錯的話,當年山莊繳獲密卷,你們一些人應該翻閱過,所以施副堂主記得幾味藥材很正常,他因為石鐘乳的異常消耗,想到了查看庫存,最後發現了被人冒簽的這張單子,也就對劉兆産生了懷疑。”

“所以……”董栖丘有些艱難的冒出這兩個字。

沈遙點了點頭。

董栖丘猛地拍了下桌子,沉聲道,“劉兆現在何處?”

“自從下山後便失蹤了,”沈遙搖了搖頭,“這幾日我也拜托了影堂進行尋找,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董栖丘拍在桌上的手慢慢攥緊,道,“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以慰施兄在天之靈。”

“嗯,我也會把調查結果盡快告知山莊并上報武林盟,請武林同道一同尋找。”沈遙想了想又問,“關于劉兆,董主管這邊對他是否還有什麽了解?他山下的家我們已經找過了。”

董栖丘搖了搖頭,道,“此人來山莊已有多年,平日沉默寡言,看起來循規蹈矩,真沒想到,城府竟然如此之深,盜取密卷、煉制魔兵、修煉魔功,如若不除,日後将成武林大患。”

沈遙點點頭,拿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

就在這時,一個藥仆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目光在沈遙和董栖丘身上來回看了看,最後還是跑到董栖丘身邊,貼着他的耳朵說了幾句話。

董栖丘皺起眉來,揚手揮退藥仆,遲疑了一下,對沈遙道,“沈公子,君堂主他們去了影堂草廬。”

……

沈遙身形如風,一路狂奔來到影堂草廬。遠遠便見到以君莫患為首的藥堂衆人站滿了草廬小院,而兩道黑色身影守在草屋門口,充滿戒備,與他們形成對峙之勢,這兩道身影正是玄三和玄七。

“區區兩條狗,也敢攔路?!”君莫患身邊一個漢子嚷道,說話間便向着門口沖去。

玄七面色冷峻,向前一步伸手便攔,那漢子猛然出手向他襲去,玄七衣影疾閃,避開正面一擊,那人縱身躍起,飛腿踢向他小腹,玄七斜身倒退,身形忽而一轉,從那人側面一躍而起,向那人肩頭拍出一掌,掌風淩厲,那人反應不及,被一下擊中,落地後踉跄着後退了兩步,被藥堂的人伸手扶住。

“我等奉命守護此地,沒有影堂或者莊主的命令,誰都不能入內!”玄七一手橫在胸前,指間唰的冒出幾枚暗器,他目光凜凜,腰背挺直如刀,渾身殺氣畢現。

“放肆!莊主此時本該閉關,卻被影堂藏于此地,影堂是何居心,你個賤奴是想造反嗎?”君莫患喝道。

一時間,衆人喧鬧起來——

“我們要見莊主!”

“把莊主交出來!”

“直接殺了他倆闖進去!”

……

“大家稍安勿躁——”一個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大家回頭之時,一個身影淩空一翻,越過衆人,落在了玄七邊上。

“沈遙?”君莫患看清來人後道。

“正是在下!”沈遙對衆人抱了下拳,他離玄七很近,能聽出那人正刻意壓抑着氣力不濟的呼吸。

“大家請聽我一言,沈遙以武林盟的名譽保證,莊主現在安然無恙,只是暫時不便見客,各位還請先回,我想不出幾日,莊主會親自召見大家的。”讓更少的人知道陸藏名瘋瘋傻傻的樣子,以免山莊人心大亂,是他和薛堂主達成的共識。

“這麽說,你也早知道莊主在此了?”君莫患上前一步道,“沈公子,莊主到底出了什麽事?如果是傷了病了,難道不該第一時間讓我們藥堂知道嗎?”

“是啊是啊!”衆人附和道。

“君堂主大駕光臨,怎麽不讓人來通報一聲。”又有聲音自草廬外響起。

衆人再度回頭,只見薛封帶着數名影衛站在了院外,他負手而立,身後一片黑衣,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哼,”君莫患冷笑一聲,從衆人中走向他,道,“連你也來了,看來這草廬真是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兩人視線對撞,一場争鬥似乎一觸即發。

“待會如果打起來,你就待在我身邊,別走遠。”沈遙悄悄對玄七道。

玄七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沈遙對他眨了下右眼。

“……”玄七把視線轉回院門口,神情緊繃。

“都鬧夠了嗎?!”低沉有力的男聲從草屋內傳出,不怒自威,振聾發聩。

衆人皆是驚住,紛紛看向草屋門口。

屋門自內打開,一襲華麗的暗紫色錦衣出現在門口,高大的身影邁出屋門,走進了院內。

“莊主?”

“莊主……”

“莊主!”

衆人以各種語氣叫了出來。

玄七等在場所有影衛齊齊單膝下跪,向那人行禮致敬。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這幾天在加速更新中,大家多多鼓勵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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