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兇手
陸藏名恢複了神智。
藥堂所鬧之事、影堂所護之事,便都不再是事了。
衆人散去,草廬重回平靜。
陸藏名端起韓憶音拿來的藥,仰頭喝下,皺了皺眉道,“還是這麽苦啊。”
韓憶音道,“針灸驅毒之法略為霸道,這幾日您還需喝些固本培元的藥才好。”
陸藏名點點頭,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沈遙,道,“韓大夫妙手仁心,沈公子俠肝義膽,多虧二位相助,陸某才能安坐于此,真是多謝二位了。”
“哪裏哪裏,我也是得了沈公子還有玄七的幫助,只是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印象……”韓憶音在一旁道。
“……”陸藏名面色微僵。
沈遙突然幹咳了一聲,韓憶音看了他一眼,對陸藏名道,“陸莊主,這邊沒我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行告退了。”
屋內只剩下沈遙和陸藏名。
沈遙摸了摸鼻子,道,“陸莊主,在下想和您讨論一下案情。”
陸藏名看向他,目光在他的額頭處停了許久,忽然道,“沈公子的額頭還疼嗎?”
“啊……早就不疼了。”沈遙怔了怔道。
“那就好,我這背也早就不疼了,”陸藏名嘆了口氣道,“呵……之前幾日,恍如一夢啊!”
“呵呵……”沈遙不是愚鈍之人,見陸藏名如此暗示,也附和着笑了起來,道,“莊主您失蹤一事,影堂嚴密封鎖消息,知道此事者寥寥,且都會守口如瓶。”
陸藏名壓下眸中一抹厲色,問,“你剛才說要讨論案情?”
……
是日晚飯之後。
各殿各堂主管及主管級以上人員接莊主號令,聚集到了山莊正殿之內。
殿外暮色沉沉,殿內幾根頂梁大柱上繞圈的火把全部點燃,把大殿照得明明堂堂。
衆人坐成幾列,莊主尚未到來,大家竊竊私語,揣測着本次召集的目的。
不多一會兒,一襲錦衣出現在大殿之上,陸藏名坐入大殿前方中央的位子,沈遙跟在他身旁,坐在了他側邊的椅子上。
殿內頓時肅靜。
陸莊主掃視了一下衆人,道,“本次召大家前來,是想就前幾日藥堂施副堂主被殺一案,給大家一個交代。得武林盟調查使沈遙沈公子相助,已經查明真兇。”他看向沈遙,微微點頭,道,“就勞沈公子給大家做個解釋吧。”
沈遙站了起來,走到大殿前面,開始了闡述。
他從施副堂主密報武林盟“魔兵”一事說起,把查案過程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一番,特意隐去了陸藏名失智這段,只說成救回陸莊主後,陸莊主為了靜養身體以及避免打草驚蛇,才下令封鎖消息,暫居于草廬。
一直說到那張僞造施伯仲簽名的單子,沈遙拿出單子,微微伸向董栖丘所在方向,道,“董主管作為施副堂主的好友,也證實了這個簽名乃是僞造。”
“沒錯,”董栖丘站了起來,也走到殿前,為沈遙作證道,“我認為沈公子的推斷是完全正确的,我們應立即號召武林同道緝拿兇手劉兆。”
“對,”沈遙道,“我們确實要盡快拿下兇手!”話音剛落,他身形一動,人忽然向後閃出半丈有餘,與此同時,一張銀絲大網從天而降,一下把董栖丘罩在了網內,大網四角各有一名黑衣影衛把持,他們把網迅速收緊,将董栖丘緊緊困住。
董栖丘掙紮起來,大叫道,“這是怎麽回事?莊主、沈公子,這是何意?!”
“當然是緝拿兇手了!”沈遙走到他面前,挑起嘴角道。
“兇手是劉兆,你們綁我做什麽?”董栖丘扯了扯銀網,瞪着沈遙道。
“是啊,沈公子,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君莫患也站起來道。
衆人一片嘩然。
沈遙回頭看了下陸藏名,後者擡了下手道,“沈公子請繼續。”
“大家聽了我前面的推理,是否有這樣的懷疑?”沈遙面向衆人道,“如果施副堂主當日發現劉兆冒簽他的名字,此事又關系到‘魔兵’一事,他為何默不作聲,劉兆還能安然無恙的待到我來那日?還有,如果說,兩年前,是劉兆花錢收買了武堂的奸細,但劉兆在山下的家我們已去看過,他只是平頭百姓,哪來一大筆收買人心的錢呢?”
衆人交頭接耳起來,武堂堂主回了句道,“所以劉兆幕後還有他人?”
沈遙點點頭,“藥堂庫房盤貨機制嚴格,如果憑空少了二十斤‘石鐘乳’很容易引人懷疑,但是做張‘意外損耗’的單子就很容易蒙混過關,只要上面審核的人簽字即可。簽字的人可以是施副堂主,也可以是董主管。如果我們現在看到的單子,是事發後有人替換,而不是最初的單子呢?最初的單子,如果是董主管簽字,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施副堂主當時查到董主管簽字的單子,自然會去詢問董主管,而董主管可以說這個單子他确認沒有問題,也可以說自己記不清了,順便套出施副堂主在查的事情,施副堂主與他私交甚好,根本沒有設防,卻沒想到,自己說的話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董栖丘道,“你說我偷換了單子,可有證據?”
“證據,我确實沒有,這只是我的猜測,但今天上午我故意找你讨論案情,卻發現了兩個佐證。”火把的炯炯光芒倒映在沈遙的眸子裏,顯得他目光格外銳利。
“其一,我今日問你是否知道劉兆的其他信息,你說道,‘沒想到劉兆的城府這麽深,盜取密卷、煉制魔兵、修煉魔功,如若不除,日後将成武林大患’。”
“我有感而發,這句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在于,我并沒有對你說過,此案的幕後黑手——修煉過魔功。”
“……”董栖丘瞳孔驟然一收。
沈遙接着道,“我下山查探的細節都是保密的,能知道吳家村地底的蒙面首領修煉了魔功,除非你當時在場!”
董栖丘面色不改,笑道,“兩年前的魔教密卷,我等藥堂衆人都有翻閱,我看到了後面有魔功的內容,想當然的以為兇手修煉了魔功,只是無心之言,你又何苦牽強附會?”
“是無心之言,還是說漏了嘴,你自然明白。”沈遙道,“即使這句話你可以狡辯,但還有一個證據,你可是逃不掉的。我今日見你看書、倒茶多用左手,卻不知董主管何時變成了左撇子?”
“……我愛用哪只手,也有錯了嗎?”董栖丘目光閃爍起來。
沈遙眉峰一挑,道,“當日在吳家村地底,我們與蒙面首領大戰,我的玉笛擊中了他右臂臂骨,想來這一擊頗重,短短幾日,右手用起來還是有些疼吧?怎麽樣,敢不敢把你的右臂露出來,讓我們檢查一下是否有玉笛擊中的痕跡?”說着,沈遙從懷中掏出了玉笛,把一頭在手中掂了起來。
衆人的目光齊齊看向董栖丘,像是要把他從裏到外看穿一般。
董栖丘低頭輕笑了一聲,擡起頭來道,“好,那我就自證清白給你們看。”說着,他伸手去拽自己右邊的袖子。
四名影衛微微放松了銀網,讓他可以動作。
沈遙眼眸一睜,忽然道,“小心!”
眨眼間,董栖丘周身氣息暴起,宛如一股強風,一下将四名影衛震飛出去,困住他的銀網瞬間四分五裂。
沈遙及時向後一躍,落地時被強勁的內力波及,只覺胸口震蕩,不由向後退了半步,卻立刻被一條堅定有力的手臂自身後攔腰扶住。他轉頭一看,正對上玄七烏玉般的眼眸。
他擡頭看了看一旁的立柱,猜測着玄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身體偷偷往玄七懷裏靠了半分,感到玄七摟着他的手臂箍緊了幾分,他頓時心裏樂開了花。
另一邊,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暗紫色身影自大殿中央的座位上一躍而起,出招直取董栖丘中門,董栖丘身形魅動,卻被那掌勢牢牢封住退路,只得正面迎戰。兩人衣袂翻舞,瞬間過了三招九式,大殿內氣流盈動,靠近兩人者皆被兩人內勁波及,感到胸口隐隐發痛。
勝負一瞬,勢衰則敗。陸藏名雄渾的掌力帶着破山碎碑之勢,一掌擊中董栖丘左胸,後者被擊飛出去,後背重重撞在大殿的柱子上,又反彈落到地上。
董栖丘趴在地上,嘔出一大口血來。
陸藏名撣了撣衣袖,走到他面前,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呵……成王敗寇……”董栖丘艱難的坐起身體,靠在柱子上,一張嘴便有血沫自口中冒出,他發冠也散了,整個人狼狽不堪,完全不複玉面斯文的形象。
“劉兆去哪兒了?你是不是也殺了他?”沈遙這時也走過來問道。
董栖丘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陸藏名瞪着他道,“施伯仲是你的好友,為了自己的野心,連好友也不放過,你的良心何在?”
“良心?成大事者……哪個還有良心?”董栖丘環顧大殿一周,目光最後落在沈遙的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道,“沈遙……你很聰明,可聰明的人,往往活不了太長,希望我們……不要太早見到……”
說完,大量鮮血自他口中溢出,他渾身抽搐了幾下,再也沒有了動靜,只剩一雙眼睛仍直勾勾的盯着沈遙的方向。
君莫患走上前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頸側,對陸藏名搖了搖頭道,“他自斷筋脈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