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水開了。”
江洺用下巴指着水壺的方向,陸焜看過去,把電源關掉,拿過水壺開始專心泡茶。
其實他也不是玩茶的行家,只有有錢的大老板才拿得出時間弄這些閑情雅致的玩意兒,陸焜平時都是看陳君成弄,然後也跟着學會了,就是個入門級別,泡的不難喝而已。
“喝綠茶還是紅茶?”
江洺:“綠茶吧。”
“那......”,陸焜的手停留在茶盒上,“龍井還是毛尖,還是......?”
“都行。”
好吧,陸焜拿了自己愛喝的龍井,然後用開水燙茶杯、醒茶,再沖泡,他完成的很流利,江洺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說話。
泡好後,陸焜捏着茶杯邊兒慢慢地端到江洺面前,說:“喝吧,小心燙啊。”
“嗯。”
茶杯還沒到嘴邊,江洺就聞到一股清香,從潔白的茶杯裏伴着緩緩旋轉的綠葉溢出來,沁人心脾。
“還行嗎?”
陸焜湊過去,等着江洺給予褒獎。
只是沒等江洺回答就有人上來了。
是毛毛,他上午有事兒請假沒來。
“焜哥,有朋友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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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焜和江洺相繼站起身來,陸焜說:“啊,我朋友,江洺。”
“你好你好!快坐吧,焜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啊。”
江洺禮貌地笑了下,“你好。”
只見毛毛在陸焜身旁坐下來,拿過桌上的茶杯就喝,也不管是誰的,“哎呀渴死我了,老家來了個親戚看病,在二院,這一上午把我跑得,醫院沒個認識人是不行,挂個彩超的號我就排了兩個多小時,等排到我了小護士說讓我下午再過去拍,這不是坑爹嗎?!”
“那你再喝點水。”
陸焜往他的空杯裏又倒了一杯茶,毛毛雙手舉杯,谄媚地笑着,說:“謝謝焜哥。”
說完他咕咚咕咚又幹了一杯,他放下杯子,看着江洺說:“哥們,在哪裏上班啊?”
這本是陌生人了解對方的基本步驟,很人之常情,可是江洺看着毛毛那張堆笑的臉卻莫名覺得厭惡。
“少管所。”
“呦!獄警哈!”
毛毛越過陸焜腿邊向江洺湊過去,兩人都識相地往兩旁讓讓,毛毛坐進來,看着江洺說:“江警官,你能給我講講裏面的事兒嗎?我特別感興趣。”
江洺聞到他身上有股味道,覺得有點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是什麽,“呃,那個......”
“毛毛。”,陸焜拉了他衣袖一下,說:“中午了,我帶江洺下去吃個飯,回來再給你講啊,他早飯就沒吃。”
陸焜說着起身沖江洺使了個眼色。
“那你回來給我講啊!”
江洺笑着擺了下手,跟陸焜下了樓。
......
“喂!你怎麽知道我早上沒吃飯啊?”
馬路上,江洺邊走邊問陸焜。
“我不給你買你自己肯定懶得去。”
江洺被他說中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還是陸焜第一次見江洺笑得如此乖巧,沒有了往日的脾氣。
“麥子怎麽突然就回來了?還不回家住,昨晚她沒把你怎麽地吧?”
江洺放慢了腳步,喊了聲:“當然沒有!”
陸焜不理,接着說:“她不會懷孕了吧?”
“......”
怎麽猜到的?
陸焜挑着眉,一副你們凡人不懂的樣子,說:“果然懷孕了,她玩得那麽瘋有今天也正常。”
這個江洺也清楚,他不止一次地警告過陳麥,可是有什麽用呢,天高皇帝遠,陳麥在國外風出花來他都束手無策,何況陳麥這人很少聽人勸。
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讨論中午應該吃什麽,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知對面的車窗裏有人盯着他倆的影子看了老半天。
......
下午,江洺回到家中,看到陳麥少奶奶一樣的橫在沙發上,茶幾上擺了很多吃的,水果,蛋糕,紅棗......
而吳野則躬着身子在一旁吹杯裏的熱水。
江洺沒猜錯的話,那杯水是紅糖水,而且肯定是給陳麥喝的。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麽男人能讓陳麥托付終生,那麽這個人一定是吳野,除了他,江洺沒見過哪個男人對陳麥這麽好過。
“回來啦?”
陳麥一動不動,從嗓子裏哼哼出這麽一句。
江洺“嗯”了一聲,問她:“感覺怎麽樣?”
“還行。”
江洺又看向吳野,“中午你倆吃飯了嗎?”
吳野從冒着熱氣的水杯裏擡起頭,說:“吃了,我給麥子煮了點小米粥,我也跟着借光吃了點。”
借光......他還把這當好事了怎麽地?
接下來幾天陳麥和吳野都住在江洺家裏,他白天上班,吳野就陪陳麥看看電視,或者在屋裏散散步,再不就是買了很多補品回來做,總之,陳麥這次術後恢複的所有功勞都是吳野立下的。
而江洺則一直在幫陸焜辦理陸遠轉病監區的事情,他找了黃禹,黃禹又幫他找了自己當政委的二姑,一圈下來才算有點眉目,錢嘛,花了點,但不太多,江洺本想多少也要給黃禹拿點兒,可這小子說什麽也不要,但是為了面子上好看他還是替他二姑收了一部分,畢竟拿人錢財才能替人消災,否則“二姑”憑啥幫忙,對吧。
一個星期後,陸遠終于順利地被江洺帶到了病監區,不過這期間他也不可避免地被打了兩次,江洺都沒有告訴陸焜,只是跟他說事情辦妥了,因為和同事關系好,所以沒收錢。
沒收錢當然是假的,這筆錢是江洺掏的,兩萬塊。他不知道陸焜一年能掙多少錢,他也不關心這個,但陸遠身上以後用錢的地方應該還很多,所以在江洺能承受的範圍內他能替陸焜分擔。
至于合适不合适,反正他們現在在一條船上,江洺願意,所以他不覺得這是吃虧。
......
陳麥回迪拜前一晚四個人又聚了一次,她看起來氣色很好,比剛回來的時候還要好,根本就看不出做過流産手術,大家心知肚明她能恢複得這麽好多虧吳野的悉心照料。
飯桌上,陳麥手裏舉着杯紅酒,對那三個人說:“謝謝江洺和吳野對我的照顧,也要謝謝焜哥。”
陸焜愣了一下,說:“謝我幹嘛?我可什麽都沒幹。”
陳麥不懷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眉角飛揚着,說:“謝謝你把江洺旁邊的位置讓給我啊,我天天摟着他睡,別提多爽了。”
“麥子!”
江洺叫了她一聲,以示警告。
陳麥正襟危坐,然後改口道:“那就辛苦你這幾天一直守活寡,等我和吳野走了就給你倆騰地方。”
越說越不着調......
江洺趕緊轉移話題,問吳野:“你什麽時候走啊?”
“明天我去我媽那看看,然後從她那走,到時候就不過來找你了。”
江洺點點頭,吳野剛回來的時候就說要回家看看他媽,可是被陳麥的手術耽誤了,估計陳麥也不知道吳野他媽身體不好的事兒。
這頓飯吃得還算平靜,離別在即,每個人心裏都有挂念,只是有的多,有的少罷了。
陳麥和吳野走後的一個星期五,陸焜去看了陸遠,比他預計要晚一周,其實本來上周五是可以見的,只不過那天陸遠臉上、身上都挂了彩,所以江洺考慮了一下,還是私自做主把探監時間延後了。
陸遠轉到病監區後不但沒人打他,而且小日子過得還挺滋潤,江洺同事知道他和陸遠認識,所以對他也格外照顧一些,連陸遠都覺得自己比剛進來時胖了。
陸焜看到陸遠的第一眼還是有些驚訝,他自上而下打量穿着囚服帶着手铐的陸遠,氣色不但不錯,臉也肥了一圈,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本來江洺想過來監聽,無奈臨時被大隊長安排了點兒事。
陸焜沒想好先跟陸遠說什麽,電話那頭陸遠就連着叫了好幾聲“哥。”
“嗯。”
陸焜問他,“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陸遠嬉笑着,比上次陸焜在醫院見到他時開朗了許多。
“哥。”
“嗯。”
“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
陸遠急切地看着陸焜臉上表情的細微波動,想要知道“是”還是“不是。”
“你在裏面聽話,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來。”
這些話陸焜曾經聽別人無數次地跟他講過,今天,也輪到他做過來人了。
“嗯。”,陸遠點點頭,他還執着于剛才那個問題,他說:“哥,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原諒我了,你托江警官那麽照顧我,給我買超市的卡,沖了那麽多錢,還給我帶好吃的,哥,你看我是不是都胖了?”
陸焜一時腦子有點亂,這些......這些事情江洺從來沒有跟他提過。
“周芸回來了。”
陸焜不合時宜地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又說:“她去美國治病了一段時間。”
陸遠臉上的笑一瞬間終止,當聽到“周芸”名字的那一刻,他不笑了。
不管事情過了多久,不管陸遠被判了幾年的刑罰,他始終都沒辦法将這個人的名字從自己的記憶裏剔除,她就像一根刺,深深地紮在陸遠的心尖上,哪怕他出獄後脫胎換骨重新做人,那段不光彩的過去也會跟着他,像座警鐘一般,每當他感覺到快樂,喜悅,成功等一切正面情緒時那座鐘就會敲醒,波及他所享受的一切。
這就是人們為什麽在人世行走時不斷地糾正錯誤的原因,不讓自己偏離法律軌道,因為有些罪一旦背負,終生都甩不掉......
探監的規定時間很快就到了,而後在陸焜提起周芸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陸遠都低頭不語,他是否在忏悔,陸焜不知道,不過看他的表情應該是難過的。
知道難過就......還好,陸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