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是陸焜第一次進到江洺工作的地方,雖然沒有見到江洺,但陸焜總覺得他與他的眼神會有一處是交彙的,或者在空曠的樓頂,在布滿電線的高牆,又或者,在偶爾飛過的一只麻雀身上。

從少管所出來那一刻,陸焜忽然想,就算他和江洺的感情在外人看來多麽得肮髒不堪,他也斷然不會放棄,因為江洺對他是真的好,從陸遠身上就體現得很明顯,如果只是玩玩而已,江洺又怎麽會對他的事那麽上心,想到這,陸焜覺得周身輕松,剛才在裏面壓抑的心情也被無聲消化掉了。

六月底的時候,陸焜又給孟律師打了一次電話,他那邊已經向法院遞了起訴書,而且也立案了,接下來就是等法院的開庭通知,這個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具體還要耐心等待才行。

期間陳君成回來過一次,查查賬,交代陸焜一些事情,然後就又去了廣州,他回來還帶給陸焜一個消息就是他在廣州的店面已經在裝修了,他希望等開業的時候陸焜能過去替他管理一段時間,而這邊的店因為已經穩定了,所以暫時交給毛毛也不成問題。

當陸焜把這件事說給江洺聽的時候他沒什麽反應,就是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我這一去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陸焜故意把話說得嚴重一點,目的就是想讓江洺開口留他,可是江洺并沒有如陸焜所願,他就面色無常地看着陸焜,說:“你去你的,又不是不回來。”

“......”

誰都不喜歡別離,因為別離那一刻就好像将原本固定好的生活模式生生地撕開,相愛的人看見了愛有多深,相思的人知曉了思有多濃,也許是別離還未真正地臨幸于他們,所以江洺并不覺得陸焜要走這件事會将他折磨到何種境地,他只是簡單的想,“還會回來的,不是嗎?”

初夏的花仿佛在一夜間綻放了。

江洺有一天下班回來,看到黎叔家門口的花盆裏開了很多五顏六色的小花,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夏天已經在他不知不覺中來了很久了......

他之所以沒有察覺是因為他的心思都在陸焜身上,除了去單位,他基本休假的時候都是和陸焜膩歪在家裏,想做飯就做,不想做就點外賣,窗簾始終拉着,屋裏電視機機械地放着節目,大部分時間都沒人看。

而他倆呢,要不在沙發上窩着,要不就在卧室的被子裏裹着,衣服也沒穿完整過,所以每一個周末對江洺來說,肆意又縱欲......有陸焜在,他很少做事情,陸焜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然後擺在他的面前,這種福他從來都沒有享受過。

人生得意須盡歡。

也許陳麥的活法是對的,江洺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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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江洺所在的病監區忙着搬家,就是從樓上搬到樓下,之前有一次是反過來的,從樓下搬到樓上,同事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抱怨,“這一天天,淨搬家玩了!”

可是怎麽搬也出不了這個大院......

所有同事裏面屬江洺的東西最多,抽屜裏都是書,死沉死沉的,孫志勝和黃禹搬完自己的就都過來幫忙,幫就幫吧還唠叨:“水哥,你說你這麽愛看書你考什麽警校,直接上清華多好呢。”

“水哥,你本來靠顏值就能活得挺好,可你偏偏要靠才華,真不給我們活路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直在調侃,江洺給他倆一人一腳,說:“幹活都堵不上嘴!”

打打鬧鬧過後,東西也搬完了,江洺和黃禹打了一桶水開始收拾屋子,孫志勝則倚在門口看得樂呵。

黃禹和江洺眼神交彙了一下,随即把手裏的水都潑在了孫志勝的腳底。

“卧槽!卧槽!”

孫志勝跳着腳,皮鞋上都是水珠,“我是火命啊,最怕的就是水。”

這話把江洺和黃禹都逗笑了,黃禹把手上的水對着孫志勝又甩了兩下,說:“讓你不幹活,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說完他端起手邊的水盆,雙腳叉開,對着孫志勝做了一個“收妖”的動作。

孫志勝反應也快,只見他看向走廊的方向,然後立正喊了句:“張大隊!”

屋裏的黃禹一聽隊長來了趕緊放下水盆,拿起拖布杆,吭哧吭哧地開始拖地。

然而江洺卻沒動,他搭着桌邊站着,手裏捏着一支剛從煙盒裏拿出來的煙,光顧看熱鬧也忘了點。

黃禹累得滿頭大汗也不見張隊長進屋,再加上孫志勝那已經憋不住笑出聲來,黃禹這才知道上了當,他抄起拖布砸過去,孫志勝眼疾腳快,一溜煙就跑開了。

江洺看完熱鬧才把煙點上,邊抽邊收拾那些書,他找出一些看過的準備拿回家去,放這也占地方,而且每次搬家都把他折騰夠嗆。

下班的時候江洺給陸焜打了個電話,說要是沒事就過來接他一下,陸焜答應了。

每次陸焜來接江洺基本都早到,今天也如此,他在少管所門口等了半個小時才看到江洺懷裏捧着一個紙袋出來,看樣子還挺沉。

陸焜下車走過去把紙袋接過來,問他:“拿的什麽啊?”

江洺拍拍衣襟,說:“一些不看的書。”

“這麽愛學習啊?”

江洺笑笑,說:“正好跟你互補了。”

這個......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偶爾江洺看書陸焜也跟着瞅瞅,可他已經好久不碰書,掃兩行就困,到最後就變成江洺看得興致勃勃,他在旁邊睡得有滋有味。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來了,沒什麽波瀾,卻很肆意。

當陸焜抱着江洺的那些書氣喘籲籲回到家裏的時候江洺早就在沙發上躺屍了,還得瑟地問候陸焜一句:“沉吧,是不是累壞了?”

陸焜把紙袋重重地擱在茶幾上,一抹鼻尖上的汗珠,說:“沒事兒,你別累着就行。”

“......”

許是陸焜這句話讓江洺“良心”發現了,他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罐可樂,打開,遞到陸焜的嘴邊,說:“喝吧,賞你的。”

陸焜挑眉,“可樂是我買的。”

“冰箱是我買的。”

陸焜大腦飛速運轉,脫口一句:“連你都是我的。”

“......”

江洺瞬間無言以對。

陸焜笑着把喝了兩口的可樂罐放在茶幾上,順手把紙袋裏的書掏出來幾本,其中有一本,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球。

“《省監獄系統2010至2015年違法違紀案例彙編》”

陸焜眼神複雜地翻了兩頁,然後忽然定住了。

“怎麽了?”

江洺湊過去俯身看了一眼書名,他猛然想起來這是單位前兩天發的書,每人一本,隊裏還讓仔細閱讀來着,可能是夾別的書裏湊巧被他帶回來了。

江洺看着陸焜,說:“單位發的。”

陸焜把書合上放在手心裏摩挲幾下,說:“借我看看。”

“你什麽時候也對監獄裏的事兒感興趣了?”

陸焜把書往自己的雙肩包裏一塞,說:“在店裏閑着沒事兒可以打發時間。”

江洺笑笑,八顆小白牙露出來,說:“那你看完記得拿回來,這個是我們單位內部資料。”

“嗯。”

江洺并不知道陸焜對他撒了謊,他不是想看,而是剛才随手一翻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上面,雖然寫的是“陸某”,但事件描述的就是當年發生的事,他沒想到幾年過去了不但沒有被人忘記,還寫進了書裏!

真他媽的......陸焜心裏堵得慌,似有一股火悶在胸膛裏,發不出來。

第二天早上,江洺剛到單位,警服還沒穿上就被孫志勝拉到更衣室最裏頭,那兒有一排衣櫃擋着,光線陰暗,也十分隐蔽。

“咋了?你又犯啥事兒了?”

孫志勝這個中二青年總是因為做錯事被大隊長罵,每每這之前他都拉上江洺一起背黑鍋,或者讓他給求情。

“不是。”,孫志勝瞄了旁邊一眼,說:“陸遠調到病監是不是你給弄進來的?”

江洺點點頭,也沒想瞞他,“怎麽了?”

“你...你和他哥陸焜是什麽關系啊?純朋友還是親戚?”

“......”,江洺一聽陸焜的名字從孫志勝嘴裏說出來着實有點慌,“朋友,怎麽了?”

“是這樣。”,孫志勝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說:“你之前跟我說你倆不熟,我也就沒多言,可是我前兩天聽說你把他弟調到了病監,覺得還是告訴你吧。”

“到底什麽事?”

江洺有點急了,就好像生怕被孫志勝發現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你最好離這個陸焜遠一點,他不是什麽好人。”

江洺聽了心裏不禁唏噓,這話怎麽和吳野說的一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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