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牡丹妖 六

“我們家的姑娘都是以牡丹花名來命名的,這園子也叫做牡丹園,來的客人都誇贊有意趣哩。”小厮忙不疊地推銷了起來,“要不要就點魏紫姑娘給各位唱個小曲助興?”

李白笑了起來:“把什麽姚黃、綠雲都叫過來一起吧,人多熱鬧些。”

“好嘞,幾位客人稍等,我這就去安排。”小厮樂呵呵地走了。

“還真有這些名字啊?”杜蘅瞠目結舌。

他們剛在房間裏坐下沒多久,就聽見珠簾微響,一群穿着各色紗衣的佳人從外面魚貫而入,帶來了一股香風。

姚黃穿着淡黃色的紗衣,綠雲則是一位穿着淺綠色紗衣的胡姬,這幾人中容貌最為出色的就是剛才在三樓出現過的魏紫,以她的容貌連洛陽城幾個頭號名妓見到都比不過,此時出現在一家裏坊內名不見經傳的小樓,就顯得有幾分詭異了。

杜蘅目不轉睛地盯着魏紫看,魏紫用團扇輕掩櫻桃小口笑道:“這位小郎君長得好生面嫩,怕是只有十三四歲吧,這麽早就來照顧姐姐的生意了?”

說完整個人柔弱無骨地就挨到了杜蘅身上,在他耳畔輕輕吹氣,将杜蘅鬧了個大紅臉。

杜甫雖然從剛才起就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不過此時還是非常仗義地出來給杜蘅解圍:“這是我家書童,跟着我一起來的,還請姑娘莫要戲弄他了。”

卿平更是不着痕跡地将杜蘅往自己這邊撈了一把,用傳音入密對他說:“這處院子有古怪,你可以當心了,別看美人看得入迷。”

“我沒有看她……”杜蘅小聲嘟囔道。

李白招了招袖子,對魏紫說:“聽說你擅長唱曲,可有拿手的曲子,先給我們表演一下?”

魏紫點頭應允,于是姚黃吹蕭,綠雲吹笛,魏紫懷抱琵琶,合着音樂唱了起來: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正是李白所作《關山月》。

李白聽着這動人的歌聲,但沉默不語。

一曲歌畢,李白不說話,卿平在發呆,羲和托着腮坐在一旁不知道神游太虛到哪裏去了,杜蘅只好和杜甫一起幹巴巴地鼓了幾下掌表示:“姑娘唱得真是太好了。”

魏紫笑道:“多謝誇獎,幾位喜歡就好。”

李白劍眉微挑,狹長的鳳目看了過來,笑容中帶着戲谑:“姑娘為何在我面前演唱《關山月》,莫不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魏紫連忙回道:“實不相瞞,小女子仰慕青蓮居士已久,所以自作主張演唱了居士的詩作。”

她臉上表情一派真誠,俨然是個李白的小迷妹的樣子,可惜李白不為所惑,反而追問:“既然姑娘口稱仰慕與我,那麽就不如告訴我們最近洛陽城牡丹成精作怪的故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魏紫神情凝了一瞬,還是嬌滴滴地說道:“居士可真是說笑了,我等弱質女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麽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卿平不想再和她們扯皮,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主人何必和此等無名花妖費勁周旋,一劍砍過去就是了。”

說完舉起手中長劍,就向魏紫當胸刺去。

魏紫花容失色,連忙轉身往一旁閃去,只見姚黃将手中的長蕭,綠雲将腰間的橫笛都紛紛朝卿平扔去。

兩件樂器化作一黃一綠兩道光芒,和卿平的劍鋒撞擊在一處,迸發出劇烈的白光,趁着這當口,魏紫從發間取下一物,就往卿平身後撞去。

“大膽妖孽,膽敢作亂?!”羲和一揮衣袖,一只巨大的靈蝶飛了過去,揮動翅膀瞬間将發起攻擊的魏紫扇到了一旁。

因為失去了妖怪幻術的維持,周圍的小樓、酒客都很快消失不見,杜蘅發現他們此時正站在一處荒涼的廢棄花園裏面,到處是斷壁殘垣,荒草長及人腰,只有一叢叢顏色鮮豔的牡丹花依舊,在月下妖豔無比地盛放着。

原來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妓館,只是一座妖怪幻化的樓居,在深夜故意等着他們找上門來。

魏紫被靈蝶彈開之後,手中所持之物在月下發出森然的光芒,竟然是她插在發間的一株銀簪,她将簪子搖了搖,迎風變成一柄長劍,和卿平纏鬥在一起。

而羲和和李白各自迎戰姚黃和綠雲,适才引路的小厮看到剩下來的杜甫和杜蘅手中并沒有武器,突然臉上生出毛發,指甲暴漲,朝着兩人極其兇惡地撲了過來。

“小心!”杜蘅大喊一聲,和杜甫分別朝兩個方向閃去。

那妖怪撲了個空,呲牙咧嘴地扭過頭來,朝在場看起來年紀最小最好對付的杜蘅陰測測一笑,迅速朝他沖來。

原來還是個慣于欺軟怕硬的妖怪。杜蘅心裏默默吐槽,在對方撲至面前的時候,反手從腰上取下放在随手挂着那裏的銅鏡,雙手高舉用力朝那已經半獸化的小厮頭頂砸了下去。

只聽“哐當”一聲,妖怪被整個人面朝下拍在了地面上,杜甫從一旁搬來石磚,砸在它背上,杜蘅趁機用銅鏡反射月華,明晃晃地照在了那厮身上。

杜蘅之前能夠辨認天地間的靈氣,因此他知道月華是含有靈氣的,而銅鏡則在傳說中有辟邪照妖的功效,此時他靈機一動,利用銅鏡借了月華,悉數照向那妖,竟然真的産生了效果。

只見那個小厮在地上叫喚了好幾聲,變成一只皮毛油光發亮的黃鼠狼,還猶自兇狠地朝杜蘅他們發出“嘶嘶”的叫聲進行威脅,好在變回黃鼠狼之後體型變小,被石磚壓着動彈不得。

這邊杜蘅和杜甫聯手收拾了一只黃鼠狼精,那邊三位持劍大俠的打鬥也将近尾聲,卿平的劍鋒抵在了魏紫胸前,冷冷地說:“你已經被我制服了,最好盡快交代,念在你還未傷人太過,好饒你一條性命。”

魏紫沖卿平媚笑,試圖勾引他動搖從而尋空逃跑,但是卿平根本不為所動,反而将劍鋒更遞近了幾分。

“既然郎君不領情,那麽奴就……”魏紫嬌滴滴的話音剛落,突然伸出素手,握住卿平的劍刃往自己胸口一送。

“不好!”羲和連忙在一旁出聲,但為時已晚,之間卿平長劍穿過的那裏是美人的酥胸,而是一朵碩大的粉紫色牡丹花。

“是傀儡替身之術。”李白高聲道,“我們着了妖怪的道了,大家快散開!”

衆人來不及動作,就見那朵被劍紮穿的牡丹大花突然“噗”地一聲炸裂開來,從花心深處冒出一股紫煙,并且迅速地蔓延開來。

在杜蘅意識消失之前,他所看到的最後畫面就是卿平急忙用劍制造出一個陣法,那白光漸盛,将衆人包裹起來。

再次醒來的時候,杜蘅發現自己躺在靈堂前面的草地上,羲和蹲在他旁邊,一臉憂慮地看着他,看到他醒過來才展顏笑道:“太好了,這終于醒過來一個。”

羲和的話讓杜蘅心中湧上了不祥的預感,他連忙坐起身來,按了按昏漲的額頭,擡眼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站在不遠處的卿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劍陣結得晚了些,讓大家多少受到了毒霧的影響。”

杜蘅跟着兩人來到客房,卻看見杜甫雙手交握放在胸前,正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深陷于睡眠之中。而李白坐在床邊,正在擺弄一些符紙,但似乎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站起身來,抱歉地對在旁邊臉色焦急的裴榮期說:“令侄可能是吸入了過多妖怪的毒煙,至今昏睡不醒,我試過好多種辦法,但都無法奏效。”

裴榮期臉色悲傷地說:“這可如何是好,他從小就沒了阿娘,是荊室一直撫養成人的,她過世前一直挂念着,結果人剛回來奔喪,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有何面目再見她。”

羲和只得開口安撫道:“郎君莫憂,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衆人拾柴火焰高,總會想到辦法的。”

“我有一個想法……”杜蘅弱弱地提出自己的意見,“當時我站得離卿平最近,論吸入毒霧我肯定比主人更多。”

“你是誰?”裴榮期詫異地望向憑空冒出來的少年。

“我是杜郎君的書童,白日裏要替郎君采買些東西,因此晚上才來的。”杜蘅随口瞎編。

裴榮期對于他的身份也沒有過多懷疑,光是杜甫出事這件事就讓他無暇他顧了,所以他只是詢問了自己最為關心的部分:“你是說他這樣并不是被妖怪所害?”

“不,我是想他要是吸入牡丹妖的毒霧,和我差不多時間也該醒了,說不定當時旁邊還潛伏着其他的妖怪?”杜蘅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不過我也是瞎猜的,拓展一下大家的思路,要是猜錯了莫怪。”

李白被他一提醒,果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他對卿平說:“探查一下子美是否在做夢。”

卿平走上前去,将手掌貼在杜甫額頭上,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他點頭說道:“确實在做夢沒錯,而且是很深的夢境,以我的靈力竟然無法窺視。”

“看來我們之前将洛陽牡丹一事想得太過簡單了。”李白皺起了眉頭,“看來這件事作怪的不僅僅是牡丹精怪,還有一個會制造夢境的大妖怪在背後興風作浪。”

“制造夢境?你說得是會制造噩夢并且以吞噬噩夢為生的貘嗎?”杜蘅開口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杜蘅:欺軟怕硬,小爺一銅鏡拍飛你

卿平:失策了,伐開心

杜甫:我怎麽暈了?

李白:接下來是要本英雄救(子)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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