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老一輩們向往愛情,所以渴望戀愛自由,但那時候的他們,又大多數是依靠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喜結連理的,因為禮教制度的破除并非一朝一夕。
此外,他們也潛移默化地認定了一條真理——門當戶對是極其重要的。
大概是小時候接受的文學熏陶裏,幾乎是如出一轍的門不當戶不對,棒打鴛鴦也要成雙對,最後結局慘烈不忍直視。
于是,到了我們這一代,盡管戀愛開放,且思想自由,我們警覺得不敢輕舉妄動。
因此,我們在合适的年齡不得已而重新踏上了相親的道路,尤其是結婚的年紀一到,隔三差五的相親飯局接踵而至,有時候你對面還坐着一個自我介紹時洋洋得意眉飛色舞的精英分子,把夾一筷子魚肉的動作演繹得猶如在指點江山;下一秒就換成了個嚴肅得似乎要把拿着刀和叉雖然切着牛排但給你的感覺就像是在動手術的職業化醫生栩栩如生地在你眼前呈現。
而事實上,他也确實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就是他吃飯的時候還不願意收起那份救死扶傷的職業精神,讓你感動得不知如何對桌上的雞下嘴。
當然,撇開感動,你其實是觸景生情,想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畫面,所以好半天緩不過胃裏的酸勁。
我叫孟谖,今年二十二歲,在畢業後的短短半年內,就迎來了我人生中的N次相親。
也許,你們會覺得這是我的誇張措辭,畢竟不是人人都像我這樣奇葩的——大學四年沒有談過一場戀愛,就是高中的時候,也沒有冒出早戀的苗頭,這太不正常了,正常得不像一個凡人。
可是,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如果你恰好是宅男宅女中的一員,那麽在你不久的将來也會沿着我仿佛誇張過度了的線路走下去,甚至走得比我還要慘烈。
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相親得趁早。大概是聽多了老媽的唠叨,我也開始懷疑我會真的嫁不出去,畢竟我可憐的大學四年沒有談過一次戀愛,就算是高中時代,或者說是兒時,也沒有培養出一個将來極有可能會成為備胎的青梅竹馬。
總之,我的人生乏善可陳,尤其是戀愛史這方面,我都不好意思說我至今還保留着初吻,活像一個遭人嫌棄的老處女。
但是話又說回來,我也不想随随便便把我的初吻獻給一個笑起來滿臉青春并且戴着高度數正正框框眼鏡的不明生物。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的大學時代,幾乎就是和這樣一群将來會為祖國建設做出重大貢獻而選擇提前入戲的生物們在無數個美好的清晨無數次偶遇的,直到我想嘔吐。
在此,我必須要申明的是,我并不是故意懷着對他們莫須有的仇恨,而實在是他們的行徑太讓我惡寒。
當然,這還不是壓死我們對愛情憧憬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所在的班級就像是受到了詛咒,全班下來居然就七個男生,搞得像是彌足珍貴的七仙女似的。
然而,他們整體顏值的相加也不足以讓我們多之又多的女生為其瘋狂,我們甚至連正眼也不想施舍給他們。
他們強大的自知之明也讓他們在接下來的學期裏,幾乎不出現在課常上,以防閃瞎了我們的美目。
我們水火不溶地相處着,對彼此的交集都帶着深仇大恨。
我覺得,就算是面對着滿臉沆沆窪窪的校友們,一時控制不住而做出嘔吐這類誇張的行為,先不說我表達起來會特別像未婚先孕,如果放在古代肯定會被浸豬籠的少婦,而且嚴重損害了融洽的校園氛圍。
所以,我一般也只是停在精神層面進行弱小的抨擊,但是我的好朋友席湘就不會像我這樣委婉表達自身的反感了。
她認為我在背後讨論男生的種種不堪是非常沒品的,甚至讓她覺得我是一個懦弱到不敢與醜作鬥争的人。
她叉着腰嫌棄我:“你這跟關上燈就對着電腦YY的猥瑣直男們有什麽區別。哦,我忘了,他們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YY。因為時代的進步,他們居然還可以實踐!”
她的面部表情清楚地表達了她對科技飛速發展的深度厭惡。
于是,她總是在那類生物看過來的可以說相當猥瑣的目光裏,白眼煩躁地翻得飛起,她絲毫不掩飾整個人的惡劣狀态,如果眼神是機關槍,那些人早已命喪黃泉,并且千瘡百孔,面目全非了。
當然,如果她僅僅是依靠着白眼來報複,那還不至于造成對那群生物的任何傷害,畢竟他們也是樂意看着一個美女翻白眼的。這又驗證了一個真理——人們對于美的事物,不管是惡的還是好的,統統沒有抵抗力。
因此,席湘又研究出了一套新裝備,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戴上墨鏡和口罩,要是哪天忘記了,她就捂着嘴,每走一步,她就哆嗦地嘔吐一下,并且揚手指指那群欲要靠将過來的生物們,用眼神恐吓他們,大有種“你們敢靠近一下試試”。
“他們肯定以為我是在給他們抛媚眼呢,你見過媚眼如絲全是白眼的嗎?”
學校的綠蔭道上,席湘婀娜多姿地來,袅袅婷婷地去,我跟着她歡快的步伐慢吞吞地走,活像個醜小鴨。
我時常跟不上她的腦回路,當然,我也踩不上她矯健的步伐,我敢肯定,她一定是個練家子,專門訓練過高跷,看看,她都把一雙恨天高穿得像運動鞋了。
“我見過啊,不就是你麽。”
很大程度上,我是贊同她的說法的,就算是再刻薄的字眼,我也覺得她說得特別在理,但是我又無法讓湧動在我們之間的和諧居然在對付男同胞們惡心的注視下達成,所以我一般會刁鑽地反駁她,并且讓我的語調顯得陰陽怪氣。
這時,她會親昵地拉過我的手,珍重得好像她捧了一塊金子,如果那些男同胞們也和我們這群女孩子一樣,體內存在着某一種只要一啓動就能轟隆隆運轉的雷達,此刻在他們的眼裏肯定會粉紅一片,那就深呼吸,閉眼享受吧,非常的羅曼蒂克。
席湘說:“孟谖,你好歹也是一枚稀少的美少女,從小到大沒人追也就算了,你還把白眼當媚眼抛,怕是眼神不好使吧。”
“就你眼神好使。”我嫌棄地自下而上地看她,直看得她寒毛倒栗,我才悠悠然地開口,說:“席湘,不是我說你,上天賜予了你上等的臉蛋和身材,壓根就不是讓你發家致富的。”
“什麽意思啊你。”席湘頓時被我嗆得雙頰泛紅。
那群上下嘴皮一哆嗦就露出了一嘴不齊黃牙的男子們的眼神立時就變了變,大有嬌羞的味道,他們一致覺得那是席湘在他們的目光下溫度上升了。
而事實是,我戳到了席湘的痛處,她惱羞成怒了,但是礙于公衆場合,她金剛不敗塑造而成的完美形象不能崩,所以她克制地忍住了,并沒有撲到我身上撕咬我。
但是她的手在某個看不見陽光的地方大力地掐了我一把,我痛得眼淚水都快出來了。
我狠狠拍掉她的手,怒目而視:“你謀殺啊!要下死手!”
“別嚷嚷,我在想問題呢。”席湘嬌媚地看我一眼,然後扭着腰身又要走,我急忙跟上。
“想什麽?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你解決。”
我覺得我就是一塊貼心小棉襖,但凡席湘遇到擺不平的事,我都能出面幫她搞定。
譬如對付不知是誰偷偷放在席湘上選修課時常坐的那位置上的玫瑰花,又或者是由一個送外賣的小哥傳遞過來的一整箱吃食。總之,我都能速戰速決。
當然,如果你非要問我是怎麽解決的,那我只能說——要是吃的,大家一塊兒享用;要是不實用的,那就丢掉吧,反正放着也是占地方。就像那玫瑰,我直覺我天生對那玩意兒過敏。
“你能憑空變出一堆追你的人嗎?”席湘站定後特別認真地問我。
我:“……”能不提這茬嗎?不被人追已經夠可憐了,還時不時地提醒我這殘酷的事實,人心呢!
“不能是吧?”席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臉一別,漠然的側顏對着我,“知道你為什麽不被人追麽?”
“不知道。”我委屈巴巴地吹了吹遮住了視線的長劉海,話鋒一轉,說道:“但我也不想我的追求者都是些沒有顏值的男同胞!”
席湘:“……”
她的那雙美目裏好像聚集了無窮無盡的烈火。因為我成功撕開了她的傷疤,畢竟她的大多數追求者的顏值都有待整容。
私心裏說,席湘這個天生尤物有時候挺讓人心疼的。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至于人格是否健全,我不知道,但是以我對她的膚淺了解,她除了上天恩賜的好皮囊外,她還有一顆七巧玲珑心,并且相當精通商道,她可以做到一面惡心男人這類與我們共生存的生物,也能一面做到與他們談笑風聲,并且借機從他們身上撈到油水。
是的,你沒看錯,她小小年紀就能從富得流油的肥頭大耳們手下掠奪資源了。
同作為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我接受到的是我媽無微不至的愛,以及如何當好一名稱職的小三,既不能違背道德破壞別人的家庭,也不能失去愛情的滋潤迅速衰老。
而席湘就沒有我這麽幸運了,她媽是正室,而且還是一個不得勢也不強勢的正室。
她爸說一,她媽不敢說二,就算她爸把小三帶到跟前來了,招呼一打,她媽立馬熱情得如同過年來了親戚一樣地張羅。
當然,造就席湘金剛不敗之身的除了這麽一個懦弱無能的媽媽外,她還有一個色利熏心的爸爸。
于是,席湘高中的時候就懂得了要靠美色來賺取生活費,照着她爸帶的那小三塑造自我。
我原以為像她這樣成長的孩子,肯定會花枝招展,所到之處,都會引得狂蜂和浪蝶争得頭破血流。
可是,她知道媚态盡收,讓新環境裏接近她的同性一致相信,她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像一張不染墨跡的白紙,甚至使我們這類為美色所擄的膚淺者欣然接受了她的種種矯柔與造作,全然遺忘了她畫着濃妝與那群老男人大肆喝酒的豪邁了。
當然,我們有時候也會對她的某些變裝而産生疑惑,譬如她偶爾會穿得跟一個窮人家的孩子一樣樸素。
不過,後來她給了我們滿意的答複——那其實是她的本來面目,但是誰信呢,我們看到的她一直都是一個冬天死也不穿羽絨服,只把自己塞進天價的、不重樣的各色大衣裏的白富美,并且堅持把嘴巴塗得像是剛剛喝過血。
至于夏天,她的穿着就更耐人尋味了,樣式各異的長裙、旗袍,都是她衣櫃裏的頭牌,像我們普通的小短裙之流,她幾乎不拿正眼看,甚至奇怪地思考——為什麽我們的衣服可以如此毫無特色。
“你們不知道男人是視角動物嗎?”
她當時跟我們說話的肢體語言另類地向我們表達了——你們穿成這樣也能勾引男人?
我們從來就沒想過要勾引男人,于是我們集體含蓄地保持了微笑,盡管心裏MMP。
“你不是挺讨厭男人的麽?那你為他們容個什麽勁。”
那一刻,我緩慢轉動的腦子裏就只閃現出了一個“女為悅己者容”,所以我飛快地反擊了她。
“這是另外一種厭惡方式。比起成天對着他們翻白眼強多了。你朝他們翻白眼,他們要是反應不過來,還以為你抛的是媚眼呢。當然,他們也極有可能會認為那是你天生的缺陷!”
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