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我們每天過的平凡日子雖然沒有電視劇裏面來得跌宕起伏,但也穿插着無窮的戲劇化,沖你走神的時候跳出來吓得你面如土色。
所以,千萬別說電視劇中偶爾誇張的情節并非升華于生活,那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而已。
宿舍門在那一瞬間傳來了開瑣的聲音,我們慌張地對視一眼,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個時點從外面回來的,除了席湘就沒有其他人了,何況我們六缺一。
那麽,席湘是什麽時候到達宿舍門口的呢,她是不是什麽都聽到了,畢竟我們在宿舍裏面從來都是靠喊,就算是聊着別人的八卦,我們也不懂得收斂。
盧沁沉迷某位突然火起來的段子手歌手時,她高高興興地在那位被段子手耽誤了的歌手微博下破天荒地評了一句——我要做你的老婆,她從來沒這麽火熱過。
當時,我們就在宿舍炸開鍋了,雖然知道那位歌手肯定每天都要看到很多這類熱情洋溢的表白,但是對于盧沁而言,這是一次對于情感壓抑的突破,我們都嚷着說她終于動凡心了,然後我們隔壁幾間宿舍的同學敲響了我們的大門。
記得有一個妹子木着臉站在我們打開的門口,說:“情敵,要約一架嗎?”
在我們驚慌失措的拉扯裏,席湘踩着高跟鞋,挎着把年紀明顯拉長的手提包,姿态袅娜地走了進來,她朝我們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沒變。
我悶悶不樂地坐着,甚至後悔這次的聚餐,如果單純地只有我和席湘,興許我在這飯桌上還不至于這麽冷場,我是真的沒料到她會把男朋友帶到我眼皮子底下來耀武揚威,并且還沒被提前招呼一聲。
當然,如果她跟我招呼了一聲,我今天肯定不會來跟她共進晚餐了,我有一千種讓她不得不放棄的理由來拒絕掉她誠懇的邀約。
“你以前挺能說的啊,今天怎麽這麽文靜,可不像你。”
我想,席湘是在找話說了,不然這頓飯實在是吃得太尴尬了,尤其是我還時不時地觀賞一下她尊貴的男朋友。
“你說一個人出走大半生的,還能猶是少年嗎?”我好笑地望着她。
“聽你這口氣,是話裏有話啊。”席湘垂着頭,大半發絲滑下來,遮住了她的神情。
我笑得更歡了:“我多麽一個直腸子的人,學不來那麽多彎彎道道,你想多了。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表達一下,我準備走清新文藝風,避免沒事抽風。”
她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說話也透着一股子懷舊的味道,她說:“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能裝幾天的文藝青年?別看你外表挺能裝的啊,你骨子裏就是一個逗比。在熟人眼前沒遮沒掩的,在外人面前就跟吃了翔似的,死活不肯多說一句話,裝得那叫一個高貴冷豔。”
“那也是我的特色。”
她更嫌棄了,“那也叫特色?你知不知道,你那樣的也有一個形容詞,叫上不得臺面!”
我:“……行,就你最落落大方。”說完,我拿起筷子開吃。
見我忽然對桌上的幾樣精致小菜感興趣了,她禁不住一腔好奇,而事實是我不開心了,需要食物來緩解,我也不糾結她男朋友的口水有沒有落在這些好看的菜葉上,大快朵頤起來。
可是,才吃了不下三四口,我還是沒味口,不得不放下筷子,沒敢繼續折騰我的胃了。
她卻是發話了,“我向來就比你優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我置什麽氣呢。”
“那我向來就喜歡跟你嘔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幹什麽要故意惹我生氣呢。”
我兇狠地盯着眼前的杯盞,心中怒火翻騰,我肯定是打心眼裏嫉妒席湘,不然為什麽連她說我一丁點兒的不好,我都要憤怒。
“孟谖,你是不是還怪我?”
席湘突然握住我的手,擡頭的時候,居然連眼淚都擠出來了,梨花帶雨地挂在臉上,我見猶憐。這種套路,她大學一年級就會拿來對付人了。
我想,她大概是自作多情地把我的不爽歸昝在了她和聞令分手對我的打擊當中了。
我不着痕跡地拂掉她的手,淡淡地說:“我真是謝謝你了,怪你今天點的這幾樣菜?确實,都不是我愛吃的。這香芋吧,我以前挺愛吃的,但也不是這家的啊,況且,人的口味肯定是會變的,就好像我小時候特別不喜歡吃胡蘿蔔,但現在就非常喜歡吃,一頓都不能落下,我都快成兔子了。”
“算了。”席湘洩氣似地推開那男人湊上來給她夾魚肉的手,“我壓根就沒想過要真的請得你的原諒。但是孟谖,麻煩你看在我們大學四年的情誼上,別把自己搞得那麽高尚,我們誰也不欠誰?我們怎麽說也是閨蜜,閨蜜之間說話用得着句句帶刺嗎?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你完全可以不待見我。那你敢說聞令就沒一丁點兒錯嗎?”
“到底是誰說話帶刺呢!”
我都不知道她哪根經搭錯了,忽然就跟我扯到了“原諒”,她什麽時候做過對不起我的事,還需要她來提醒我的?
我撂下湯匙,發出脆響,整個人“霍”地站了起來,我無視掉那些探究的目光,瞪着席湘抓過來的手,用着她的口吻質問她:“席湘,那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聞令的事嗎?”
好吧,我打心眼裏也是介懷這件事的,于是頭腦不經思考的眨眼工夫,我就反客為主了,大有咄咄逼人之勢。
這如同要掐架的狀态吓壞了她尊貴的男朋友,手忙腳亂地站起來,盡管他站得太迅速有點不利索,但也不妨礙他把滿臉肥肉繃緊了對着我,好像随時要把我大卸八塊。
我怵了。
原本以為這是一次破鏡重圓的聚餐,至少我赴這場約的時候,真就是這麽想的。
然而,最後卻是以不歡而散收尾。我站在那裏,飯點上的人們齊齊等在門口張望,身怕錯過了一次坐下的機會,所以我立馬成為了萬衆焦點。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黑壓壓的人頭,都因為我們這邊的動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進食,便連穿梭忙亂的服務員也忍不下一顆八卦的心,居然果敢地立在中央靜默了。
本來我們這樣的組合在形式上就吸足了他們的目光,何況我們臨到飯中還要大鬧一場?對于他們吃瓜群衆來說,這場戲,足!
我們旁邊那桌的黑黑後腦勺是整個場面的亮點,他絲毫沒有施舍出他的八卦心,至始至終他都背對着我,直到我的目光殷切過了頭,他的女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我火熱的視線下狠狠地戳了他兩下,他才驚慌失措地從座位上起身,然後回頭就看到了我。
我心想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得可憐,随便約一頓飯的事情都能撞到一起,真不知道這樣的緣分是福還是禍。
張綿陽顯然很意外在這兒遇到了我,我何嘗不意外,我還很驚吓!他居然一面跟我合約談戀愛,一面又如火如荼的相親,我真是謝謝他了,做人竟可以帶這樣急切的,他媽是等着抱孫子嗎?我要是被揭穿了,我媽不得剮了我!
“孟谖?”
他打招呼都不利索了。我就靜靜看着他傻不拉叽地立在那。擡手一抹,我不可置信地瞪着手背,我感動哭了?
席湘跟着我一塊兒站了起來,倒有點居高臨下望着一幹等着吃飯的人的意味,席湘疑惑地看了看張綿陽,自下而上的目光,好像張綿陽多上不得臺面似的,而事實是張綿陽只是過分的白了,除此之外,比起她那個男朋友簡直顏值爆到了銀河系。
她問我:“他是誰?”
語氣是帶着質問意味的,我瞬間又不爽了。我非常不喜歡她這類自以為是的口吻,可是她從我們認識的那天起就操着這種口吻跟我說話,我居然忍了這麽多年。
“噢,我和孟谖是男女朋友……關系。”張綿陽對“男女朋友”這奇葩的四個字念得出人意料地相當利落,擲地有聲,他理所當然地替我回答了席湘的問題。
結果就是他話一落音,所有人八卦的眼神就伸向了我和那位仍坐着不知所雲的妹子身上了,他們估計篤定了會看到一場原配打小三的戲。
聽到張綿陽的答複,席湘再看向我的眼神裏就多了一層玩味,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我還以為你把我看得有多重要呢,交了男朋友,也沒見你跟我介紹。虧我還這麽隆重地又是請你吃飯,又是跟你敘舊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呢!說不定哪天就分了,留着讓人看笑話嗎?”我扯過包和外套,從他們兩面夾擊的人牆中撞了出去。
張綿陽追到門口,看得出來,他似乎有什麽話要同我解釋,我心說愛咋咋地,我們兩個充其量也只是互幫互助而已,用不着這麽大動幹戈地道歉和解釋,唯一對他心有怨怒的是,他居然當着席湘的面叫了我名字,還向席湘承認了我們的關系,這算什麽?他帶着的那個女伴又算什麽?這不是把我的難堪放大了在席湘面前,由她羞辱嗎?
我懶得理他,為了盡快擺脫他,我不得不奢侈地随手攔下了一輛風一樣開過來的的士,像見到了救星似的立馬鑽了進去。
司機是個老手,一看我這架勢就知道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雖然他的想法是錯誤的,但男朋友女朋友其實都是一類型,反正就是吵架了,得趕緊跑路。
本着欲要冰釋前嫌的聚餐,剎那間黃成了秋天的稻谷。我望着車窗急速掠過的冰冷風物,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而車筆直地開出好遠後,我還能在後視鏡中看到張綿陽孤零零地站在飯店門口,望着這輛車駛出的方向。我心中忽然升起一陣無以言說的快感。
豁達的人說,如果真正地喜歡一個人,就應該願她幸福,祝她幸福,讓你的愛,化作衷心的祈禱,佑她一生,這是無私的愛。
與之截然不同的,是瘋狂的愛,喜歡她,就必須得到她,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掉吧,這樣,誰都擁有不了她。
我是前者,對愛情莫名懷有憧憬,盡管我知道現實裏呈現出的愛情都不如人意,甚至讓人心灰意冷,對婚姻也抱着強烈敵意。但我們不可一概而論的對愛情下一個“假”的定義,真愛肯定是有的,能不能遇見,便另當別論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喜歡過一個人,或者說我喜歡上了她和另一個人的感情線,為他們的甜蜜欣喜,也為他們的破碎落淚。
我想,我這一輩子雖然沒有經歷過傳說中痛徹心扉的愛情,但也為此感受到了失戀的恐慌。
聞令和席湘之于我,就是這樣的存在。我相信,除了我,我們幾個見證了他們感情歷程的人也生着這般的愚蠢情懷。
他們分手後,我們都心照不宣地把苦情角色安在了聞令的頭上,因為先行另結新歡的人是席湘。
我們總自以為是地覺得聞令肯定會非常痛苦,因為她很愛很愛的那個人抛棄了她,轉眼就尋覓了新歡,而她還孤身一人。她一定會借酒澆愁,痛不欲生,她就算一個人靜靜地反鎖在家裏聽一整天的音樂,其實她在找尋靈感,跟我們的揣測毫無關聯,但我們就是認為,她在傷春悲秋,因為她的愛人離開了她。我們這類人神聖嗎?一點兒也不,甚至惡心。
我們強行逼迫着他們為我們的YY買單,就算兩人分手了,我們還不放過其中的任何一個,我們用我們的思維憐憫着聞令,又用怨恨的心緒抵抗着席湘。
我們這類惡心的人為自己生出的、對當事人的憐憫洋洋得意,并且無意識地變本加厲,聞令選擇走出了我們的生活。
對于我們,我們可以不用再惺惺作态地把慰問她當作人生頭等大事了,而對于聞令,簡直是解脫了,她不用再看着我們悲傷的眼神時刻提醒着她被甩了的事實,也不用一直執着地在我們的認為裏活在那段夭折的感情裏,惶惶不得終日。
我要司機載着我繞遠路,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先回家,回家肯定也不好受,我不如就坐在這暖和的車廂內潇灑地享受一回難得的夜景時間。
張綿陽目送我奪車倉皇而逃後,他僅僅在飯店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注視我離開的方向數秒,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座位。
他的神情讷讷的,事實上,他一天到晚也是這個譜。所以,真的很難看出他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而生出了什麽別樣的滋味。
和他今晚共進晚餐的女孩已經露出了凄楚的樣子,可憐兮兮地望着他,好像他剛剛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而真相是,他只是碰巧在吃飯的途中遇到了他的女朋友,這根本就不足以讓他心神不寧,他完全可以把我們不愉快的不期而遇忘到九霄雲外,然而很顯然,他做不到,并且還把這件不歡快的遇見當成了頭等大事,腦袋耷拉着,好像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他怏怏不樂的樣子很快就吸引了女孩憂心忡忡的視線,女孩說:“我沒聽說你交女朋友了啊,你诓我的吧!”
“我們相親認識的。”張綿陽悶悶地回她,心不在焉的神情使得女孩又憂愁了許多,一雙舒不開的眉頭皺得更深。
“相親認識的?那能成氣候嗎?我看你也別一臉死了爹娘的晦氣……”
一道非常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女孩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跟吃了翔似的,她朝聲源瞪過去,底氣不足但怒火夠強,“你哪位?我們在說話,關你什麽事!”
“怎麽不關我事了?你沒看見我朋友就因為看到了你們兩個,給氣走了啊!”
“哦,我想起來了,剛剛那個人不就是跟你一桌吃飯嗎?”女孩敲了敲腦袋,一臉的恍然大悟,“我還納悶呢,那個人火氣那麽大,原來還有你這號子的朋友啊。”
席湘才懶得管她大悟不大悟呢,把筷子直接往盤子上一扔,發出清脆的噪音,她滿意地瞅着那兩個不知所措的人,得意地笑了。
“怎麽着,敢亂搞關系的膽子還能夠你們繼續趾高氣揚了?要我說,你也別想着跟我朋友道歉了,不就是相親認識的麽?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席湘冷冷地笑着,繼而眼鋒一轉,惡毒地甩向那出言屢屢不遜的女孩,“還有你,一個三小作妖怪,哪來那麽多的廢話!你光坐着都沒人在意你,給自己加什麽戲?!”
“我愛給我自己加什麽戲就給自己加什麽戲,用得着你在這兒瞎嚷嚷嗎?”
女孩本來想沖動地拿起桌上的白開水就立起身的工夫一同飄到席湘那桌,用杯中不足量的水幫席湘洗把臉,但她警覺地發現席湘嘴臉雖然美豔不饒人但是身邊卻站了一個魁梧得有些吓人的男人,她愣是把杯子轉了個彎,淋在了張綿陽的頭上。
張綿陽:“……?”搞什麽咯,又搞到我頭上了。
好在水溫不高,他不至于被淋禿頂,但頭發還是濕嗒嗒黏成一片,活像只落湯雞,他很不好受,一抹臉,滿手都是水。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像個老頭似地,頭往一邊歪着,就差來個葛優癱了。
女孩仍震驚在把水澆給了張綿陽的當口,等驚醒過來,連忙又是拿紙巾,又是叫服務員的,張綿陽擺擺手,別提多心累了。
然後他整張臉迎上了一塊攤開的大紙巾,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女孩強制洗了個臉,他嬌嫩的肌膚叫嚣着女孩的粗魯。
張綿陽:“……”女孩不熟練的手法仿佛要把他整張臉扒下來,疼得他倒抽氣。
女孩焦急地說:“我還是小時候幫我弟這麽洗臉來着的,那水燙不燙,你有沒有事啊。”
他很平靜地說:“我沒事。”頓了頓,輕輕推開那女孩似乎還欲繼續的手,他捂着臉清了會神,才說:“我還不知道怎麽勸你呢,我看那位女士說得挺在理的,你多多往心裏去。別總是一口一個理想型的。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就好了。”
“女士?你說誰女士呢?”
席湘生平最聽不得別人說她老,就是一些很常見的稱呼詞,她也要分個年輕和蒼老,比如這個“女士”,明顯是敬稱,但從她的腦回路裏就是要理解成別人在把她叫老呢。
“那……美女?”
張綿陽慫了,畢竟席湘旁邊那如同強盜似的男朋友在體格上占了絕大的優勢,尤其是席湘平眉一豎,他立即就要掄起拳頭砸人似的。
席湘哼哼兩聲,白眼翻得飛起。她也在某種程度上是看不上張綿陽的,或許是因為過度嫉妒張綿陽比她的男朋友長得白,而且身材要勻稱。最後,她的眼鋒是落在給她細心挑魚刺的男朋友身上的。
“聽你的意思,你是要跟你那個相親認識的女孩子分手咯?不就是一個誤會嘛……你真在意人家,解釋清楚不就完了?婆婆媽媽的,還像不像個男人了?”
上了年紀但對愛情仍有一腔熱血的女人眉飛色舞地說着,渾然忘記了前一個小時還在哭爹喊娘為分手而苦惱的自己,此刻站在別人的感情世界裏,搖旗吶喊,威風凜凜,別提多怪味了。
當然,她在和張綿陽說這份話的時候,特別留意了席湘一眼,确定那個神經質一樣的女人不會插話,她才說得那麽理直氣壯。
然而,致命的不是她義憤填膺得過了頭,而是她抓錯了重點。
張綿陽無奈地看着她,“我今天能有這麽一出,還不是拜你所賜?”
“哈!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當時鼓勵我追求真愛的人是你,我現在才跟她交往多久,她就要和我分手……你說,真愛都到這種級別了,為什麽還會不合适!”
控訴似的說着說着,女孩的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幹脆掩面痛哭,場面一度猶如精分。
而此時正預備看鬧劇的席湘聽了女孩後一句話卻是慌了神,她原本在胸腔裏攢了一圈的尖酸與刻薄瞬間煙消雲散。
女孩自顧自地抹着眼淚,淚如泉湧,她整個人坐下來,好像失了力氣,“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她就是我的理想型,我喜歡她,我都不在意她是不是女生,我就是喜歡她啊。可是她跟我說,我們不合适,呵呵,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然挺短的,也就一個月的樣子,但是這一個月也是有感情的啊。她憑什麽說分手就分手!那當初幹嘛要跟我在一起啊。”
張綿陽不會安慰人,于是手足無措地東張西望,一來他肯定是察覺到了周遭打量的目光,二來他是真的慌到精神崩潰了。
席湘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這桌,把手放在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肩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那雙紅腫的眼睛。
那女孩擡頭一見是席湘,火氣上湧,正欲發作,席湘輕輕松松地把她按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她矮下身,附在那女孩耳邊輕聲說道:“情長的人不多,你是我見過的少數。”
女孩不明就理,茫然地望着她,她笑了笑,說:“我的意思呢,就是見過那麽多分手後泰然自若的人,頭一次見你這種要死要活的人。至于嗎?就一個人而已,你還真當世上有真愛啊。我看你是被荼毒了,不知所謂地以為同性間就一定是真愛了。愚蠢。”
“你從來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愛嗎?”
女孩居然沒有反抗席湘,席湘也是吃驚,不過按着女孩那瘦弱香肩的手還是源源不斷地施力,她可不想讓自己突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失了體面。
“以前是相信的,但現在滄桑了,不信。愛本來就是虛無缥缈的東西。”席湘淡淡地掃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女孩,知道她在把這句話往心裏記,不由覺得好笑,然而笑意尚未抵達心間,她莫名又生出一股酸澀,噬咬着她的五髒六腑,她也落寞了起來。
女孩說:“你看得多開啊。如果沒在一起,難道就沒有一絲遺憾嗎?”
“沒有什麽好遺憾的,我理性,她感性,我們其實都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張綿陽懵逼似地乖巧坐着,眉頭跳了跳,直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居然還有點異樣的小興奮,他嘿嘿地傻笑了兩聲,然後成功地吸引住了兩位以情相會的猶如看待神經病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