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噗!”一疊五顏六色的衣服嘩啦啦地落到了席湘的面前,把神游太虛的她吓得措手不及,差點滾下椅子,她唯一有點慶幸的是,她拉開椅子的幅度不大,所以她卡在了桌面和椅背的中央,雖然難受了點,但沒摔倒,否則絕對能讓她大出血,因為她那天剛好是經期。

她納悶地擡頭看向來人,正是和她一塊兒直播難免針鋒相對的妖豔妹子。

平時畫妝畫得跟個鬼似的,所以席湘才私底下叫她妖豔妹,雖然這個稱呼對于她來說,一度污辱了“妖豔”這個詞。

席湘放柔了聲音問:“有什麽事嗎?”

天知道她多麽想把那疊衣服狂甩到那個女人醜惡的嘴臉上。塗得那麽妖豔幹什麽,何必呢,真是把日子過成了每天都是萬聖節。

“我問你,你是不是動了我的衣服。”

席湘看着那女人翹着蘭花指,在那堆泛着一股子黴味的漢服裏挑挑揀揀,心說這女人存心是來找碴的,因為這套衣服是席湘之前COS某個游戲裏的角色時穿過的,後來經紀人說某某某需要一套衣服,看能不能借來穿穿。

在大學的時候,席湘加入動漫社,對于很多角色需要的服裝、頭飾和武器,都是她自己操刀做的,一來可以省點錢,二來自己慢慢做出來的要比直接網購來的東西精致。

所以,出于對自己的東西過度愛護,她向來不輕易把東西借出給別人。至于借給某某某,她不過是看在經紀人的面子上。

現在倒好,正主還沒對衣服的破損發聲,一個借物的人卻是興師問罪的來了。

席湘冷冷地說:“衣服本來就是我的,我想怎麽動就怎麽動。還要跟你報備嗎?”

雖然她的話氣勢很足,但是她在扶正旋轉中的椅子時,又跌掉了幾分。

于是,對方不但不怕她,反而拉長着塗得花裏胡哨的臉,得意洋洋地抱起了雙臂,甚至肆意地笑了起來。

那張粉抹得過分的臉上開始像打開了的水龍頭似的,白花花的水流們一直沖刷着她坦露在外的胸脯。

席湘提不起心思欣賞這“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壯麗景致,她反應過來,這個可惡的女兒趁着她心不焉,居然反客為主,并且還弄壞了她當做珍寶一樣看待的漢服,那件衣服的個別幾處地方還是她一針一線繡的。

她腦子裏當即炸開了一個“豈有此理”,恨不得掄起巴掌就甩那個女人數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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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确實不需要跟我報備,但你這擺明了就是故意讓我出醜,你安的什麽心啊。看到我在直播的時候衣不蔽體,你很高興是嗎?你居然可以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好人呢。果然,騷在骨子裏。”

許真真抿了抿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想,她現在的樣子絕對很狼狽,但是可以搞死席湘。

對席湘,她是說不上的讨厭,總覺得這個做作的女人搶走了她所有的風頭,而事實是她也沒什麽風頭是席湘可以搶的,因為席湘是非常不屑于跟這類人相提并論的,盡管她淪落到要靠出賣色相來養活自己。

或許正是由于骨子裏強硬的不肯低頭,所以才招來別人對她的厭棄,席湘見怪不怪,畢竟她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惹來了昔日好友們的嫌棄和不滿,因此畢業後,她相當于是在只身獨闖。

有一次,她一個人沿着秋後的公園走,看到拍婚紗照的一群人忙來忙去,新娘和新郎不斷地變換姿勢,而舉着攝像機的指揮者鬥志昂揚,似乎要拍出世間絕美的風景。

她站定看了一會,并不是因為那情景有多麽美,而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件悲傷的事。

如果她有那麽一天,願意出席成為她的伴娘的人,會有嗎?

“你說誰騷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騷勁,我肯定都快要兒孫滿堂了。”

席湘霍地就從工作間裏站了起來,吓得那妖豔妹子忙不疊地退了大幾步。她擡手壓着肚皮,好像在護着什麽,不敢跟席湘硬碰硬。

而事實是席湘壓根就沒想過要對她動手動腳,不就是一件衣服嗎?雖然她挺寶貴着的,但還不至于像個潑婦似地對人大打出手,盡管她真的手癢癢,特別想兩個耳光招呼在這個女人的臉上。

“請你說話注意點。”

許真真咬牙切齒,大概是被戳到了痛處,所以她如同驚弓之鳥,凡是牽扯到生兒育女的相關詞彙,在她聽來都像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她一面默默忍受着周圍麻木不仁的同事們的圍觀,說來也奇怪,明明席湘在這兒風頭盡出,被針對的人應該是席湘,可每次一旦出事,反而是和席湘對立面的那人輸得一塌糊塗。

她不禁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有什麽異物似乎要突破狹窄的喉口,酸水直往上冒,她難受得眼淚嘩嘩長流,嘔吐感襲擊着她敏感的感官,她不得不捂緊嘴巴,沖向洗水間。

臨門的時候,她聽到席湘鎮定自若地跟圍觀群衆們說:“她之前不一直是個色|情女主播麽?這個暴露程度就受不了了?”

“她就是沒事找事呗,我看她穿過更暴露的,畢竟人家是色|情女主播。”

“對呀,色|情女主播的腦回路哪裏是我們跟得上的,大家理解一下嘛。”

趴在馬桶上吐了一會,許真真才覺得稍微好點,至少那種奇異的感覺消散了。她站起來,去洗手臺,明亮的鏡子裏映出她慘白的一張臉,她對着鏡子笑了笑,然後從包裏掏出唇彩——是時候該補個妝了。

可是,那面平滑的鏡子裏,除了她的臉,還有一張讓她不舒服的面孔,此時,那張姣好的面容正在向她露出挑釁的微笑。她看着反胃極了。

“你跟進來幹什麽?是不是讓你失望了,我不是進來痛哭流涕的。”

“怕你怒火攻心流産。”席湘也拿出一支唇彩,慢慢将唇又上了一層更鮮豔的顏色。

她抿了抿,轉過頭來對着許真真,說:“你吧,就是不知道腳踏實地幹,像咱們這種想賺來得快的錢的人,不出賣點色相,又哪裏能夠如願以償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釣着了個金主麽?拽得跟什麽似的,我一沒招惹你,二沒搶你的主顧,你犯得着跟我過不去嗎?我知道,你現在金主沒了,肚子裏又懷了種,脾氣爆了點,不過沒關系,我不介意。但是,你也別拿我的衣服出氣啊,我的衣服惹你了嗎?”

許真真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要開口說什麽,但迫于對席湘的威勢,她硬是強咬着牙不吭聲。唯獨眼睛紅得如同充了血,拼命地反抗着席湘的盛勢淩人。

席湘一點兒也不懷疑這人會不會當着她的面掩面痛哭。她好整以暇地觀賞着新做的指甲。

“想知道我為什麽清楚你懷了種嗎?因為你的那個金主,就是我的男朋友啊。”

“……”許真真立時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不過,你弄壞了我的衣服,是不是要有什麽表示?我吧,特別懷舊,我的衣服壞了,可那是我的回憶啊,就算是壞成了渣滓,我也舍不得把它丢掉,你有那麽大的狠勁,拿着它出氣,就應該有非常大的動力去幫我補好它的,是不是?”

席湘的纖纖十指,不輕不慢地落到許真真顫抖的肩上,微微一捏,笑得別提有多慈祥了。

“他喜歡亂來男女關系,這我知道,我也挺縱容他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我衣食父母的份上,我早就把他讓給你了。”席湘的目光挪到許真真尚且平坦的小腹上,“這孩子,我建議你也別打掉了,畢竟是你倆的傑作。留着做個紀念。”

“你不要以為我怕你。我不怕你的,席湘,你再厲害,也還不是在這兒跟我們一樣出賣色相?”

許真真猛地撞開席湘,眼睛睜到了極致,那雙含着淚的眼裏是驚,也是恐。

席湘被她推得險些絆倒,擡頭望向許真真時,怒意橫生,“你發什麽瘋?”

“我沒有發瘋,你才是瘋子。”許真真沖她低吼,“席湘,你不知道你自己像個神經病嗎?真以為長得好看一點,就可以掩蓋住你得了病的事實?”

席湘:“……我看你是瘋得不輕。”

許真真抹了眼淚,重新回到工作間。可一看到那稀裏糊塗扯壞掉的漢服,太陽穴便開始隐隐作痛。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自己就不應該拿它撒氣了。

在她對着那套華麗得讓她覺得頭痛又詭異的漢服不知如何下手的時候,從席湘工作間溜達出來的薛豔晃蕩着胸前的事業線走到了許真真的邊上,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着許真真艱難昂起的半顆頭顱,幸災樂禍地說:“許真真,原來你這麽賢惠的啊。我還以為這衣服真是席湘故意害你出糗而弄壞的呢。”

“是啊。就沖你對席湘那股子興師問罪的勁,我們還以為是席湘弄壞了你的衣服呢。”

另一個附和聲響了起來,許真真艱難地把整顆頭擡起來,于是,看到了她平時的死對頭都站出來為席湘申張正義了。

“你們這樣有意思嗎?你們不是也很讨厭席湘嗎?”許真真有氣無力地質問她們。

不過她們一笑置之,“是啊,我們确實都挺讨厭她的。但是她厲害啊,這麽厲害的人,你敢跟她對着幹啊。說實話,我們是服你的,畢竟你真的跟她對着幹了。我們啊,巴結她都來不及。”

一群人,各自的臉上化着各自的妝,因為主播的內容不同,她們聚在一塊,就像是一場火鍋盛宴,什麽菜都擺上來了,争妍鬥豔,并且硝煙彌漫。她們咯咯地笑着,聽在許真真的耳內,仿若魔咒。

席湘時不時地跟我斷絕往來,我已經習慣了,而且我也習慣她在需要我的時候當機立斷地找上我,不管是哭哭啼啼還是兇神惡煞,我都知道她永遠也離不開我這個缺心眼動不動就和她鬧別扭的朋友。

席湘的人生遠遠比我的要精彩絕倫,如果說我的人生是平凡女孩們的淡淡幽香,那麽她的就是宇宙光環下主角們的翻天覆地。

我說過,我打心眼裏羨慕她,誰不想過得驚天動地,誰想一輩子默默無聞?

我想,沒有誰願意活成一個路人甲,去襯托他人的人生際遇是多麽地光輝和偉大,雖然席湘的經歷不足以稱贊,但吸引我們重蹈覆轍。

席湘真的是一個人才,她可以腳踏兩只船而讓人們不分青紅皂白地站她,因為她的相貌實在是太過無害了。

可是,她的行事作風又使人覺得,她就是一個神經病,只是恰巧遇到了我們這一群包容萬物的奇葩人類。

她半夜三更地打電話給我,盡管我由于睡眠的被打擾而氣憤地挂掉了電話,她依然堅持不懈地讓我在十分鐘之後接通了她的電話。我承認,我在冰冷的空氣裏,瞬間回春。

她在電話裏頭可鎮定了,“孟谖,我在警察局,我現在只能給你打電話,你能來一趟嗎?我一個人害怕。”

她也有害怕的一天,我迷迷糊糊的,聽不大清楚,但我知道她攤上大事了。

這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裏成形後,我瞬間清醒了不少,問了大概地址,什麽也沒想就穿上衣服火急火燎地出門了,即使天沒亮,并且還很冷。

大學的時候,席湘是我們的天,我們都聽她的,她也不負衆望,讓我們的思想有所依靠,我們從來沒有聽她說過害怕,以及從來沒有見過她脆弱的樣子,她是我們心目中的金剛女神,似乎天塌下來了,也不會傾倒,反而為我們築起新的長城,我們可以屍骨無存,但她一定要名垂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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