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席湘是我和張綿陽那天在飯店裏不歡而散的見證者,知道我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所以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她就很有先見之明地說過,對于我這種小丫頭片子,她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就能哄到我對她死心塌地,別說前一秒還在鬧脾氣了,被她三言兩語一開導,保準沒氣。

她又隔了一個周末才打電話來問候我,好像提前得知了我會在聞令家度過一個愉快的周末,以及我媽會在接下來的一個周末把我們所有的小年輕聚在一塊兒。

她居然沒騷擾我,更離奇的是,她竟然是在我離開聞令家并且從聞令車上下來後才把這個意味很不明的電話打進來的,我懷疑她有預知功能,并且還如此地善解人意,成功地消除了我會在聞令跟前露出的尴尬和不安。

她直奔主題地說:“你那男朋友是哪個婚慶所介紹給你的呢,這麽不靠譜,還挺會一心二用的哈。”

我深呼吸:“你知道什麽?你就那天見了他一面,你從哪兒看出他一心二用了?他是我選的,我還不清楚?別把你的不堪想法安在他身上,可以嗎?”

“孟谖,我看你是被他迷昏頭了。叫你上大學的時候怎麽着也要談一場注定要分手的戀愛,你偏不聽,現在就死磕在他西裝褲下了,你說你羞不羞恥?”

“哈,你好意思說我羞恥。”

我被氣樂了,我自知早已經習慣了她的腦回路,但我這一次還真非常不能接受。她憑什麽對我喜歡的人指手畫腳惡意相向?

她交了那麽多令人惡心的男朋友,我有挑在明面上來說嗎?我知道她關心我,但我希望她能看在我真的跟在乎張綿陽的份上,多少顧及一下我的面子。

席湘靜默不語,我也不由噤了聲,我似乎每次都能把話說死。良久,席湘克制的聲音才通過電波傳到我的耳邊,“孟谖,正因為我交過的男友比你相過的親多,所以,我有資格提醒你,叫你別執迷不悟,吊死在他那一棵白桦樹下。呵,你覺得我應該羞恥,我要不是為了……”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換成了一個男聲,特別磁性,或者說是鈍厚,我聽見那個人說:“你在幹什麽?我有叫你随便和別人通電話嗎?我要你每天做什麽,你這麽快就忘了?”

我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當即對着電話撕心裂肺地吼:“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就按着你的意願而生活,你包養她,她跟你就是情人關系而已,她也應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別以為你們建立了那種關系,她的人生就跟你徹徹底底地綁在一塊兒了,你心裏難道沒有一點b數嗎?她根本不會喜歡你,和你在一起,那也不過是她覺得你們兩個都是可憐的天涯淪落人,正好可以湊着過過日子,你可別癡心妄想了,真以為她和你在一起有那麽些時間了,你們就真的成一對了,也沒見你們上民政局把那兩個紅本本拿了呀!”

我隐約聽見席湘小聲的哭泣,“你也別嚎嗓了,你要是當初堅持你的真愛,賭上董存瑞炸碉堡一樣的決心,你這會子就不會是這副鬼樣子,起碼你還是個幹幹淨淨的人。”

“你這是在嫌棄我髒麽,今天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們不坦誠相待,我還覺得對不起咱們兩個這麽多年的情誼了。你敢發誓說你當年在我和聞令之間沒有作妖嗎?要不是因為顧及着我們那點跟破船似的友誼,我早翻臉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眼紅着我?咱倆誰跟誰呢,至于說得那麽姐妹情深嗎?是,我現在可不幹淨了,我髒得很,那你還來湊什麽熱鬧?”

“呵,我可沒這個閑工夫來湊你那破事兒的熱鬧。席湘,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先挑撥起這事兒的。”

我這人很容易頭腦發熱,要是有人敢指着我的鼻子對我破口大罵,我死也吃不得一丁點兒的虧,非得罵回去不可,就算那人是我的好姐妹,就算到頭來還是我低頭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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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确實是我先挑撥起這事兒的。那孟谖,你敢不敢承認,你在我和聞令之間,到底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席湘咬牙切齒,可怕的摩擦聲即使透過兩個冰冷的接收器,依然讓我打顫。

說實話,我也就沖着頭腦一熱神智不清的當口敢跟她正面扛上,如果換作平時清醒的時候,別說是對她吼一下,便是讓我同她故意置氣,我心裏都是發慌的。

“所以,你這是要告訴我,你和聞令為什麽要分手了嗎?”我冷笑,盡管內心滿是惴惴不安的劫後餘生。天知道,我是有多麽害怕捅破這層窗戶紙。

我雖然嘴上怨恨着席湘甩了聞令,讓我不相信愛情,但話又說回來,她們的事和我相不相信愛情又有什麽關系?我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

“不然呢,你要我們兩個繼續搞在一起,受別人的指指點點,聽別人的閑言碎語,然後給她最心愛的人蓋一座安全屋?我沒她那麽偉大,敢跟家裏人鬧翻,敢拉着一個不相幹的人萬劫不複。喲,你真當我不知道她跟她爸媽說她喜歡的人是誰啊?你既然也喜歡她,你就跟她在一起啊,讓她拿我擋箭算什麽?”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閉了閉眼,疲憊到了極致。其實這事兒,我也是才剛剛知道,還是聞令親口對我說的。

可我能對席湘說我這些年都不知道嗎?我不能的,因為席湘她不會相信我,她只相信她受到的苦難皆是拜我所賜。

她的家庭因素本來就使她的人生坎坷崎岖,我曾經換位思考,如果我是席湘,我會不會瘋掉。而我得出的結論是,我會瘋掉。因為席湘承受的流言蜚語,在我看來,是能擊垮我信念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對于席湘,又像是激進她努力活出個人樣的成長激素。

“呵,我也很慶幸我早就知道了,我當年就納悶呢,她跟家裏人翻臉後,她爸媽居然沒有找我來興師問罪!我起初還真以為她愛我愛得深沉,後來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對不起。”

我想,這一聲對不起,理應不是我欠她的,但歉意的本能仍是驅使着我向她低頭。

“沒有什麽好對不起的,過去的事情了,我這個人,看得很開的。但你要問我後不後悔,我鐵定會告訴你,我後悔死了。你們兩個,都是我特別在意的人,一個陽奉陰違地愛我,一個肯定還在無時無刻地可憐我吧。孟谖,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厭別人拿着所謂的愛來可憐我。可是你們兩人,居然全占了。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我恨不得每天都詛咒你們兩人。詛咒一百次一千次!”

“席湘,不是想你的那樣的……我沒有可憐你,聞令她喜歡你也沒有三心二意……”

我其實特別害怕席湘掉眼淚的,也許是因為心疼,也許是因為她在我心目中金剛不敗的形象不應該崩壞,總之,她一哭起來,我人更慌了。而此刻,她就在電話那頭哭得唏裏嘩啦。

“你閉嘴,你都跟她心意想通了,還在這裏裝什麽無知?我真是謝謝你們兩個了,一個念念不忘,一個默默守護,啧啧,多麽感人。這麽感人,你們怎麽不去拍電影?”

“我們要是有這天賦拍電影,诓你一個有什麽意思?”

我眼淚還在跟斷了線似地不要錢地流,我的手機就落到了旁人手裏,聞令不知道是從哪個縫隙裏冒出來的,不過我已經沒有空去管這些了,我趕緊擦眼淚,這麽狼狽的樣子被她看見了,真是糗死了。她接過手機,面無表情,但擲地有聲地把話甩出去了。

“都這種時候了,你就別缺心眼了……”

看到跟前的人那渾身散發出來的雲淡風輕,我又要急得哭了。

“喲,你們兩個人挺恩愛的嘛,都知道同仇敵忾了。”

席湘冷冰冰地做出評價,然後直接摁下了電話,我肯定,接下來的半年內,她都不會主動聯系我了,她不每天紮小人似的詛咒我一百遍,都算她特別仁慈了。

不過,世事難料,她的男朋友突然離奇死亡了,她理所當然地找上了我,我們又和好如初了。

我在寒風料峭裏等候着聞令,我終于體會了一把她之前在樓下等我的苦逼心情,但我相信她是雀躍的,而我是實打實地苦悶,因為我是被我媽趕出來的,在張綿陽進到我家的那刻開始,我媽便和他建立了排除異己的屏障,我連在門口都待不下去了。

聞令從車上下來,見我一邊跺腳取暖,一邊龇牙咧嘴,不由一碰面就取笑說:“我聽阿姨說今天還來了貴客,有貴客你不去招待?”

我心說哪有什麽貴客呢,還不是張綿陽!不過話到嘴邊,我換了種方式:“你們不都是貴客嗎?我負責在樓下迎接,你是最後一個,這不他們都上去了。”

“是嗎?”她笑着攬着我的肩膀,然後摟着我一塊兒往電梯裏擠。

我被半拖半帶的,走得別提多別扭了,我推開她,好不嫌棄:“我這衣服是剛洗的,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灰塵全沾我身上?我真是謝謝你了。”

“……”她讪讪地松開,眼神頗有意味,最後妥協說:“好吧,就你愛幹淨。”

封閉的電梯裏一時陷入了沉靜,我暗自懊惱剛才把話說得太重了,但轉念一想,她又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應該沒關系,不過我還是沒守住眼神,盡往她身上招呼了。

兩三眼之後,她慢悠悠地說:“要跟我說抱歉嗎?還是別了,我了解你,你嘛,愛幹淨,而且我又不是那麽容易跟你有隔閡的人。對了,席湘最近有沒有……那個你。”

難為她第一次主動跟我提起席湘,我說:“那還真得多虧你,要不是你上次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她也不至于跟我鬧半個月的別扭。”

“喲,這是在怪我咯。”

“不怪你怪誰。我和她好好地說着話,你突然插進來,還奪了我手機,你讓她怎麽想,她本來就對咱倆有意淫之心了,你忍心看着我跟她的友誼崩潰啊。”

“好好好,是我的錯。但這也是她失信在先。”後一句要不是我耳尖,還真沒及時捕捉到。

我心下一愣,然後直接問出了口:“什麽失信于先?你和她分手的時候難不成還弄了個約定?”

“差不多,想知道嗎?等有了合适的機會,我就告訴你。”她老神在在地挑着眉。

我:“……”

我确實挺好奇的,但那歸根結底也是他們兩個的事,關我啥事!于是,我做了一個特別嫌棄的醜陋表情,在電梯“叮”地一聲響後,張綿陽一臉錯愕地望着我,似乎不能相信我還可以醜成這樣,我真是謝謝他收放自如的面部管理了。

他撓着腦袋,大概是想表達他突然出現在電梯門開的那一瞬間是因為什麽,而在我看來,他是在琢磨怎麽擺脫我這麽一個醜起來吓人的女朋友。

我們三人都有些尴尬。還是我媽老練,頭一探,就伸長了手吆喝:“你們仨愣在那幹嘛,趕緊進來,開飯了。”

羅薔和謝叔叔在布置碗筷,羅薔整個人散發着一股賢妻良母的味道,而幸福的準新郎謝擇遠則在沙發上忘我地開着一臺筆記本電腦,頭簡直要捅進屏幕裏。

謝叔叔忙裏偷閑地轉過臉來跟我們打招呼,順道提一下謝擇遠:“他在趕設計。”

聞令一邊放下帶過來不成敬意的禮品,一邊問:“是婚禮會場嗎?”

謝叔叔點頭:“不錯,他想弄個與衆不同的婚禮,全交辦給別人,他不放心。”

“那有什麽不放心的,就他那設計頭腦,還能趕得出來嗎?”我不鹹不炎地說完這句話,就準确無誤地挨了我媽一掌,她就差沒吼我了。然後我看到她朝我使眼色,大概意思是我要和張綿陽雙宿雙栖,位置嘛,已經給我倆安排好了。

我:“……”

于是,當我們所有人落座下來,就會發現我們都是成雙成對地坐着的,除了聞令。

我媽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她是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倒是聞令,愣了一下後,神色立馬恢複自然,反像個東道主似地吆喝我們。

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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