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雲觀

蘇廉把別別扭扭的小丫頭放了,又轉頭朝着林簡這邊。

“嫂子在軍中待慣了,估計是聽不得這些無稽之談,要不還是別說了。”

這叫什麽話!林簡幾乎是想上去在他的圓臉上戳一戳,可惜他現在還是林恬,于是只好克制住這種想法。

只是話頭一旦被吊起來,他只覺得心思都活泛了不少。偏偏蘇廉這個搗蛋鬼還是一臉乖覺的模樣,林簡憋了一會兒,便去戳蘇穆的衣角。

坐在一起的旁人看了,都露出了那種心照不宣的笑意來。

“好了,阿廉你照直說就是了。”

蘇夫人等了一會兒也有些不耐,只是還未等蘇廉揭開謎底,小蘇嘉便松開了揪着辮子的手,“娘親,我來說。”

小姑娘的臉上還挂着不快,林簡正想逗逗她,只是剛起了心思倒也作罷……算了,他可不想現在就暴露了身份。

被幾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小蘇嘉也毫不怯場,她邁着小短腿蹬蹬蹬朝着蘇廉跑過去在他腿上錘了一記,這才揚起臉來。

“那會兒我和二哥也只是剛剛出了門,連在半路上賣糖葫蘆的阿婆還沒有碰見,二哥聽見幾個路過的人說話,就直接把我拽回家了。”

“那些人說了什麽?”

林簡緊接着便接了話茬,小姑娘倒也算是得了鼓勵,還踮了踮腳尖,挺起胸膛。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那些人只是說中元那天白雲觀出了事……”

“嘉嘉。”

蘇廉急促地喊過一聲,那句話便就此打斷,倒是蘇夫人有些不樂意,攬過小女兒之後又拍了一記蘇廉的胳膊,“繼續說,怎麽了?”

蘇廉這才露出有些挫敗的神情,總歸林簡覺得對方時不時飄過來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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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中元節那天,白雲觀不也是會按舊例設吉祥道場的嘛,往年都好好的,今年卻出了事。只是我那時還在書院,自然也不會清楚。只是聽街上的人說,恐是做法的時候出了差錯,所以才害得那家人不得安寧,現在好像有人已經得了怪病,神志不清什麽的。”

蘇廉說完了這些,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顆糖來去哄小丫頭,摸到半路了,又說,“昨日嫂子還特意提醒我最近書院好像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叫我小心些,該不會真是有什麽人混進枋州了吧。”

緊接着蘇廉便專心去哄孩子了,林簡倒是被衆人給盯着……

完蛋,他只記得去提醒蘇廉一次,忘了姐姐與林恬根本沒啥交集這件事情了。

這樣大眼瞪小眼瞪過半天,林簡推了推旁邊的蘇穆,“夫君沒聽說什麽消息嗎?”

蘇穆搖了搖頭沒說什麽,耳梢處卻不免泛出些紅暈。

林簡感覺到桌子下的手被握了握,他心裏暗罵過幾句,然而臉上卻不得不還揚着笑意。

“我也是昨天歸寧,聽府裏的人說的,所以提醒一下廉表弟,讓他仔細些。”

府中人多眼雜是衆人都能知會的意思,林簡這一次也算是順利過關。等好不容易被放出來,林簡就像是撒歡的鳥兒一般往前奔了幾步。

蘇穆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看着他的架勢直皺眉。

“你不回東院要去哪裏?”

“自然是去白雲觀看熱鬧啊,澄泓哥你不打算去看嗎……”林簡歪頭看他,等反應過來才自覺已經漏了嘴。

“說不準真是什麽案子,等幾日過後這事可能還要分在你這裏,要不就一起過去看看吧。”

“這幾日休沐,我沒有公事在身。”

不管林簡如何“巧言令色”,得到的只有這個回複,他幾乎是止不住地跳腳,卻看見蘇穆板正了神色。

“阿簡也不許去,我記得因為你身體的緣故,姑母一向都避諱這些吧。”

這下子,算是被捉住了痛腳,林簡也覺得通天的熱情就此被澆滅。随後他很快便乖乖回了房,一下午都坐在書案一側捧了本書在讀。

大約到了酉時,天色已經漸暗,林簡朝着對面看了一眼,發現蘇穆正是一副皺眉凝思狀,他趁此機會抛下一句要去茅廁,就此溜之大吉。

生怕後面有人跟着,林簡幾乎是在自己可以達到的範圍內盡力奔了幾步,就此溜出大門。他自此還穿着之前練晨功時的衣袍,又因為跑得快了些,因此一路奔在景楓街上,路過的人見了,還以為林都尉又接了什麽軍令,有好奇的人還在旁邊議論,為什麽這麽急她卻不騎馬……

總之林簡到了白雲觀的時候發現大門處已經圍了許多人,但是大家都面色戚戚,總歸是只圍在門口沒有進去。

有眼尖的人看見“林恬”到了,紛紛招呼外圍的人讓開,林簡也假借他姐的威名擠了進去。

和想象中群魔亂舞的景象沒有一絲的重合,也沒見任何紙符、火光之類的東西。

待了片刻,也一直只有一個婦人啼哭的聲音,她旁邊還站在一位老者和兩個孩童,像是找上門來的苦主,因此衆人也只是周邊議論,倒也不敢靠近。

在稍稍靠近裏側的位置,有幾個道士模樣的人面色讪讪,林簡努力想了想之前蘇廉說的話,倒也想不起個所以然來。

畢竟吉祥道場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又怎麽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呢?

只是那一家人一直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林簡本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思來的,就此拉了一個旁邊人的袖子。

那人被“林恬”拉住,本有些戰戰兢兢的,然而發現對方的一雙眼睛都盯着場中,倒也稍稍放下心來,不僅如此,就連是周邊的幾個人也湊過來介紹。

“林都尉,不瞞你說,那苦主也不過是一戶普通人家,那日中元節也是照例過來為祖先祈福,本來也沒有什麽意外,但是回頭第二天便起了高熱,送去幾家醫館也不見起色,後來找人看了,對方不知怎的,頗有幾分忌憚的意思,只說多半是做道場的時候出的事,所以他們毫無辦法,也只能是來這裏找個說法,或者央道長們過去,到自家宅院中看看,以求個安寧。”

這人說的唾沫橫飛,林簡下意識朝着退後幾步,便被另一個扯住了話頭,“可是每年的吉祥道場均是這白雲觀在做,之前也并沒有出什麽事。所以問題或許不是出在白雲觀,許是有邪祟作祟也不一定。”

“畢竟中元這樣的日子,總歸是……”

“謝幾位大哥。”

林簡只覺得後背都有些冷意豎起來,他趕緊就此打住,匆匆往景楓街的方向走。

在此期間,他一路都沒敢回頭,只是緊着跑了幾步,生怕一回頭,就能看見有東西從白雲觀那裏撲面而來。

……

早知道,他就不為了好奇心跑這麽一遭了。

就這樣偷着回來,林簡在回東院的路上還有些忐忑……畢竟他實在是不想看蘇穆的那一張臭臉。

然而林簡蹑手蹑腳地推開門,發現書案上擺着梨湯,屏風後面有袅袅的霧氣升起來,與平日看着,并沒有什麽區別。

林簡自覺犯了事,倒也沒敢鬧,一直到規規矩矩爬了床,這才覺出不好來。

許是之前跑出去着了風又咽了涼氣,就這樣一直躺在床上有小半個時辰,林簡也沒安生睡着,并不是他還蓄意再做些什麽,而是咳着沒停,想要睡着自然都是奢望。

小幾上的燭火沒有熄,床帳也半拉着,蘇穆支起身來穿衣,又掃了一眼床的裏側,發現林簡的臉都有些發紅,又許是出了些虛汗,額際的頭發都分成了幾縷。

“澄泓哥你要做什麽?”

林簡支着身子坐起來,這樣喊了一句又覺得整個嗓子都跟着難受。蘇穆把他按回去,沒說什麽,只是掖好了被子。

片刻後小廚房那裏亮起了燈火,所幸襄蕪也還沒睡,便被急匆匆地叫了進去。

等林簡窩着自己胡思亂想了一陣,再見到蘇穆的時候,發現他是端着托盤進來的,托盤裏除了一小碟梅幹還有一碗湯藥。

黑乎乎的……正是林簡深惡痛絕的東西。

他本想躲一下,奈何因為咳得久了就連是後背都有些發虛。

就這樣被揪着坐起來的時候,林簡看着對方還黑着臉。倒也沒敢再哼唧,苦着臉把藥喝了,好在嚼了些梅幹,苦味倒也散了大半。

又過了片刻,喝下去的藥慢慢發揮了作用,林簡只覺得身上有些發熱,咳嗽也漸止,透過床帳往外看,能看見朦朦胧胧的影子在來回走動。

蘇穆把外面的東西簡單收拾過一次,燭火也沒有敢熄便直接爬了床。

咳嗽總歸是止了,只是間或還有些聲音。蘇穆就躺在他的一側,自然能聽見林簡壓在喉嚨裏的悶聲。

他索性把人直接攬回懷裏,自己也翻了身,一手把人攬住以免他亂動,一手在人後背處拍了拍。

有規律的拍打會起到助眠的作用,再者林簡折騰到現在已經困得迷迷糊糊。好在他還有片刻的清醒,又架不住這種哄孩子的招式,不滿哼唧幾聲。

“澄泓哥你做什麽?”

“行家法。”

“什麽家法?”

“你忘了?那日還欠着四十。”

這句話過後林簡便一直沒嘟囔,蘇穆也不知道拍過幾十,總歸是把人哄睡了。

等他稍微支起身,發現人已經睡熟,就蹭在他的頸窩處,臉上的紅暈也退了些。

蘇穆也沒敢就此下床,又等了一會兒,這才下地熄了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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