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錯誤（二）
馮翊真醒來的時候, 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從沒這麽舒服過。
這種舒服不是外在的——畢竟他現在一身血還沒有清洗，而是內在的一種通徹的感覺。
聶烽寧顯然不是一個會因為故人眷念舊物的妖怪, 竟然直接就把渾身是血的馮翊真往黃沙之前的床上扔。
馮翊真睜開眼睛的同時, 守在一邊的成祈就發現了, 道，“沒想到你身體素質還真是不錯, 之前渾身上下滲血成那樣, 竟然這麽快就醒了。”
馮翊真動了動胳膊，有結痂的血塊從他身上掉下來，“感覺還不錯。”
成祈道，“你現在感覺當然不錯了，你毒也沒了。”
馮翊真訝異道, “毒也沒了？我暈過去的時候聶烽寧幫我解了毒？”
成祈道, “不是, 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好的。”
“自己好的？什麽也沒幹？”
“我們什麽也沒幹。”
這就很奇怪了。什麽都沒幹，毒自己解了？
馮翊真動動胳膊動動腿, 然後體內內視一圈，果然自己啥事沒有了, 靈力不僅平和穩定甚至還有所增強。
馮翊真道，“我記得當時我是感覺到靈力暴動異常, 非常失控，我體內暴動的靈力幾乎數十倍于我實際擁有的靈力，而之前黃沙給我下毒，确實也看得出來靈力對于這個毒的緩解是有用的。難道我毒解了,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成祈道，“确實有這種可能，你除了靈氣暴動外，還有其他什麽感覺嗎？”
“我能感覺到有種東西在和我暴動的靈力進行碰撞。”馮翊真道，“他們好像把我身體當成了一個戰場，在裏面打來打去的。”
成祈道，“那怪不得你會渾身上下都出血了，按理來說只是靈力暴動的話，不會引發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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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麽說，有可能是我體內突然靈力暴動，然後和我中的毒兩相對抗，互相消解？”
“應該是了。”成祈道，“不過你的靈力暴動是怎麽回事？和你的詛咒有什麽關系嗎？”
詛咒兩個字一出來，那些醒來後被馮翊真下意識遺忘記憶紛至沓來。
鐵鏽味的吻，康莊唇上柔軟的觸感，溫熱的鼻息……
打住。
馮翊真有些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我不太清楚，我得回家問問我爸和我哥。”
成祈抱着胸靠在一旁的櫃子上看着他，“你們家的詛咒是什麽時候有的？我從來沒聽說過馮家有這種詛咒。”
馮翊真道，“我們家這詛咒知道的并不算少吧，至少蔔家、洪家之類的，都知道這件事。”
成祈道，“可我從來沒聽說過。”
“你畢竟是妖怪啊，天師界的事情，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
成祈頓了一下，道，“你們家詛咒這個事，仔細說來我聽聽。”
馮翊真道，“也沒什麽可仔細說的，就是我們家直系血脈，必須要在二十四歲之前找到命定之人獲得什麽真愛之吻，否則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真愛之吻？”成祈愕然道，“什麽真愛之吻？”
馮翊真不自然的咳了兩聲，“就是……和命定之人親一下嘛……”
成祈突然不說話了。
“喂怎麽了？”
成祈道，“我只是在想，哪兒來的這麽傻B給你們下這麽沒好處的腦殘詛咒。”
馮翊真：……
成祈道，“難怪康莊突然沖進來親了你一下，我還以為這是他與衆不同的道別方式，來祭奠死去的你。”
馮翊真：……
馮翊真試探性的問道，“那什麽……那康莊去哪了？”
成祈朝旁邊屋子努努嘴，“他沒和我說這什麽真愛之吻的事，就說你有個詛咒，然後沖進來親了你之後，見你沒事了，就說去睡一下有點困，然後什麽都沒說，就進了旁邊那屋子沒再出來。”
“啊……”馮翊真從床上爬起身，“我去看看他吧，也……”他後面幾個字說的聲音很小，“謝謝他。”
“等會。”成祈攔住他。
“怎麽了嘛？”
成祈從上到下掃視了他一圈，“你确定要這樣一身髒兮兮的血污去見一個剛剛和你貢獻了彼此初吻的男人嗎？”
馮翊真：……
大病痊愈心情好，不和老妖怪計較。
這個押韻馮翊真給自己滿分。
天師洗澡還是方便的，靈力操縱着流水洗刷着身上的血污，不一會兒就幹幹淨淨。馮翊真找聶烽寧随便借了件衣服穿上，竟然還有點合身。
馮翊真站在門口，作了差不多三分鐘的思想活動，終于擡手敲門了。
康莊在房裏問道，“誰？”
馮翊真道，“是我，馮翊真。”
“門沒鎖，進來吧。”
馮翊真推開門，這個屋子是聶烽寧偶爾會過來休息的地方，實際上利用率非常低。
康莊并沒有在睡覺，他只是搬了個凳子靠在窗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康莊這個人，平常看着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即便這個時候，身上那種奇怪的好像可以叫高貴的氣質也依舊沒有走丢。
馮翊真平日裏，對康莊這種類型的人，算不上喜歡，也說不上為什麽不喜歡，但總之，覺得彼此不是一路人。
可康莊很奇怪。
從那天夜裏車裏互相掏底決定合作的幾個小時，到吳家晚宴後房頂上的聊天，到康莊要陪自己來黃沙城的堅持，再到……
再到這個不得已而為之的吻。
馮翊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感受。
但那絕對不是不喜歡。
那感覺，就像……
“怎麽樣？感覺如何？”
“像三月的暖陽照在身上。”
“什麽？”康莊莫名的看着他，“什麽暖陽？”
馮翊真這才意識到，康莊問自己身體感覺如何，他竟然答了奇奇怪怪的話。
“還……還挺好的……”馮翊真有點尴尬的站在門口，他口不擇言，“額，我就來……額……謝謝你。”
其實馮翊真也不知道自己來謝什麽，謝康莊親了自己？？
太詭異了吧喂。
好在康莊難得的善解人意了一把，沒跟成祈一樣逮着馮翊真怼，只是道，“沒事就行。”
又補了一句，“不用太大壓力，我不會非要你負責的。”
馮翊真：……
行吧。
康莊看他一臉吃了苦瓜的表情，笑道，“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說到正事，馮翊真收起表情，也收起了那些不明就裏的小心思，道，“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就盡快離開吧，而且……”
他握緊了口袋裏，成祈送給他的，蔔靈修靈根碎片裏的最後一小塊，“我的事情現在已經解決，但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救蔔靈修，還要弄清楚，他的爸爸，他的哥哥，到底在瞞着他什麽。
康莊點點頭，“好，那你先去問問聶烽寧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我一會就來。”
“嗯。”
馮翊真轉身離開，康莊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的低下了頭。
他在剛剛馮翊真昏睡過去後，一言不發就到了這個房裏，是因為他突然頭疼欲裂。
他的腦子裏，自從聶烽寧那句話後，就如同被什麽劈開了承載記憶的箱子，可箱子又沒有被完全劈開，只有一條幽暗的縫隙。
然後有什麽，從那個縫隙裏跑了出來。
那是一段他從沒經歷過的記憶。
馮翊真站在他對面，身着龍袍，眼神哀戚。
他們周圍似乎是個書房一樣的地方，很大，也很空，全部都是書，沒什麽人味。
他對面的馮翊真說，“康莊，對不起。”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着，質問馮翊真，“所以呢！你就要為這可笑的、所謂的天下蒼生放棄我？！”
馮翊真喉頭滾動，聲音哽咽，“康莊，康莊，這天下蒼生從來都不可笑，而我也從來都沒想過要放棄你，可是……”
未盡之意是什麽，現在的康莊不知道，夢中的康莊卻懂了。
“可是我永遠比不得那些人重要，是嗎？”
馮翊真急切道，“這不一樣，康莊這不一樣！”
“對，不一樣在于，你不會為了我犧牲他們，卻會為了他們犧牲我。”
他聲音本就冷冽，這話一出，宛如冰錐字字紮在馮翊真心頭，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他嘴唇顫抖片刻，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馮翊真。”康莊問他，“你之前，不是說愛我嗎？你是騙我的嗎？”
“我沒有騙你。”馮翊真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我愛你是真的，如果可以，我情願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背負。可……我不配。”
馮翊真道，“我做了那麽多事情，其實很多，只是越做越糟，我沒有能力，我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更……更不配被你愛。”
“他們因為我平庸無能，因為我無法解決困境，現在每時每刻都在苦難中掙紮。”馮翊真哽咽道，“我恨我自己空有為皇為帝的權力，卻沒有為皇為帝的能力。可既然我已經坐在了這裏，我就要對得起南國，對得起百姓。”
“國師說的對，在我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是馮翊真了，我就已經不止是馮翊真了，我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我受他們愛戴，也要護他們周全，這是身為掌權者的責任。我不能無視他們的呻/吟與咆哮，我……我做不到。”
他看着康莊，眼淚在眼眶外搖搖欲墜，終于化作水珠從臉頰旁滾落而下，“康莊，我愛你，可我……我也愛天下百姓，愛這被馮家世代守護的南國。我沒辦法，放棄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康莊：感謝mon和yuiop送的兩個地雷
馮翊真：感謝阿水呀送的兩個地雷和一方鎏白送的地雷
成祈：感謝一個人不就夠了嗎，你們兩這一人一句的，說相聲呢？
康莊：因為馮翊真不會念mon和yuiop
馮翊真：我英語不好這個梗能早點過去嗎？
康莊：你是要崩人設？
馮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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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說一下，這篇文明天開始就要入v啦，真的真的非常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與支持，希望也可以繼續和大家一起走到小馮和康總甜甜蜜蜜的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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