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電話號碼

門內,江聲他們開始複盤。說是複盤,其實就是江聲單方面地對秦争冷戰,陸時雨則在一旁笑嘻嘻的,仿佛沒事人似的。

而所謂的冷戰也是帶有熱度的,只是在非必要的話外不插嘴而已。

江聲其實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很沒勁,除了自己之外或許誰也察覺不到,除了自己之外誰也不會因此生氣,但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他想,要是他當時但凡摳一點,不願意把那個死亡規避卡用回到秦争身上,那麽現在秦争的墳頭該開始長草了。

而且,說好的六年游戲經驗呢,怎麽這點心機都玩不過?

江聲在生悶氣。秦争看着他面色不虞的臉,腦子裏回響的卻都是剛才他對艾明遠說的話。

他皺着眉,第一次覺得聽別人用第一人稱說話是那麽地難受。仿佛一不小心,他就要永遠地失去江聲了。

他想,他自以為的默默守護或許只是個笑話。不然那一刻的占有欲怎麽強烈地都快要失控了。

與這兩個人的精神緊繃的狀态截然相反的是陸時雨的輕松。

他在江聲的家裏轉了幾圈之後,開始吐槽這個世界的江聲到底是有多久沒着家了。

怎麽家裏的冰箱裏只有零星幾樣食物,只夠三個人勉強吃一頓午飯的。導致他們吃完飯之後不得不再出去一趟。

秦争沒吭聲,沉默地用着僅有的幾樣食材在廚房忙活着,沒用旁邊的自動烹饪機器人。

江聲躺在沙發上側目去看秦争的背影,假高凡的那番話莫名地躍入了他的腦海。

他想起了秦争用來形容那個前輩的那些美好詞彙,不管怎麽樣都無法把那些話聯系到自己身上。

他想,他大概是篤定自己等不到和秦争對峙的機會了吧,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撒了一個謊話。

他收回目光,打開了電視,看着眼前各種奇幻大片場景,極力把自己心裏的那點想法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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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代的科技是進步了,電影裏俗套無趣的劇情卻還是沒變。江聲經過上午的幾趟折騰,已經有些累了,不知不覺中眼皮已經開始打架。

耳邊陸時雨叽叽喳喳的吵鬧聲和廚房油鍋裏炒菜的噼啪聲逐漸遠去,江聲最終還是歪倒身子在沙發上睡着了。

可惜套着這層身份,連前半部分的夢都不是屬于他的。

夢境大概是系統給他的記憶插播,只是不再是感同身受,而是浮空的上帝視角。

那個人正站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把一個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的,似乎是在為一趟長途旅行做準備。

他站在冰箱前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把訂購頁面關上了,決定讓它就這麽空着。

算是印證了他真的不再對這個家有過多的留戀了。

車庫被他關閉,他跟着人潮上了擁擠的火車,端一份火車上的盒飯坐在軟座上,囫囵吞棗地塞着,眼睛卻盯着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

他似乎去了很多的地方。只是由于江聲自身旅游經歷的有限外加時代的更疊,他不知道那人所到過的山川江河叫什麽名字,也認不出那些聳立的标志性高樓究竟是什麽。

而夢中的那個人似乎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沒有在哪個城市多做停留。

或者說是哪座城市都留不住他,他在經歷了為期兩個月的旅途之後又回到了原點。

只是比去時多了一些風塵仆仆。

他離開時帶走的行李箱被他閑置在了這個別墅落了灰的角落,行走的車票與機票被他折疊得整整齊齊,扣在卧室的照片夾下。

那大概是他躺到手術臺前的最後一段時光。其他光影的則是他日常的三點一線,以及偶爾的聲色場面和酒肉池林。

江聲看着那張過分勾人的臉,和他全身上下都在散發着的占有欲,突然覺得今天自己在車上的那番宣言或許是錯誤的。

好在艾明遠對此也不算太了解,沒有當場反駁他。

如果那段記憶裏能少點心酸和迫不得己的應酬與無奈就更好了,江聲看見他躺在冰涼的手術臺,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頭頂上的手術燈燈時想。

不知道他當時看着慘白的壞境時在想什麽,如果想到那條還未受到回複的短信的話會有多難過。

随着夢境的推移,秦争已經把飯做好了,簡單的三菜一湯,已經是冰箱能讓他做出的最大努力。

陸時雨嚷嚷着肚子都餓癟了,迫不及待地擺筷子開始吃飯,秦争看着沙發上皺着眉睡覺的人,把手指抵上唇瓣,示意他噤聲。

陸時雨比了一個OK的手勢,自覺地往大盤子上撥菜,準備留給江聲醒來之後吃。

秦争給江聲蓋上了毛毯,順便自覺地把空調溫度往上調了幾度。

他盯着江聲柔和的眉眼,小心翼翼把他皺着的眉揉開了,然後趁人之危地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陸時雨恪守非禮勿視的原則,自覺地調換了一個吃飯的方向,主動背向客廳。

可惜現實的濃情蜜意的并沒能感染夢中的江聲。

如果說江聲前面的半段夢境還只是體味別人的苦澀的話,那麽後半截夢境大概他心中的不安的集中反應,真實的甚至不像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平安地離開這個游戲副本了,再進來這個游戲的時候卻找不到秦争了。他的腦子裏瞬間閃過了無數種可能。

或許是他心心念念的的前輩出現了,他不再想和他這個沒用的陌生人在一起組隊了。

又或許是他在現實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所以他不再來了。

只是不管他的願望是什麽,可以肯定的是與他無關。他也永遠不會再在他的未來裏出現了。

那次游戲之後他偶爾還會進入到游戲裏,只是随着金錢的增加,心裏的空虛卻越甚。

他突然發現其實他比這個世界的江聲更悲慘,人家至少完整地表達過自己的感情了,他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甚至一旦離開這個游戲,他就和秦争斷了聯系。

江聲夢境最後終結于陸時雨放下碗筷的那一聲清響,是時他在夢裏都快升上高級職稱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秦争的臉,突然覺得,秦争要是就長這樣該多好。

那麽他在認清自己的感情的時候會不會更勇敢一點。

秦争沒有料想到江聲的突然清醒,別開臉去不自在地去清了一下嗓子。欲蓋彌彰地叫他去吃飯,卻沒想到自己還餓着。

陸時雨瞟他一眼,心想剛才那菜是白分開了,自覺地把桌上剩下的那些一股腦地塞進了微波爐。

可惜江聲的心現在還亂着,沒空去注意這個小細節。

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匆匆吃過了飯,然後以飯後消食為由散步去了附近的一家大超市。

陸時雨就像個土包子進村似的對着各種新型蔬菜和零食左右端詳,還順帶感慨了肉食怎麽沒多大變化。

江聲瞥他一眼,說:“科技只會消滅生物多樣性,不會增加。”

秦争接上:“而且吃野生動物犯法。”

超市采購過後,三個人的眼前出現了一輛拉風的加長版空中飛車,來人自稱是受陸家大少爺所托。

江聲盯着後座上一左一右的和黑社會似的肌肉男沉默,配上陸時雨先前被撞斷腿的說辭,莫名覺得陸時雨在本輪游戲裏拿的是豪門恩怨的劇本。

但是他們倆的那點擔心卻抵不上陸時雨自己想去赴約的意願。

這下子原本計劃好的三人家裏蹲生活突然就變成了江聲和秦争的二人世界。

兩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顯示屏上播放的是江聲精挑細選出來的電影。

說是精挑細選,不過是矮個裏面挑高個罷了。

因為對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拍攝一部電影太容易了,甚至可以找一個信得過的公司把自己的夢境提取出來加工成一部電影。

成本太過低廉,以至于電影市場的質量是那麽參差不齊。

江聲按下播放鍵,招呼秦争在沙發坐好,然後撕開了一包家庭分享裝的薯片,雖然最終大部分還是進了他的肚子。

秦争只是認真看着,仿佛看的是什麽世紀大片。

影片的題材算是續上了下午江聲提到的話題:保護動物。

可惜立意立得高,內容卻俗套,配不上它的網絡評價。每個感動點都設置得那麽刻意。

唯一的亮點,是影片中和主題聯系地牽強的一條小線索。

講的是主人公小明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全副武裝地出門,小區樓下的一只橘貓正在沖他喵喵叫,緊跟着走了大半裏路。

江聲一看這個場面,心都軟了,恨不得把它揣在懷裏帶走。

小明卻以為它只是冷了,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裹在它身上,把校服外套上的拉鏈拉到頂走了。

結果在課間的時候無意地聽到鄰桌的女孩說,她在馬路上看見一只被撞死的貓咪,渾身都是血淋淋的。

接着電影裏就應景地展現了一組小貓躺在血泊中的鏡頭。

小明心裏一緊,忙問那個女孩是在哪兒看到的。得到的地址距離他居住的小區不過一條街。

他低頭喃喃:“它那個時候居然是在找我幫忙。”

江聲作為一個重度貓咪愛好者,感同身受地覺得無力,連嘴裏的薯片都覺得不香了。

結果劇情反轉。放學鈴聲打響,小明甚至沒顧上整理書包,火急火燎地趕到那個案發地點。

就看見上午還在沖他軟綿綿地叫的橘貓正血肉模糊地躺在馬路中央,旁邊是他破碎的圍巾。

小明的眼睛瞬間失神,聯想到貓能預知自己死期的說法,苦笑:“原來它是在向我求救。”

江聲雖然不知道貓咪是不是真的有預知自己死亡的能力,但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摸了兩下旁邊正在乖乖吐舌頭的金毛。

但他心裏的那點壓抑還是在親眼看見電影裏一輛摩托車碾過小貓,然後血液噴濺的場面時上升到了極點。

秦争注意到了,安慰性地摸摸他的手,也算是實現了自己心裏的那點小私心。

江聲回看他一眼,緩了一口氣,接着就被各種各樣刻意的煽情打回了心肌梗塞的感覺。

随着片尾曲的響起,江聲手中的薯片袋子也空了。

然後兩個人都沒了再看一部電影的意願,只沉默着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兩個人之間隔着的距離不過咫尺。

秦争大概是想和在這麽一個還算平和的下午和江聲聊聊天,但是做慣了悶葫蘆,一時找不到話題。

江聲裝作不經意地偷瞄他一眼,用腳尖碰了一下秦争的褲腿,問:“我能要一個你現實的聯系方式嗎?”

“随便什麽電話,社交軟件都行。”江聲看着半晌沒動靜的秦争,怕被拒絕了會尴尬,又忙不疊地補充,“不行就算了。”然後又把自己縮回了龜殼裏。

秦争則看着江聲自以為鎮靜的語調下,緊握着手機的指尖和他染着淡粉色的脖子,清了清嗓子,說:“可以,我去找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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