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陳桢會無所謂道:“自小就吵慣了
的稀缺的值得信賴的非常靠譜的心理治療師呵。
然後我就坐在沙發對面我的扶手椅上觀察着我的客戶。
我的客戶則坐在沙發上抽煙。
雪茄的煙霧在我跟他倆之間障起一道淡藍色的薄薄的屏風,隔着這道虛渺的屏風,他的情緒似乎漸漸地松弛下來。
“你好點兒了沒有?”他問。
這也真是太指鹿為馬太豈有此理了!
“老實交待,”我只有逼問他:“你那個女朋友的事!”
“我是沒有女朋友,”他說。
“所以那只是一個被你虛構出來的人物,”我問:“那就是你的性幻想?你的性幻想為什麽會這樣陰暗離奇?那間卧室你布置多久了?或者換一個說法,這個被你虛構出來的你的女朋友……她在你生命中到底存在多久了?”
“你醉了,”他說。
我醉了麽?
他只是害怕我酒醉吐真言而已。
“雖然我無證無照,”我冷笑道:“但是這并不能改變我是一個很有心的很稀缺的心理治療師的事實!既然你三生有幸成為我的客戶,你就必須在生活中作出改變!”
他看着我。
“從今天起,”我命令道:“你必須離開那間卧室!”
“我已經離開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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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他說:“我找了個項目,這一個星期都在公司。”
“有幫助麽?”
“還好,”他說。
但是我不想聽到任何外交辭令!
“請把‘還好’這樣的字眼從你的字典裏去除,”我說:“你是一個搞技術的嚴謹精密的人,你最好給我一個嚴謹精密的回答——你離開了那間可怕的卧室,但是那個姑娘……那個存在于你幻想中的姑娘,她還在不在你身邊?”
“她還在,”他說。
“所以你還是感到很無助,”我說:“因為她只是一個幻想……一個幻想肯定是不受任何物質條件拘束的,她不會因為你搬了家就發生改變,你走到哪裏,她就可以跟到哪裏,所以逃避這絕對不是個好辦法……”
而我們心理治療師的工作就是從源頭清理這種糾纏不清的幻想。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
“正常的程序,”我說:“要徹底清理這個幻想,我們就需要從頭做起,仔細分析這個虛構的形象是如何從你的精神世界中産生的,她是完全出于虛構呢,還是初戀情人或其他什麽在你心頭留下的陰影或者遺憾——現在你可以自己試着回想一下。”
他只是抽完了那根雪茄,将雪茄尾巴摁滅在煙灰缸裏。
“我知道你對我存在着很大的阻抗,”我說:“作為一個高智商的很有主見也很有控制力的人,這些年你也肯定都在作着自我調整,你對心理學的了解很有可能是比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冒牌醫師還要多得多。那麽大家開門見山罷,你對于我有什麽想法?你既然選擇我做你的心理治療師,你心裏肯定是有一個基本的想法的,你想要我做些什麽?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麽?”
“閉上眼睛,”他說。
什麽?
“我需要你閉上眼睛,”他繼續說:“聽一首歌。每當那個幻象襲來的時候,我腦海一直就是這首歌,一直就是這首歌,你幫我聽聽……”
那是一首旋律優美的小夜曲。
小提琴婉轉悠揚的聲音從他的手機音孔裏流出來,就好象甜美的夜色從太陽落下去的天際流出來,清亮的星星從深藍色的天幕裏流出來,醉人的微風從樹林間流出來,細碎的蟲鳴從草叢中流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
我的存在是不是就是地球心理學界的一大恥辱……
或者說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我竟然、竟然、竟然會被自己的客戶給催眠了……
這種事不提也罷!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砍頭不過碗大個疤。
十八年之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而且我還用不着等到十八年那麽久!
陳桢會每個周五下午都在我這裏做治療。
也就是說,他每周都白送我一筆錢,而不需要我做任何實際性的有解構有建設的工作。
他的談話從來都不會觸及他腦海中那個虛構的姑娘。
也因而從來都不會真正觸及他精神世界中最有問題的那一部分。
他可能就是想找我聊聊天而已。
話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科技的力量是如此深刻地改變了一切……
你聽說過蝴蝶效應麽?當一只蝴蝶在大西洋岸邊扇動翅膀……
當然更多的時候他還是永恒地沉默在我的面前。
也許一個職業操守和魄力都不夠的治療師會歡迎這種軟綿綿的沒有原則也沒有痛苦的自然療法順勢療法拖延療法。
但是我卻寧願刮骨療毒!
我實在是忍不住要對他下手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陰森恐怖的夜……
陳桢會照例發給我一條短信。
“睡了麽?”他象以往一樣特別空洞地問。
沒有!我睡不着!好象有一個鬼爪子正在我的門上撓!我聽見有一個鬼爪子在我門上撓的聲音!
他馬上把電話打了過來。
“喝酒了?”他又問。
我一個普普通通的手無寸鐵的弱不禁風的單身姑娘家幹脆不喝酒就連害怕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成?
再說這是一個多麽不安全的小區呵!
小偷他能鑽進來……
變态殺人狂他能鑽進來……
陳桢會……也能鑽進來。
陳桢會敢鑽進來我就不準備再把他放走了。
而且我的肚子裏也都已經打好了一大篇腹稿。
“公司住着怎麽樣呵?”我說:“不方便罷?”
“方便的,”他說:“公司裏我有一個套間,生活上的東西一應俱全,我們從小受過嚴格教育,你做過墨琛的家政你也應該知道的,我們都能很好地打理自己,你不要擔心。”
我才不是擔心他。
“要不然考慮下合租?”我凝視着他:“你在公司住久了人家會覺得奇怪的。而且,你又是這樣一個鑽石王老五,公司裏的單身未婚女性可能都在盯着你。要是碰上一個特別大膽的半夜去敲你的門,你給不給人家開門呵?不給人家開門罷,人家老羞成怒以後就不幫你好好幹活了,說不定還會故意搗亂給公司造成損失,要是你給人家開呢……”
他看着我。
“說不定就會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說:“你從來都沒有交過女朋友,到現在還是處男人家知道麽?人家要是不知道,就會笑話你技術不好;人家要是知道了,就會明白你心理有問題……”
所以結論就是公司乃是非之地,真真的不可久留。而如果是跟我合租的話,就不會有上述這些危險!還能一舉兩得給我看個門神馬的……
考慮考慮罷?
不對,這根本就不存在考慮的餘地!
這是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你這樣看着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