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見? (3)
老是有類似某個人那樣的花花公子沖進他跟女生之間插一杠子什麽什麽的。
“他的問題還很多,”少年說:“阿貞姐姐,你要想知道以後我都告訴你。”
“你都知道?”
“那當然,”少年說:“我在他身體裏呆了這麽多年我有什麽不知道的?你要聽麽?”
“不,”我搖搖頭:“現在不要。”
他的神情似乎是在問我現在要什麽。
“閉上眼睛,”我命令他:“不要笑。”
他便沉默着閉上了眼睛。
這樣一來他就又變回了那個我所熟悉的陳桢會。
我伸手去摸這個我熟悉的輪廓。
這個輪廓的主人在他最不舒服的時候将我從盧敏疇手裏解救出來,他還因為深知道自己的問題而特意跟我拉開距離,他請我吃飯的時候那麽緊張以至于只知道用手劃杯子,他帶我去看他風格詭異的卧室,他上門就診卻又堅不吐實,他在我露營的時候整夜不睡挂記着我的安全,他喝醉了搭挂在我肩上,還象塊火炭一樣親吻我,燒灼我,他還終于放開胸懷那樣輕聲地告訴我:
我怕黑,怕孤單,怕一個人呆在那麽黑的孤單裏……
“阿貞姐姐……”
“噓,”我喝止他:“不要說話。”
但那個少年并不聽從。
“阿貞姐姐,”他執着地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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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補上感謝的內容。
“謝謝你……幫我摧毀了他。”
中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一
他坐在寬大的老板臺後。
這張老板臺與陳桢會辦公室裏的那張同等規模,但由他坐在後面就立刻有一種逼人的壓迫感,顯得排山倒海力重千鈞,當頭有一股黑壓壓的淩厲氣勢狠狠地朝我沖撞過來。
我呼吸不暢,在門上艱難地敲了兩下。
“進來,”他說:“關門。”
我不能解釋為什麽這簡短的四個字就好象是四發冷槍,嗖嗖嗖嗖地洞穿了我的心髒部位,又悠悠地落向我身後的一片冥冥漠漠中去了。
我轉身關上門,拿着我的文件慢慢地走過去。
他的辦公室也跟陳桢會的辦公室一樣的布置,只少了道橫亘在辦公桌與會客廳之間當作隔斷的實木镂花屏風。
因此在從門口走到他面前的這整個過程中,中間就沒有任何緩沖。
就顯得這個辦公室實在是太太太太大了……
大到我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又再加上一輩子光陰才終于走到他面前,遞上剛剛寫好的報告。
他在低頭批閱另一份文件,過了兩百年才将我交上去的文件拿過去看,而後于一刻鐘之內就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就這樣?”
他擡起頭來看着我。
我在撞上他目光的這一瞬間失去了本來就很艱難的呼吸。
而失去呼吸的瞬間體內卻又有什麽東西瘋狂地旋轉起來,就好象這粒星球上最新型最尖端的軍用雷達的圓穹狀天線,我瘋狂地旋轉着以接收并同步分析由他發射出來的每一個最最細微的表情。
然而他什麽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他就只是公事公辦而已。
“‘直覺’這兩個字有說服力麽?”他一針見血地說:“為什麽第一次見面你就覺得陳桢會有這樣嚴重的心理問題?”
我無法回答。
而他也并不期待我的回答。
“你如此主動地靠近陳桢會,”他說:“就是因為你的善良心性?或者是從這些字裏行間透出來的悲憫情懷?你确實就是一個普渡衆生慈悲為懷的學雷鋒做好事的心理醫生而已?”
他把那份報告推還給我:“重寫。”
我慢慢地将那份報告扯回來。
“知道應該怎麽寫麽?”他問。
而在他面前連說話都是如此困難。
“你的意思是……”我頓了下才能繼續:“由于陳桢會身家上億,我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雖然這樣說很無趣,”他挑挑眉頭:“但一個單身姑娘家這樣不擇手段地接近象陳桢會這樣一個毫無戀愛經驗的男子,不惜扯住一個對你來說幾乎還是陌生人的衣袖,索要他的電話,借給他完全不犯着的一大筆錢,并且還扣留他的手表——你确定這真不是在誘惑他麽?”
“還有,”他又用指關節輕敲桌面:“你在這份報告中提到我。”
“我不能接受這份報告中對我的指控,”他擡頭看着我:“最起碼是到你為止,陳桢會從來都沒有過女朋友,因此這個關于我搶他女人的指責毫不成立。我也不能如此莫須有地承擔這種罪名,為阻礙他青春期跟異性的交往并最終導致他性幻想的陰暗變态負責。”
“删掉我的名字,”他不容商量地說:“也删掉這整件事。”
我默不吭聲。
“再說,”他道:“一個成年男性有那麽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性幻想……你覺得這事兒很重要麽?”
但是陳桢會的性幻想十分變态且與死亡有關。
甚至,被陳桢會虛構出來的那個女人已經嚴重侵入到他的現實生活。陳桢會有時候會認為她是真實存在的,甚至他一直都在害怕重新回到那個存在着她的房間。
老板桌後那個人淡定的表情裏難得泛起一絲漣漪。
“這樣下去的話,”他淡淡地揶揄道:“你是不是馬上就會分析出由于他精神生活的不正常,最後說不準他就是某樁變态殺人案的主角——他就在作案現場,也有作案時間,更有作案能力,經過你這一分析他甚至都還具備了那最關鍵的極其變态的作案動機。”
可是他并沒有作案時間呵。
那個時候他還正處于聖瑪斯對他的修複中,而那種修複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随時可以醒來并還随時可以再幹出點什麽事的睡眠,就好象他第二次發病住院更是一連酣睡了兩天。而且,哪怕是他有那種過于陰暗的變态的性幻想,他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事實上也是無害的……
但是老板桌後的那個人并不想聽我羅嗦。
“删掉,”他毫無商榷餘地地說:“足以影響恒遠領導層形象的情節全部删掉。”
那這份報告就什麽東西都沒有了。
“所以要重寫,”他說:“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什麽性幻想呵移情失敗,這根本就不是董事會想要看到的東西。”
那董事會想要看到什麽呢?
“象你剛才那個說法就很客觀,”他說:“因為陳桢會是一個很有含金量的單身男子,因此你懷着衆所周知的目的接近他,你把他勾引到手,同居了……”
我看着他。
“你們同居了,”他根本無視我的眼光:“然後很快就産生了矛盾。由于家族內定是有一份每對夫妻都必須簽署的婚前協議,這份協議限制了你的權利,不能滿足你的胃口,因此你以分手來折磨他要挾他,而他作為一個從來都沒有處理過類似事件的毫無經驗的情感白癡,完全不懂得這些姑娘們人人擅長的手段,還真以為你們的感情就這樣走到了盡頭,于是崩潰了——你不覺得這樣寫才是真正符合邏輯的麽?”
我繼續盯住他看。
“當然在寫的時候你可以給自己做一些美化,”他扯一扯嘴角:“雖然看在董事會那批人眼睛裏都是一樣。”
“就這麽寫,”他用指尖在桌子上敲定道:“董事會需要成熟合理的報告。至于現在這種好象是傳道士在布道的東西,你寫好了可以先拿給我,鑒于我們之間……”
他又那樣不帶一點多餘的表情,極其淡定地看着我。
“我會教你怎樣改好,”他說:“明白了麽?”
我明白了那個叫作白永琏的男子就這樣丢失在時光裏。
那個眉眼含笑口角輕倩的男子,那個脾氣暴躁動辄不耐煩的男子,那個有時候跟我輕狂使性,有時候待我人道溫柔,有時候醉倒在我懷裏,有時候又任我醉倒,那個男子說他的幸福從此不再掌握在自己手裏,那個男子說他從頭發梢到腳趾頭從肌膚到血肉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我的……
那樣一個活生生的語笑嫣然的男子……
白永琏就這樣丢失掉了……
他現在的身份是——
林墨琛。
作者有話要說:
☆、二
林墨琛還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聽到什麽樣的回答。
——林總,我明白了。
或者:我明白了,林總?
我默默地盯住他看。
他清減了。
骨肉停勻的輪廓瘦下去一整圈,仿佛水落而石出,那只本來高峻的鼻子顯得更加突兀,帶着一種我很不熟悉的堅硬而冷峻的光澤從原來那個白永琏的肌體裏格外凸現出來。
他就那樣堅硬而冷峻地承受着我的目光,直到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嘿——”
那一把蒼涼的女聲被他迅速地切斷了,他拿起手機接聽。
但那個被切斷的聲音落進我心裏還在繼續唱。
那還是曾經的白永琏喜歡的韓真真的歌聲,微沙的嗓子一拉便把這首愛情的挽歌唱得那麽滄桑撕裂創劇痛深:
“嘿,我已不能回頭,
天,
她可願意幫我?
你在何處漂流,
你在和誰厮守,
我的天涯和夢要你挽救。
我已不能回頭,
天,
你要傷我多久——”
林墨琛挂掉電話又再一次問我:“該怎麽寫,明白了麽?”
“明白了,”我說。
怎麽寫其實都無所謂,重點只在既然是我摧毀了陳桢會的第一人格,我就有責任幫助他完成人格的重新建構,将從他體內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與第一人格合而為一,以促進他的成長,圓滿他的人生。
至于白永琏……
這個也由于我的原因而丢失在時光裏的白永琏……
“那就好,”林墨琛接着說:“對陳桢會的治療以後就由公司的心理咨詢師接手,你作為他的女友或者前女友只需要在治療中負責情感支持……”
“那不行,”我連忙打斷他的話。
他看着我。
“沒有人比我更适合負責陳桢會的治療,”我解釋道:“雖然錯誤确實是由我造成的,但他第一人格的移情對象是我,他應該對我更為接受,而且我也不會再犯第二個類似的錯誤……”
林墨琛毫不客氣地截斷我的話。
“需要我提醒你麽?”他極其冷靜地道:“你負責的結果就是他由一個好端端的強人,變成了……”
“我很抱歉……”
“你的抱歉不值半文錢,”林墨琛道:“而陳桢會價值連城。你現在就去十樓心理咨詢室去跟李可大夫溝通,他是斯坦福大學心理學系的博士,之前一直在做精神病人的臨床治療工作,到公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在馬航失聯事件中對失聯家屬的心理疏導極為出色,我想沒有人會比他更适合眼下這個工作——你今後就是這個人的助手。”
這想必就是他平時工作中的樣子。
很幹練很幹脆很精到也很帥。
那個白永琏我以為是在時光裏丢失掉了……可其實,在沒有遇見我之前,他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的罷。
“你可以走了,”林墨琛道:“李可在十樓。”
我只能跟他告別,拿好報告出門去找那個叫做李可的心理醫師。沿樓梯一層層下到十樓,尋到心理谘詢室,裏面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正背對着我敲電腦。我伸手敲敲他的門,那個人便回過頭來。
頓時我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話說中國有句古詩“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講的莫不就是眼前的這張臉龐?
而頂着這張臉龐的絕色帥哥一定也是豔驚了太多的姑娘,他非常知趣地沒有跟我打招呼以打斷我的癡看。
但我其實是一個美色不能淫的人。
幾乎在頃刻間我就回過神來了。
“有病罷你?”我極其懷疑我的眼睛。
但那确實是上師的頗為無奈的表情:“我知道你喜歡好皮囊。”
但我也不喜歡一副好皮囊配上他那種、他那種……唉怎麽說呢!反正就是跟眼前的這副豐潤的好皮囊截然相反的那種格外瘦瘠的神情呵!
我不可思議地瞪視着他。
“呃,”他有點尴尬地找着話題:“你不問問我為什麽來到這裏?”
“那還不是挂記我?”而且無外乎就是這些理由:“怕我闖禍,怕禍闖我,怕我被霧霾悶死了,被汽車撞死了,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是上師一臉嚴肅地看着我。
我就想起我确實是闖禍了。
而且還要他化身為斯坦福大學的心理學博士以及著名的臨床精神病學家來為我的所作所為擦屁股收攤子。
“不用你管,”我想我完全可以為自己負責:“我還對付得了。”
他就露出我所特別熟悉的那種格外瘦瘠的神情,用一種鷹隼般的銳利深刻而穿透的目光細細地打量着我。
“你跟從前不太一樣了,”最後他說。
也許只是他從來都沒有能夠認識我的另外一面。
“厭倦症好了?”他說:“地球确實是個富于挑戰的好地方。”
那倒是的。
“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暴哭,”上師道:“我以為你一見到我就會在一瞬間掉下眼淚,然後就會哭成一道瀑布沖進我懷裏,并要求我以超超光速零點零零零一秒都不耽擱立刻帶你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我看着他。
他照舊是那樣犀利地看着我。
“讓你失望了,”我說。
“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心裏的瀑布,”他終于放軟了聲氣,并且向我張開雙臂:“過來讓我抱抱。”
我想他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個十項全能的通神上師了。
縱使歷盡十千劫,我又豈能雨濕落花飛不起。
我走過去跟他擁抱。
“很高興見到你,”他說:“蘇瑪。”
“我知道你會來,”我說:“上師。”
作者有話要說:
☆、三
上師來到地球上的另一個目的是修苦行。
作為星際十大通神上師之一,他現在還要向那最高的境界挑戰,一路沖關直到通玄,屆時天人合一人神合體,他就會跨入聯盟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精神導師的行列。
而修行法門萬千,衆所周知苦行乃是這萬千法門中最為殊勝的法門。
我四下走動打量着上師的工作環境。
這間辦公室雖然比不得頂樓的總裁辦公室,但是采光良好窗明幾淨,天花上留着中央空調的送風孔,電腦桌上配備着品牌電腦,可能是為了保證咨詢者的私隐,套間內設有私人衛生間,再往裏是一幅拉起的簾子,簾後是一張供咨詢者在訪談過程中自由聯想或者催眠使用的單人床,如果上師這具模板工作疲倦了,它應該同時還可以作為他的午休床……
“苦麽?”我疑惑地問他。
“很苦,”上師皺眉道。
于是他在我心中的神級地位又往下滑塌了兩級。
——如果這樣都能叫修苦行,那讓萬裏之外築穴在大雪山深處的修道者們說什麽是好呢?
有腳步聲響過來,上師便越過我肩頭彬彬有禮地跟來人招呼。
“林總,”他說。
我轉過身,只見林墨琛站在門口,才剛壓迫過我的那團排山倒海力重千鈞的淩厲氣勢頓時又朝我沖撞過來,就好象武林高手出的大招,只向前一步就壓得對手完全沒有了掙紮的餘地。
林墨琛他還一直向前走了好幾步。
“我來看看你們聊得怎麽樣,”他掃視着我們:“溝通還順利麽?”
“林總放心,”耳朵邊是上師誇張得不成話的熱情:“我與張小姐一見如故,張小姐博聞廣志遠見卓識,真是我們心理學界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們一定會通力合作合作愉快的。”
林墨琛又将眼光射向我。
“李大夫……醫術精湛,”我說:“我很佩服。”
“那就好,”林墨琛道:“以後你就全力配合李大夫的工作,将治療情況每周出具一份詳細的工作報告給我,有什麽問題馬上跟我聯絡,記住了?”
“記住了,”我好容易才鎮定下來:“請放心。”
林墨琛的眼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晌。
我幾乎是拼盡全身力氣、摒絕一切外部幹擾并努力與他的目光對接,才終于搞清楚他是在深沉地思考着我對待這個治療安排的态度為什麽會在轉瞬之間就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他看了我一會,又去打量上師,最後沖上師微微點了點頭。
“下班後你們在停車場等我,”他說:“我今天去看陳總,可以順道載你們過去。”
我們一起答應,林墨琛便轉身走了。
我目送着他帶着他的那團壓力場在門外消失,再回頭就見上師又用那種我很不喜歡的鷹隼般犀利的眼光在玩味着我。
“你的地球情人……”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是呵,是被上天注定了我永遠都無法擁有的情人。
這激活我豐富我将我從幹巴平淡的幸福厭倦症中拯救出來的我的地球情人。
這擊中我洞穿我将我鮮活敏感的心靈生生撕裂滴滴滲血的我的地球情人。
“剛才說到哪兒了?”我微笑道。
“苦行很苦,”上師郁悶地看着我說。
這個意思是需要我安慰。
但是我應該怎麽安慰他呢?
“習慣了就好,”我說:“我知道你不想接觸那麽多人的心理垃圾,這會毀了你的清靜,而且你對地球人也根本就不感興趣。但既然是苦行……尤其是作為一名慈悲的通神上師,淨化宇宙就是你的責任,你既然來到地球上并選擇了如今這一行……”
“下班了,”上師打斷我可怕的教條:“走罷,你的地球情人還在停車場等你。”
我們來到停車場,卻見林墨琛的白色座駕邊上還站了一個在等待的人。
那是身着職業裝很有知性美的一個白晳清透的姑娘,撐着一把香槟色的遮陽傘站在那裏,一只手扶在那輛車的後視鏡上,多少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們也朝這輛車走過來。
“你好,”上師又拿出他過分誇張的殷勤,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兩手捏着禮貌周全地遞過去:“我是公司的心理咨詢師李可,很高興認識您,以後有什麽心理方面的問題可以來找我。”
那姑娘在猝不及防間被上師的美色所惑,一邊看着他一邊已經無意識地伸手接過名片,低頭看了一眼又再擡起頭來。
“你好,”她說:“你們也在等林總呵?”
上師道:“我們搭林總的便車。”
那姑娘就收起上師的名片,從包裏找出自己的名片遞回去:“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是應通國際的裘舒舒,以後常聯系。”
她又拿起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我。
我低頭一看那名片上的公司十分親切:
應通國際投資銀行
——那不就是白永琏先前工作的那家投行麽?
這個裘舒舒原來是白永琏的同事!
我對裘舒舒的好感頓時無限極飙升了。
“不好意思,”我跟她陪笑道:“我叫張阿貞,剛換了工作還沒有名片。”
“沒關系,”她也笑着說:“剛才給你們林總打過電話了,他還有一會。”
我們便站在林墨琛的轎車旁邊閑聊天,一邊看着下班的停車場一片人流紛亂洶湧。我注意到上師雖然來得時間不長,可顯然已在這家企業混得風生水起,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人基本都會跟他打個招呼,還有幾個女職員明明車子停的不是這個方位,還千辛萬苦地從嘈雜的車流中一路穿行過來,詢問上師要去哪裏,要不要搭她們的便車。
這些女職員還把我跟裘舒舒逮着一陣亂看。其中我由于與上師距離較近而占去了她們百分之五的精神,剩下那百分之九十五的眼光便都被美麗知性的裘舒舒吸引去了。
我只能在心裏為裘舒舒默默地加油。
所幸裘舒舒一直都笑得大方舒展,基本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将這些拜倒在上師絕世姿容下的女職員們秒殺掉了。
我們繼續閑聊天,等到這一陣剛下班的忙亂過去,又過了大約十分鐘,林墨琛才匆匆地趕到了。
“久等了,”他解釋道:“有點事還沒處理完。”
“沒關系,”上師很狗腿地道:“領導層的忙碌就是我們員工的福利。”
我記起我曾經也這樣跟叫作白永琏的某個人狗腿過……
而那個叫作白永琏的人已經沒有了。
我就只能毫無作為的站在一邊,看着裘舒舒笑顏如花地坐進副駕駛座,又看着上師打開車後門也坐進去,然後是林墨琛打開駕駛座的門……
他忽然扶着車門停下來了。
并且還越過車頂看着我。
“裘經理半路下車,”他面無表情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四
但是裘舒舒半路下車跟我有神馬相幹呢?
我現在的智商肯定是在林墨琛如此強大的壓力場下出問題了。
我又棄絕一切幹擾花了好一陣功夫才總算把這句話給弄明白,林墨琛這是跟我這個相關責任人在解釋,他在解釋為什麽在探視陳桢會這種絕密大事上車子裏會多了一個人。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但可能是理解得太慢了?
林墨琛沒有表情的臉愈發沒有表情,他一言不發地上車了。
我這個智商成問題的人也惴惴不安地跟着上車,一轉眼就看見上師又在用那種很可惡的眼神在看着我。
你的地球情人……
我的地球情人開車上路。
一路上還跟裘舒舒偶爾閑聊幾句。
“忙得過來麽?”裘舒舒言語輕柔地問。
林墨琛這一陣确實應該非常忙碌。
自從陳桢會出事之後,董事會一番閉門密議,林墨琛作為元亨銀行的繼承人,憑借恒遠集團第二大股東的家世背景,再加上從小就是個被長輩們一致看好的有理想有志氣有作為有幹勁的四有青年,本來就是準備先做陳桢會副手,從副總裁的職位開始熟悉集團事務的,現在便只能直接空降到這個商業集團變成了他們的現任CEO。
這種突然而來的工作強度是會慘不忍睹的罷。
反正這個消息的透露人集團CEO的另一個強有力競争人選盧敏疇是在困難前望而卻步,并在第一時間就将這個困難毫不遲疑地推卸了出去。
“我就是個拍電影的,”他謙虛地說:“天塌下來,還是他們先頂着罷。”
但林墨琛雖然也天天練拳打熬筋骨,卻不比陳桢會是個剽悍壯實的大高個兒,誰知道他頂不頂得住呢?
我盯着後視鏡裏林墨琛沒表情的臉,豎起耳朵想聽他的回答。
但林墨琛只發出一個鼻音濃重的單音節。
“嗯。”
——這是什麽意思呵?
表示他忙得過來,工作只是小case?
或是确實忙不過來,所以也就無話可說了?
我真想擠到前排去跟裘舒舒交換一個眼神,互相探讨下他這個“嗯”字的具體內容!
還好裘舒舒又言語輕柔地接着問下去了:“這些天都忙到幾點呵?”
“沒有幾點,”林墨琛道。
他還可不可以回答得更沒有價值一點!
“累不累?”
“還行。”
我對裘舒舒已經徹底絕望了。
如果換成尹曉露的話,起碼林墨琛不會是現在這個态度的!
但尹曉露現在正忙着她那部已經宣傳了好久的開年大戲,一心想着要沖進柏林戛納奧斯卡還要挑戰國內的金鷹金馬金烏鴉,她實在是有好久好久都沒有在我可以看得見摸得着的地方出現過了……
為了緩解大家的工作壓力,我或許應該提醒盧敏疇動用手頭的明星資源,在小範圍內舉辦一場色香味俱全的小型Party,說不定會有不錯的效果,不管怎麽說,呃,男人嘛……
我的腳忽然被上師碰了下。
我不明白後座這麽大的空間怎麽還不夠安頓他的兩條腿呢?
我把腳縮回來。
但上師很快地又碰到了我。
我扭頭看他。
他一臉的道貌岸然,底下又在用他的皮鞋尖兒蹭我的涼鞋——我的涼鞋是露趾的只在鞋面上意思意思稍微纏了兩根細絆兒,他這一來就直接蹭到我細皮白肉的裸足了好麽!
我頭頂上一陣天雷滾滾狂轟濫炸過去。
“到了,”裘舒舒忽然說。
她等林墨琛靠邊停穩就開門下車了,然後回頭笑得鮮花盛放朝霞燦爛的跟林墨琛告別。
“再見,”她笑着說。
林墨琛仍然沒有任何表情流露,側過臉來跟她點了點頭。
這個姑娘就走掉了。
我為她更為林墨琛感到無比的悲哀——如果換成尹曉露的話,可以想象絕對不會是這種凄涼的結果呵!
我再一次堅定了要敦促盧敏疇辦Party的決心……
但是我的手為什麽又癢起來了?
我低頭去看,只見上師修長的手指點在沙發座上跳着讓人骨軟筋酥的指尖舞,舞着舞着就從沙發座的中間位置漸漸移動到我的這一端,然後開始舞姿優雅地撩撥着我擱在座位上的手指手背。
我又看他一眼。
他還是一臉的道貌岸然。
——這是受到這具模板的影響在地球上熬了這幾個月饑渴到了麽?
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本來我不應該把手再拿開,但一來我還在林墨琛的氣場籠罩之下,二來……
二來上師他不正好修的是苦行麽!
我毅然伸手去掠頭發,掠完了以後就把手擱膝蓋上,而膝蓋又規規矩矩地縮攏起來。
“張大夫,”上師卻來伸手掠我鬓邊餘下的碎發:“這裏還有一些。”
正在行駛的轎車一個打滑,又迅速地穩住了。我慌忙看向後視鏡,後視鏡裏林墨琛的那張臉比沒有表情更加沒有表情了。
“謝謝。”
我連忙轉頭跟上師客氣,一邊從眼神裏射出兩道激光,妄圖将他這具不知死活的華麗模板一舉擊殺在後座上。
“不謝,”上師春風般溫暖地微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尼瑪!等林墨琛走了我剪掉他的小雞雞會不會被星際法庭宣判為惡意損毀模板罪!
但這是我應該做的呵呵呵呵!
“是這裏麽?”林墨琛忽然問:“我第一次來。”
“不是,”我伸長胳膊指點道:“是那條路。”
林墨琛便靠邊停了車:“你到前面來。”
我也顧不得遞給上師一個勝利的眼神,連忙下車坐進副駕駛座去幫忙指路,都還沒有坐穩,林墨琛忽然俯過身來。
我吃了一驚,只見這個我曾經無比熟悉的人又停留在一個與我非常接近的距離上,伸手去拉我座位斜上方的安全帶,就象從前每次我坐他的車時他幫我做的那樣。
他高挺的鼻尖重又戳在我眼前。
他鼻尖裏呼出來的氣息重又噴在我臉上。
可是如此靠近我的他的臉色還有他的唇色,卻都不再象從前那樣豐潤鮮豔有光澤,已經失去那種由裏而外透出來的格外愉悅格外幸福的滋潤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
由于陳桢會的精神問題乃是集團內部最核心的機密,他現在仍舊保留着集團董事會主席的頭銜,只以休養為名退出集團的具體日常管理。鑒于不久之前他确曾暴病住院,這個理由不僅為外界接受,甚至由于從他身上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陳小會被我收服,必要時候也能演演戲做做假,所以竟連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們諸如雲姨和蘭姨都不曾懷疑,還真以為他是出門散心休假去了。
我們住在城郊一間私密性很強的鄉村別墅內,并由于恒遠集團那些在上海灘辛勤創業而又憂國憂民的祖輩們在下輩教育問題上的未雨綢缪,甚至連管家廚子之類的什麽都不用請,陳小會上至修枝剪葉,下至灑掃庭除,事無巨細大包大攬真是幹得那叫一個多快好省呵!
當然作為獎勵我需要偶爾綻放一下我豔壓當世的能量翼并向他講述那些發生在外星空間的故事。雖說星際由于大聯盟的形成而進入類似歷史的終結這樣的平穩期,而在之前難免也是有着屬于自己的熱情澎湃的史詩時代的。
那時候各大行星的領袖們合縱連橫,乘着最最老式的時常掉進蟲洞的光速列車在宇宙空間裏穿梭征戰。那些蟲洞有時候十分坑爹,經常将一大隊必須按時定點輸送到戰場的援兵搞得不知所蹤,有時候又象是一只無形的手,會将幾百年前失蹤的人們突然間放送出來從而一舉扭轉本來已經定形的戰局……
總而言之,我與陳小會相處甚歡。
但是今天陳小會不知道為什麽很不高興,從我出發去集團提交報告起,到現在回來看見他還在那裏挂着一張臉,看起來就是眼前這個自稱為媒婆嘴的巧舌如簧的客人也拿他沒有什麽辦法。
盧敏疇坐在樹蔭底下正在對他進行性啓蒙教育。
“女人的緊致度那是必須親自去體驗的,”他教導道:“天底下沒有兩個一樣的女人,也絕對沒有兩種一樣的手感,當你将注意力鎖在你的掌心,用心去體驗她們的皮膚帶給你的美妙觸感,你就會覺察到這其中是有着多麽微妙的不同,有些皮膚是象絲綢般滑膩,有些就會象是絲絨,有些象吹彈可破的果凍,有些象很有質地的酸奶……”
他迅速吸引了一個聽衆,上師十分果斷地走過去了。
林墨琛也走到陳小會面前。
“會哥,”他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