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見? (6)

。而在隔壁房間裏,陳小會忙了一整天,也正睡到酣沉。

兩個男人的呼吸聲在窯洞裏相互應和。我站在那裏發了一會呆,模糊地覺得好象還有一件事兒沒做。

我想了又想,最後終于想起來了。

——周彙報。

我又重新走出窯洞找了個僻靜地方給林墨琛打電話。

撥號音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

“張大夫,”靜夜裏林墨琛的聲音帶點兒慵懶,也帶着點兒含混的輕笑:“你在這麽美好深沉的夜晚給我電話呵?”

我才想起來夜已經深了。

“對不起,”我說:“林總休息了麽?”

“我是在床上,”他露骨地回答,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

我捏着手機簡直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是這樣的,”我磕磕巴巴地解釋道:“呃,那個,白天你忙;晚上呢,你知道的,我還要一直陪着陳主席……”

呵小會同學,你就容我拿你當下擋箭牌罷!

“對,”那一頭林墨琛笑完了,立刻又很嚴肅地道:“你晚上還要一直陪着陳主席。”

我又說不出話了。

算了,還是不要解釋了,直接彙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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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周的情況是這樣的,”我清清嗓子開始彙報:“他這幾天一直在拍戲……”

但是!

但是!

我前面那是什麽情況!

這深更半夜四野荒然的,居然會有一個瘦瘦的小女孩子正在朝着我走過來!

而且仲夏的星光還是那麽亮,我一不留神就一眼看清楚了那個女孩子的臉!

那個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在星光下揚着一張美得不可分說也複雜得難以解釋的臉龐,仿佛既天真又滄桑,既冶豔又危險,既醜陋又動人,正在向我快速地逼近過來!

“張大夫?”

我機械地舉着手機,但對話孔裏傳出的任何聲音都已經無法回應了。

“張大夫?”

話筒裏林墨琛又叫了一聲,而我只看到那個妖異的孩子還在向我逼近。突然間張大元的話自腦海深處特別清晰地浮現出來,那還是我剛一落在地球上時他對于我這種奇怪現象所作出的解釋:

“就你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我們山裏人也見過太多了。就從前我家門前樹上盤着的那條大白蟒……”

神神鬼鬼……

鬼?

鬼!?

我呆滞地看着那個逼近過來的小鬼,在剎那間閃過了一萬種想法:

我是外星人,我會隐身!

——但鬼也是能隐身的,我隐了身她應該也能看見我……

我有翅膀,我會飛!

——但鬼也是能飄的,飄跟飛那就是一個概念……

我還有縱橫宇宙無堅不摧的上師,我呼叫上師!

——但上師剛剛才嗨過了頭,如今正那麽虛弱無力地退縮在他那大有問題的模板裏……

“張大夫?”耳朵邊林墨琛還在那裏叫:“張大夫!張阿貞!你那裏出了什麽事!?”

那只鬼終于在離我五步遠的地方停住了。

沉住氣!

我還有異能!

我只有盡我一個外星人所擁有的全部異能與這只地球鬼所擁有的不知道什麽超能力作殊死一搏了!

但是地球鬼的命門是在哪裏?

我應該打向她的什麽部位?

我緊張地尋找着那只鬼的命門。

那只鬼也站在那裏尋找着我的命門。

還是先聲奪人罷!

——我至少比你大,還要比你大得多!

我擦地張開翅膀,六丈翼展就象一蓬火焰烈烈燃燒在寶石藍的夜空中……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

那只鬼果然被我的氣勢震懾住了!

“呵——”

她甚至連叫都不敢叫,一聲尖叫才剛出口就被她咬斷在喉嚨裏,她迅速地磨轉身,三步并作兩步踉踉跄跄地往坡下跑去,眨眼間就不見了影子。

“張阿貞!張阿貞!”話筒裏林墨琛還在繼續叫:“出了什麽事?你那裏出了什麽事!?”

我一口氣洩将下來。

林墨琛似乎也感覺到我洩出來的那口氣。

“張大夫?”

“林總,”我也差不多象上師那樣虛弱了:“我在。”

“剛才怎麽了?”他問。

“我……”可是我到底應該怎麽說呢?

“到底怎麽了?”他又問:“我聽到一聲尖叫。”

他的聲音非常自然地帶着關切,我突然間就完全無法招架了。

“我剛才,”我心有餘悸地說:“看見了一只鬼。”

但是我怎麽可以說出這麽不科學的話呢!

我還有沒有一點正确的地球人的三觀呢!

但是林墨琛并沒有質疑我的三觀,他的第一反應似乎是整個人馬上進入了一種備戰态。

“你現在在哪兒?”他立刻問。

“在山上,”我說。

“你住在哪兒?”他緊接着又問。

“前面兩百米的山坡後,”我被他帶得也全情警惕起來。

“現在你立刻回去,”他命令道:“立刻,馬上!”

我撒腿就往回走。

“陳主席跟李可呢?”他又緊緊地問。

“睡了。”

“沉住氣,遇到事兒不要慌張,”他繼續道:“但是要馬上尖叫,剛才那樣不行!要盡一切可能大聲尖叫,叫到天崩地裂喊破了肺都沒有問題!這個距離他們聽得到!”

“知道了,”我說。

“到家了沒有?”

“快了。”

“周圍什麽情況?”

“沒有,”我說:“剛才那只鬼跑了。”

“你腦子怎麽長的,”他忽然就有些薄怒:“一大晚上的出門亂跑!”

“我是要做周彙報,”我解釋道:“在屋子裏……”

他并沒有興趣聽我的解釋。

“到家了沒有?”他又道:“到家了不要馬上關門。”

我已經到家了,并且正要随手關門。

“呵?”

“不要馬上關門,”林墨琛道:“也不要東張西望,盡可能自然地走到陳主席房間裏,把他叫起來。”

“呵?”

“把他叫起來檢查下房間,”林墨琛道:“然後再關門。”

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如果這間房真的進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把陳小會叫起來有什麽用?

還不如直接去叫上師!

“李可先不用理他,”林墨琛又道:“要有什麽情況陳主席一個足夠對付了——快去!”

我被他吼得一顫,連忙走去陳小會的床頭打亮了燈,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兩巴掌。

那個睡着了的人就頓時警醒了過來。

在最初的一瞬迷糊過後,那看着我的兩只眼睛瞳子一亮,宛如兩粒耀眼的星辰閃爍在蒼茫的夜空裏。

我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上。

陳桢會!

醒過來的這個人是陳桢會!

但是那兩粒星辰一閃,又習慣性地藏進一片雲翳裏去了。

“阿貞姐?”他又變成陳小會帶着三分困倦茫然地問我。

我在炕邊坐下來。掌心握着的手機屏幕顯示通話結束,應該是林墨琛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收起手機,将拍陳桢會肩頭的那只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當作支撐,一邊緩緩地向他伏下身去。

我該得怎樣使盡渾身解數才能夠将他從此留住!

他的心在我的手掌下怦怦狂跳。

他的呼吸在我漸漸的迫近中變得越來越重濁,越來越雜亂。

我一直緩緩地俯身湊近到他耳朵邊去。

他的耳輪已經滴血似的紅了。

“不要出聲,”我在他耳朵邊輕輕吐氣:“我在外面看到一個怪東西,你起來看看她有沒有跑到屋裏來。”

陳桢會的氣息瞬間平穩下來了。

他一只手抓住我按在他胸膛上的手挪開,一翻身就轉下了炕。似乎是不放心,他還捉着我的手,一直将我掩在身後,在屋子裏迅速地轉了一圈。

窯洞裏家什簡單一覽無餘。

什麽都沒有。

他這才關上門,把我送回我的房間。

“阿貞姐,”他又在那裏表現他影帝級的高超演技,很裝逼地斜坐在我的炕沿上還斜睨着我:“這三更半夜的你搞什麽鬼呵?”

但其實陳小會已經很久都沒有跟我耍過這種腔調了。

他還是不想面對現實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來。

這确實也是一個多麽可怕危險不靠譜的世界呵。

從小就有車禍。

長大了還能碰見外星人。

而且這個外星人還不是坐着閃閃發亮的飛碟來的,因此也不能把他一起帶走到那閃亮超脫的外星世界去。

甚至現在我還要告訴他這個地球上不僅有外星人,還真的是有……鬼?

我沉默在那裏。

“怎麽了?”他又斜睨我一眼,語氣多少柔和了下來。

“沒什麽,”我說:“可能是我眼花了,剛才好象看見有一只什麽小動物跑進來。”

他沒有對此作出什麽評論。

我也沒什麽其他的好說了。

“很抱歉,”我說:“吵醒你了。”

他沒有作聲,在我的炕沿上坐了一會,就起身走了。

“不早了,”他說:“好好睡罷。”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

第二天這個人再醒過來時,又象往常那樣變回了陳小會。

而上師一覺好睡也滿血複活,沒事人似的繼續去片場拍戲了。

陳小會的戲份則已經全部拍完,今天便終于有閑暇跟我一起出門在這個小山村裏逛蕩。

這本來是個平靜的山村,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孔窯洞沿河零星散布在相鄰的幾座土山下,也就是攝制組的到達給這個偏僻的地方平添了幾分雜亂,好多車輛器材還有臨時搭建的帳篷擠占了河流邊的一大片平地。

我們避開攝制組,走到河流的另一頭去,看見一棵杮子樹下面停了一輛警車,山腳下一孔窯洞前面圍了好大一群人,一個女人斷了腸的哭聲從裏面時斷時續地傳出來。

走過去看,那圍成團的人群碰見我們竟自動裂開一條大縫,人群裏的每個人都相當警惕地看着我們,好象我們是什麽可怕的物事一樣,因此必須跟我們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圈子裏那個女人哭到咽氣,還有一個男人正蹲在地上痛苦地抓頭。兩個穿制服的警察一個拿着紙筆記錄,一個正在詢問他。

“什麽時候丢的?”警察問道。

“今天早晨,”抓着頭的男人說:“早晨起來就不見了……也可能是昨天夜裏……”

“你早晨幾點鐘起來的?”

“……五點多罷。”

“也就是說,”記錄的那個警察道:“你們昨天十一點在窯洞外面乘涼睡覺,早晨五點鐘起來孩子已經沒有了,就是在這一段時間裏,有人拐走了孩子……”

“那昨天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車輛?”警察又問:“這裏離外面公路那麽遠,又是深更半夜的,拐孩子肯定得有交通工具呀?”

我看見所有人的眼光都不期然朝我們射過來。

“他們有車,”果然有人這樣說了。

警察也朝我們看過來。

“我們是攝制組的,”我連忙解釋:“我們是到這裏……”

但是那個哭得沒氣的女人已經一轉頭,突然朝我撲了過來!

她沒有撲到我。

陳小會橫過身來擋在我面前。

她便撲在陳小會身上,抓住陳小會的衣服死勁地揪扯。

“還我兒子,”她嘶啞着嗓子說:“還我兒子……”

警察走過來把她拉開了。

“我們這裏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事,”人群中亂紛紛地說:“就是因為來了他們這些人……”

“他們一來這裏就沒有好事……”

“連豬肉都漲價了!”

“……”

因為發生了這樣意料外的事,攝制組在當地的處境開始變得困難起來。好在陳小會的戲份已經拍完,盧敏疇就讓我倆先回去,只留下上師将一些不戴面具的細節補足,然後再按原計劃轉戰橫店。

攝制組的車子在當天将我們送到西北重鎮古城西安。

我們在西安逗留了幾天。

這座與中國最強盛的漢唐王朝聯系在一起的古城與明清都城北京不同,她沒有當文明行進到晚期時那種嚴肅而整饬的味道,襯着一片黃土地上的天空,這座古城顯得蒼茫混沌,好象已經被流逝的時光緩慢地遺失在歷史中了。

我們在西安寬闊的城頭上漫步,走過一座突出的箭樓,又走過一座突出的箭樓,耳聽得城底下板胡高亢秦腔激烈:

“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戰,

為江山我也曾六出岐山。

為江山我也曾買荊州立下文券,

為江山我也曾氣死了周瑜少年……”

這是城裏的曲藝愛好者聚在城下某一個休閑社區裏自拉自唱自娛自樂,我們立在雉堞邊看了一會,沉默好久的陳小會忽然開了口。

“有一些片段在我腦子裏閃過去,”他說:“他們不停地閃過去。”

他說話的口氣已經不是那個十八歲的叛逆少年了。

“你長大了,”我說。

“我也不能總是那樣,”他的微笑裏帶着些許成年人的傷感與從容:“當我站在高坡上,提着槍往下沖,那些片段就象大海的潮頭一樣在我腦子裏猛地拍過來,他們一浪接着一浪地拍過來。”

“都是些什麽片段?”我問他。

“都是他的,”他說:“都是他的記憶,他的故事,有一次我還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姑娘為了想要誘惑他,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故意失手潑在自己胸口上。”

他不自禁笑了。

“然後呢?”

“然後她失敗了,”陳小會非常遺憾地搖了搖頭:“他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可怕的人。”

“還有呢?”

“他喜歡觀察天象,”陳小會說:“他的卧室露臺上有幾具高倍天文望遠鏡,他有事沒事就趴在那裏觀測各種星體的運行,我不太能夠描述他觀測那些星體時的感覺……”

“很複雜,”他停頓了一下:“當我沖進敵陣的時候那種感覺湧上來,我覺得……很悲怆……也許用詞不太恰當,但是……就是那種感覺,嗯,就象有一陣冷風透過來,從心的這邊嗖地穿過心的那一邊去了。那種感覺很奇怪,當鏡頭需要我表現萬夫莫當的時候,我心裏卻是這個滋味……但導演說我表現得很好,我的動作在那個瞬間極富張力。”

“你們快要融合了,”我說。

“才不,”陳小會道:“他性格那麽別扭,跟他融合豈不悲劇,不過他的有些想法還是不錯的。”

我看着他。

“你喜歡露營呵,”他問我:“阿貞姐?”

這是什麽意思?

“他想要帶你一起露營,”陳小會笑道:“我覺得這個想法還不錯——阿貞姐,你是不是就快要離開地球了?”

看這個情況估計也是差不多了。

雖然十八個月還沒有到期,但只要陳小會與陳桢會融合成功,再加上白永琏的那段記憶也已被我清除,該體驗的感覺我也都體驗到了,确乎也沒有必要再在地球上這樣厮混下去了。

“你不會一轉身就忘了我罷?”陳小會問。

可是當彼此相隔一個超光速的距離,便是不忘了,又能如何呢?

陳小會看來并不這麽想。

“我要給你的地球之行留下一個深刻的記憶,”他嚴肅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

陳小會帶着我去車行買了輛越野車,又去戶外用品商店配備了兩頂夏季單人帳篷,以及其他一些自駕露營必需的零零碎碎,瓦斯爐呵,罐裝水呵,鍋碗瓢盆砧板刀具呵,油鹽醬醋菜蔬米面呵,甚至還在車載冰箱裏裝了一塊鮮肉!

這一天我們便沿着國道東行,傍晚時分在華山腳下的一條小河邊紮下了營。華山是著名的風景區,以刀削斧劈般的高峻著稱,如果不坐纜車的話,一天之內很難打個往返,便有很多人選擇從半夜起就開始爬山,絡繹不絕有背着旅行包的登山客從我們的帳篷邊走過。

陳小會也便問我有沒有興趣爬山。

我沒有那個興趣。

似乎久未發作的厭倦症在我的地球之旅行将結束的時候又有升騰的苗頭,我躺在帳篷裏懶懶地翻着手機。

我翻到短信那個頁面。

最新一條短信是林墨琛前幾天發來的,在這條短信中,他主要表達了取消我的周彙報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個能幹負責的治療師,”他說:“周彙報只是個形式,既然不方便,就等你們回來再做書面報告。”

他不再需要我了……

陳小會與陳桢會也将不再需要我……

我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們從生命中徹底剔除……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難道這不是從落在地球上的第一天就已經被注定了的命運麽?

我關掉手機睡覺,第二天,又與陳小會一起繼續往東行駛,沿途振作精神玩賞山川,倒也頗能表現得旅途愉快。

直到有一天在露營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那天我已經睡得深沉了,突然被帳外的一聲低喝驚醒。

“什麽人?”

那是陳小會的聲音。

“問個路,”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往劉家村怎麽走?”

“不知道,”陳小會道:“問路這麽偷偷摸摸地幹什麽?”

我把耳朵貼在枕頭上,聽見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一直往遠處走去,過不了一會兒,有發動機的聲音響起來,一輛汽車低低地轟鳴着往前去了。

陳小會這才走過來看我。

“阿貞姐,”他問:“沒有吓着你罷?”

我坐起來問是什麽事,他就簡單地描述了一下。

“這兩個人不是問路的,”他說:“幸虧我睡得警覺,聽見腳步聲就醒了。這兩個人一直蹑手蹑腳地走過來,手上還拿着東西,我應該拿手機照一下的,不過手機落在帳篷裏了。”

“難道是偷車?”我覺得這是最大的可能:“我們的車好。”

“那也有可能,”陳小會忽然激動起來:“阿貞姐,有沒有興趣抓偷車賊?他們這麽晚還在外面活動,肯定不是好人,指不定還要再幹什麽壞事,我們去跟蹤他們!”

但是我哪裏有這個精神。

“算了罷,”我說:“這種事兒還是交給警察蜀黍的好。”

“我就是國際刑警!”陳小會神氣地道:“阿貞姐你快起來,我說過要給你一個難忘的地球之旅的,今晚我們就一起去抓壞蛋!”

我不肯起來。

但是陳小會伸手來拖了。

他一把将我拖起來然後半哄半騙地将我塞進汽車後座:“車上一樣睡,開空調睡得還香些,好姐姐,來,聽話……”

然後他就三下五除二收了帳篷塞進後備箱裏去。

再然後他就發動越野車007附體往前追蹤而去了!

“這樣不行呵,”我說:“你這麽大個車難道人家看不見你?”

“所以老姐呵,”他說:“你快點幫我隐形呵!”

那這到底是讓我睡覺呢,還是讓我發動異能以幫助這輛車隐形呢!?

答案必須是後者我知道的呵……

但車輛只是隐形了又沒有消失,那其他來來往往的趕夜路的過路車看不見這輛車撞上去了又怎麽辦呢?

“相信我罷老姐,”陳小會無比自信道:“我保證比007要高明!”

我不知道要是把他今晚的這個行動彙報上去,林墨琛會不會在報告上批下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已閱,同意?

當然他現在也不再需要我給他報告了。

我幫陳小會隐了形,他就一路風弛電掣而去……

我們在半小時後趕上那輛車,然後跟着這輛車颠颠簸簸地拐上一條鄉間土路,又走了十幾分鐘,那輛車拐進山坳裏一間獨門獨院的農家院落停下了。

我們就只有停在院門外。

不過好歹我也松了口氣:“沒什麽情況,我們回去罷。”

“就在這裏蹲點,”陳小會道:“不蹲點怎麽能夠了解敵情——這兩個人肯定有問題。”

我犟不過他。

而且我也厭倦了再抖擻起渾身精神打雞血開外挂繼續跟他糾纏戰鬥做他的心理醫生兼指導老師了。

他要蹲點就蹲點罷。

我們在院門外蹲了一夜。

到第二天五點鐘天亮的時候院門就打開了,一個農婦模樣的人穿戴整齊拿着一只大笤帚出來掃院子,廚房裏也升起了炊煙,她們開始做早飯了,其間不斷有人在廳堂與廚房間來回走動,院子裏還隐隐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整個一融融其樂的農家晨起灑掃弄炊圖。

我真不知道這樣蹲點能蹲出個什麽結果來。

但是陳小會樂此不疲,等這家子人吃過了早飯我們昨晚跟蹤的那輛面包車又開出大院來,他就又屁颠颠地跟上去。

我們一直跟着這輛車東奔西跑,眼瞅着他們跑去附近縣城的超市裏采購了一堆東西,還去百貨店裏買了好多件衣服,最後還在菜市場裏買了菜……最最後我們又跟着他們返家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幾次三番想要說服陳小會放棄這個徒勞的舉動。

但陳小會兩手緊握方向盤雙眼放光的模樣屢屢又讓我吞掉來到嘴邊的話。

既然他是這樣想讓我有一個記憶深刻的難忘的地球之旅……

我跟着他重又來到那家大院邊潛伏下來。

看着那輛車進去。

然後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我都快要打瞌睡的時候,又聽得一陣模模糊糊的車聲,勉強支起眼皮,朦胧中看見又一輛混身是泥的又髒又舊的面包車吱吱呀呀地開進院子裏去,在我們視線可及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幾個男男女女們抱着各式包裹陸續下來,最後還有個小女孩子抓着車門略為艱難地跳下來了。

她跳下車,似乎是習慣性地一扭頭,往院門外警惕地看了一眼。

我的睡意突然間煙消雲散。

這個女孩子……

這個女孩子的那張臉……

我看見過的。

那還是在劇組的時候,夜深了,我在土窯洞外的山坡上跟林墨琛通電話,她曳着小小的身影在星光下向我走過來……

那時那境,讓我以為她是一只傳說中夜半出沒吸人魂魄的女鬼。

但其實她只是一個生相特別的地球人而已。

她又揚起那張既天真又滄桑、既冶豔又危險的臉龐,一扭頭曳着那條小小的軀體走進我看不見的廳堂裏去了。

他們緊跟着就關上了院門。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

我知道他們是幹什麽的了。

“報警!”我激動地拍拍陳小會的胳膊:“快報警!”

陳小會沒有反應。

我又拍拍他:“報警呵!那個人……”

我一扭頭只見陳小會臉色蒼白地趴在方向盤上,額頭一片汗涔涔的,整個身體好象都痙攣掉了,扣在方向盤上的兩只手是如此使力捏得發白的指節從皮膚底下呼之欲出。

我頓時被他吓住了。

“你怎麽了?”

我連忙去抓他的胳膊,但他胳膊上的筋肉虬結緊繃得簡直抓都抓不住。

“疼,”他渾身抽緊成一團:“好疼……”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急性腸胃炎!

都是蹲點惹得禍!

雖說夏天已經接近尾聲,但是秋老虎的溫度也不低呵!哪怕是有車載冰箱食物也容易變味變質呵!又由于蹲點不方便煮食,今兒大家勉強把昨天還剩的一點東西吃掉了,這就馬上出事了不是!

“你過來坐,”我忙說:“我們馬上去醫院!”

陳小會掙紮着爬過來跟我換了座位。

我就撤銷隐形飛車奔回大路,向剛才去過的那座縣城殺去,再又找到這家縣城最大的一家醫院,幫陳小會挂了急疹。

半個小時之後,陳小會便吊着一瓶葡萄糖水全身脫力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但是事情這還沒有完,過了好一會,他又痙攣起來,伏在垃圾筒上一陣亂嘔,胃裏其實已經沒有殘存食物了,但還是翻了個底朝天,最後把黃黃的苦膽水都嘔出來有一盆。

然後他又開始拉肚子,隔不到半小時就拖着吊瓶往廁所裏鑽。

看起來人科院的偉大傑作也還有細節上的失敗,要不然這個時候我豈不是得跟陳小會兩個人一起折騰了……

我一邊慶幸人科院的失敗,一邊決定将報警的事兒往後挪挪。犯罪分子的老窩左右已經探明,照中國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這個冒用他人身份證的黑戶還是盡量少出頭,一切等陳小會好了再說。

陳小會的情況在下午有所緩和,鑒于腸胃炎病人消化不好,我只能去鄰近超市買了電炖鍋熬稀飯,等到他可以進食的時候,好撈最上面那一層營養豐富易消化的稀飯油給他。

陳小會鬧了一整天,最後也只在晚上喝了一小碗稀飯油,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了。

我作為陪護在醫院也有一張陪護床,短短的象一張躺椅,連整條身體都放不下,還有兩只腳就不得不穿着鞋子伸出床面擱淺在了地上——好在病房裏的陪護們都清楚醫院本來就不是個休閑度假的地方,因此總體的情緒還是比較樂觀向上的,有人躺在半截床上看報紙,有人塞着一只耳機聽音樂(另一只耳朵必須留出來随時聽候病人的召喚),有人在看手機……

我也躺在那裏看手機。

準确地說,是看手機短信。

而值得一看的手機短信一共也就只有兩條。

一條是林墨琛的。

他說:臉笑疼了。

另一條也是林墨琛的。

他說:我知道你是個能幹負責的治療師。周彙報只是個形式,既然不方便,就等你們回來再做書面報告。

我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直到把這兩條短信都背得滾瓜爛熟,可以象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中來回閃動,甚至還可以象電影畫面一樣在任何一個漢字上突然來個定格的大特寫……

我又退出短信頁面去看電話記錄。

而值得一看的電話記錄一共就只有一條。

就是遇鬼那天我打給林墨琛,并且很有可能是把他從好夢中給喚起來接聽的那一個。

那個電話一共計時十二分五十二秒。

原來竟是這麽短的時間。

當時情況突兀連驚帶吓心思電轉都覺得他似乎是在遙遠的那一頭陪了我一世,至少也當是一整個晚上,卻原來就是這麽短的一段時間。

從他口氣慵懶吐詞含混地喚我“張大夫”起,到我遇鬼、回家、叫醒陳桢會止,原來就是這麽短的一段時間。

十二分五十二秒。

我把這個十二分五十二秒也收進腦海中的電影裏去了。

還有他在這個十二分五十二秒中的每一句話。

“……你在這麽美好深沉的夜晚打電話給我呵?”

“我是在床上……”

他哈哈大笑。

忽然他又安靜下來用那麽異常清澈的平靜的眼神看着我。

“那就是我的一輩子,”他說:“蘇瑪,沒有你我大概就只能活這麽長時間……”

“不,”我說:“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有那麽多的姑娘愛你,你也要好好地愛她們,好好地活下去……”

我覺得他并不是很聽我的話。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哭了。

他伸手來擦我的眼淚。

“蘇瑪,”他柔聲說:“你知道我只需要你的愛。”

“不……”

“不……”

我絕望地搖頭,卻看見他眼睛裏堅定的神色。他還把從前借給我的那個手機亮在我眼前。

“你看,”他說:“我記得你的。不要以為你可以翻雲覆雨為所欲為,有些事情是你永遠都抹滅不掉也清除不了的——你看,這就是你用過的手機,我永遠都記得的。”

“這是你用過的手機,”他又強調說:“我永遠都記得。”

我嚎啕大哭。

天吶!

我是為什麽要來到這個可怕的地球?

我又為什麽要提起那個矯情的離婚訴訟?

我又為什麽非得要到這個地球上來治療這個不值一提的幸福厭倦症?

我大哭。

他無限溫柔地替我擦着眼淚。

“蘇瑪,”他柔聲說:“你留下來我們生個□□人好不好?”

我猛地驚醒過來。

微弱的夜光中有一只大手在輕輕地替我擦拭眼淚。

我陡地握住了那只手。

“小會……”

那只手溫柔而有力地握住了我。

然後我就聽到一個久違了的堅定沉穩而溫厚的聲音。

“阿貞,”昏暗中的那個人說:“我是陳桢會。”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

我的眼淚頓時剎住了。

陳桢會半蹲在我身邊,握着我的手,有一個世紀都沒有開口。他只是又伸出另一只手來,擦掉我臉上殘餘的淚痕。

我好容易從蟲洞裏爬了出來。

“小會呢?”我捏着他的手問。

“你放心,”他輕聲說:“他跟我在一起,從前的事我都想起來了。”

我的眼淚又開始往外飙,還不争氣地爆出了一聲低泣。

陳桢會俯下身來将我緊緊摟住。

“對不起,”他低低地道着歉:“對不起,阿貞,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了。”

我夢中還沒有流完的眼淚被他的軟語安慰一并激發出來。我抵着他的肩頭啞聲痛哭。他緊緊地抱着我,任由我淚如泉湧,把他打得半身透濕。

“是我不好,”他輕輕地拍着我,在這間大家都已入睡的病房裏只能翻來覆去地說着這麽有限的幾句話:“是我的錯,是我不對,阿貞,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我在他懷裏哭到全身發軟四肢麻木說不出話,只感覺到他橫抱着我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想要走出去。

“下來,”我抽咽道:“你還在生病。”

“那不是病,”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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