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回見? (8)
是一個通宵……
許是聖瑪斯聽到了我的祈禱并慷慨允諾了的緣故,又過了好大一會,我聽見麻将聲變稀了。
最起碼是收掉了其中一桌。
然後有一個房間的燈滅掉了。
樓梯上一陣響,本來在打麻将的有些人從二樓上下來了,并且聽響聲是一直過穿堂走到後院裏去。
從後院裏隐隐約約傳來的嬰兒的哭聲忽然斷了。
代之以其他一些騷動。
那是女人的叫罵聲、掙紮或者還有撕打?
但一切結束得都很快。
有一個男人匆匆走到院子裏啓動面包車。幾分鐘過後,又是一個男人出來,手上還扭着一個頭歪在一邊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女人。他走過來一把拉開車門象塞一包麻袋似的将這個女人塞進面包車裏去;然後又是一個男人扭着另一個女人出來了……
這個女人似乎還比較配合,只是茫然的表情顯得有些麻木,就象她身份證上照得很呆癡的那張照片一樣……
我猛然間認出這張臉來了——
張阿貞!
這就是我天天随身帶着的那張身份證上的張阿貞的臉!
我渾身一個激靈,就見張阿貞也被塞進了面包車的車廂,跟着又上來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面包車的車廂門就砰地關上了,那輛面包車開始緩緩地轉頭啓動,朝着大門就要開将出來。
我來不及多想,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跟着啓動,往前一個猛沖就把車身橫甩在正當院門處,當的一聲悶響跟那輛出門的面包車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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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震動過去,我扭頭看看情況還好,這輛SUV結構堅實用料厚重,而且面包車又是剛啓動還沒什麽沖力,所以腰身基本沒有變形,倒是那輛面包車的車頭癟下去了一大塊。
院子裏的人就頓時沸騰了。
有一個我從來不曾聽見過的詞從所有親眼目睹了這一事件的人們的嘴上争先恐後地蹦出來——
“鬼打牆!”一個人先喊了一聲。
然後所有的人都沖上來雙手亂舞到處摸這面他們看不見的牆。
“鬼打牆!”
“鬼打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四
然後他們就為對付鬼打牆而采取了各種措施。
他們拿出香燭來點,在院子裏擺了一個香案,還把一尊尺許高的觀音菩薩像請了出來。
他們跪在菩薩像前拜天拜地的禱告、許願……
他們還找出一挂鞭炮來放,噼噼啪啪炸得滿地都是碎碎的紅紙。
都不管用。
然後他們就異招疊出了。
一群男人走過來站成一排,動作劃一地拉下褲子拉鏈掏出大小不等的泌尿器官對準鬼打起來的這面牆開始排洩。
嘩啦啦啦——
我在想陳桢會這輛價格不菲的新車算不算就這樣毀掉了……
然後他們又拿出一種更高級別的辟邪物。
那是不知從哪個女人身上現扒下來的兩張血糊糊的衛生巾!
他們帶着無限的虔誠,将這兩張衛生巾帶血的一面極其鄭重而且謹慎地貼在這輛SUV的車身上。
只要他們知難而退,我想一輛新車對于陳桢會這種大BOSS級別的人也不算什麽太大的損失……
但可怕的是在這群作奸犯科的人的字典裏很可能是沒有“知難而退”這個詞的,他們反而愈挫愈勇了。
一個頭兒模樣長相彪悍的人站在院子裏暴吼一聲。
“把那個生病的娃兒拿過來!”
幾分鐘過後那個娃兒就被迅速地提溜過來了。同時還有一個人從廚房裏拿過來一把菜刀。
“好兄弟,”那個頭兒一把将刀掣了過來:“我這就給你喝血!”
他一手揪着那孩子,一手掣着刀往這邊走過來。
然後他就發現那堵牆已經不在了,他拖着孩子往外走了好幾步,終于站定了哈哈大笑。
“還是我懂你!”
他獰笑着揪着那孩子的脖頸,一手拿刀斷然朝下抹過去!
我在那一瞬啪地晃亮了遠光燈。
暴烈的燈光刺得他轉手去擋他的眼睛。
我便駕車從剛剛退至的遠處猛沖過來,在他面前一踩剎車,同時拼命地按響喇叭。
嘀——嘀——嘀——
尖銳狂躁的聲響震蕩在這個荒寂的山坳裏,将我的呼救一聲聲傳遞給正在潛伏中的那三位——
三位總裁大人,我暴露了!
我一邊呼救一邊鎖死車窗車門。
但一湧而上的人群還是吓得我心膽俱裂。
他們嘴巴開合不知在罵些什麽,一起蜂湧過來攀在我的車身上拉把手、拍玻璃、還使勁地用腳踹、拿磚頭砸,最後終于有人不知從什麽地方拎過來一個特別有威懾力的終極武器——
一把劈柴用的大斧頭!
那個人揚起斧頭只一下就劈開了駕駛座邊的窗玻璃!
然後三下兩下把整面車窗玻璃劈得不剩幾何,然後伸手去撈已經躲去副駕駛位的我……
他沒有撈着我,但是又有一個人爬上了車頭,拿過那只大斧頭對着前擋風玻璃又是一劈!
前擋風玻璃就咔嚓裂了個口子!
他繼續劈!
前擋風玻璃于是也象前車窗玻璃一樣被劈得不剩幾何了……
他俯身越過這一大塊空間,伸出一只青筋暴起的手過來撈我……
我吓得簡直快沒有魂,恍惚間只聽到一聲慘叫。
圍在我車邊的人群就紛然四散了。
那只伸在我眼前的青筋暴突的手也在剎那間停下來,并且同時轉向,握成一個拳頭揮向撲過來的一條人影。
眼前光影變幻。
我幾乎什麽都來不及分辨,就見爬在車頭上的這個人掉落下去,而他手上拿着的斧子突然間就來到我面前。
陳桢會拿着斧頭将斧柄遞給我。
——這是要我在混亂中藉以防身的意思麽?
我連忙雙手握住斧柄,等陳桢會一松手才心裏叫一聲苦——這麽重的家什我使得動麽?我揮舞着它不會要劈倒自己麽?
好在車外混戰成一團,并沒有什麽人來理我。
我握着斧子定一定神,只見戰場分為三團,離我最近的是陳桢會與四個人打成一團,地上還躺了一個人,離我稍遠的車頭那邊是林墨琛與三個人打成另一團,地上也躺了一個人,最最遠處是盧敏疇在院子裏與幾個娘子軍糾纏在一起——還是這個戰局比較輕松,他手起掌落幾下子,那幾個娘們就都握着菜刀呵擀面杖之類的倒下去了……
還剩下那個小個子的姑娘嗖地就往後面跑,盧敏疇返身追去。
附近的戰局這時候看起來也比較穩定了,林墨琛又撂倒了一個人,跟着陳桢會也撂倒一個……
看起來這把斧頭我是徹底地不需要了。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一手拿着它,一邊從沒有戰局的駕駛座那邊下車,走到院子裏去看剛才被塞在面包車裏的張阿貞——這姑娘倍經折磨估計都已經傻掉了,眼看着外面打成這樣了也不懂得鑽出來趁機逃跑的?
連剛才那個險些被殺掉祭鬼的病孩子都早已經躲得不知去向了!
“張阿貞!”我把頭伸進面包車裏安撫她:“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張阿貞只是傻乎乎地看着我。
我又伸手去拉她。
“別怕!”我說:“我是你哥哥張大元的朋友,你這幾年都到哪兒去了?你哥哥這麽多年一直在找你……”
張阿貞傻乎乎的眼神裏忽然閃出一絲恐懼。
難道她現在已經傻到連聽見“張大元”的名字都是這種反應了?
“後面,”她說:“後面……”
我後背一凜,感覺到被一只大手封住了領口。
我被那只大手揪着領口從面包車裏拖出來。
同時還有一個硬梆梆的東西頂住了我的太陽穴。
“都給我住手!”
在這個晚上我已經聽見過多次的那個暴烈而又獰厲的聲音在我背後叫道。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五
那個頂住我太陽穴的東西在皮膚上留下圓圈狀的觸感,我想應該是一只槍的槍口。
場面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兩處戰局都停了手。戰局中還剩下的三名匪類一起撒腿跑了回來,喘籲籲地站在他們老大身後。
“你們是什麽人?”那個頭兒喝問。
“有話好好說,”陳桢會道:“我們不是警察。”
“哪條道上的?”頭兒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們什麽地方招惹你們了?”
“放了她,”陳桢會道:“也放了這些你們擄掠過來的婦女兒童,今晚的事我們可以當作沒有發生。”
他得到的回答是我的太陽穴被□□猛地砸了一下。
我頭暈眼花,只見右前方的林墨琛跟左後方的陳桢會都晃出好幾條人影,這好幾條人影都一起往前動了動。
“站住!”那個頭兒又叫:“蹲下去!雙手抱頭!不然我就把她崩了!”
我定一定神,将眼前的好幾條人影重新凝聚為兩個,林墨琛似乎有些猶疑,但是陳桢會巋然不動。
“阿貞,”陳桢會忽然道:“你應該沒有事。”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畢竟只是一具模板而已。
崩了我其實我也沒有生命危險。
但問題是那具模板就不再存在了……
而我答應過要把這具模板留給他妹妹的……
然而如果要保全這具模板的話,他倆就這樣聽話地蹲下去明顯也不是很好的選擇呵……
我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液。
“不,”我說:“有事,還是有一點事……”
陳桢會應該懂得了我的意思,但是他搖了搖頭,燈光下只見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鼓脹起來好象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他看起來是不準備保住這具模板了……
我知道自己是幹了蠢事,轉頭只見離我最近的地方,林墨琛正雙眼灼灼地看着我。
我想我還真的不能丢掉這具模板。
要是我真的被一槍崩掉,真身唿啦啦解壓顯形,那麽突然多出一雙翅膀不說,同時還要搭配上跟地球人的三觀審美完全不能匹配的五官身材,再一起華麗麗地落在林墨琛的眼睛裏……
臣妾做不到呵!
臣妾真的做不到呵……
我憂急地掉過眼眸去看陳桢會。
但是我沒有看到陳桢會,我太陽穴上又挨了一下重擊。
“蹲下去!”那個人又在我身後吼:“我數一二三,再不蹲好我就崩了她!一!”
我頭暈眼花地什麽都看不見。
“二!”
我還是頭暈眼花,但是明顯感覺到有什麽變故發生了——
眼前光影閃動。
耳邊有風聲掠過。
然後是很切近的“啪”的一聲撞擊,一直頂在我太陽穴上的硬物就被砸偏了出去。
一塊手機模樣的東西跟着從我的肩膀邊掉落下來。
然後就是一股極其熟悉的混合着男性肌體香的溫暖而清爽的古龍水氣息向我撲來。
再就是轟然一聲——
砰!
槍響了。
還有一聲帶着痛感的銳叫——
“蘇瑪!”
我的眼神一下子凝聚起來,看清了林墨琛朝我撲過來的臉。他一把抱住了我,往側邊一個翻滾,滾出了亂成團的人圈。
“蘇瑪……”
他的記憶似乎在那一剎全部蘇醒,他摸着我的臉,上下摸索着我的身體,然後就被我渾身的鮮血驚住了。
“哪裏?”他急問:“打在哪裏?在哪裏?”
但其實那是他身體上的血。
他被一槍爆在胸口,汩汩的鮮血從那裏瘋狂噴湧出來,染得我的世界也一片鮮紅無措。
砰!砰!
模糊中又有兩聲槍響。
還有一個人拎着斧子奔過來……
我凄涼地張開了翅膀。
我張開翅膀,抱住他從戰團中飛起來。
一直飛,一直飛,一直飛……
我承受着他虛弱地趴伏在我胸膛上的身體,一直往最安靜的角落裏飛……
一直飛,一直飛,一直飛……
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停頓該有多好。
如果蟲洞真的可以掉進去該有多好。
我只想就這樣帶着他一直飛,一直飛,一直飛……
他微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根。
他滾燙的鮮血漫過我的身體。
又一滴滴的滴下漆黑的夜空去裏。
我帶着他在一座小山的山頭上停下來。
我的翅膀發光發亮,照見山頭上一片綠草如茵。我在草地上落下來,将他輕輕地放好。
他的力氣一定是随着鮮血都流逝了。
他什麽話都沒有,只是無比安靜地躺在那裏,把頭擱在我懷中。
我的翅膀被他的鮮血染成悲傷的火焰,無聲無息地燃燒在無窮無盡的無邊黑暗的天幕中。
他安靜地看着我的翅膀。
又再安靜地看着我。
忽然間他的力量似乎又再次湧動起來了……
那是我曾經多麽熟悉的眼神呵,戲谑的,溫柔的,寵溺的,淪陷的,欲求不滿的,風情萬種的,恨不能把心都挖出來的,還又多了那樣一種深透的了悟的釋然的……
他是又變回了我曾經的摯愛麽?
曾經被我那樣殘酷的丢失在了時光裏的白永琏,他就這樣又回來了麽?
他就這樣突然地,沒有一絲一毫預警地,就在這樣一個痛不能言的時刻,就這樣從蟲洞裏轉出來了麽?
白永琏就這樣轉出來了。
并且他還以那樣的眼神在看着我。
他還在笑。
仿佛是拼盡了全身力氣,也要用那樣一個表情來綻放他最後的光芒。
“好漂亮的……”他溫柔地微笑道:“翅……膀……”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六
我的眼淚滴在他的微笑上。
他最後的微笑便被我模糊掉了。
他是在一片模糊中阖上了雙眼麽?
而我怎麽能夠承受這樣的結果!
“不……”
“不……”
我徒勞地迸出聲音,卻分明感覺到他的魂魄正在掙脫他溫熱的肉體。那虛渺渺的靈魂,從他的天門飄蕩出來,緩緩地升騰、升騰……
我合攏翅膀,他的靈魂便被我圈在能量場中,仿佛有無限依戀,攀附在我絲絲顫動的羽毛上。
“上師,上師,”我顫聲召喚:“上師……”
“我在,”上師速度回應了我:“蘇瑪。”
我昂起頭看他,但是上師的那張臉也被我的眼淚模糊掉了。
“他,”我哽咽道:“死了……”
上師在一片模糊中蹲下來用手掌擦去我的眼淚,我好容易看得清他臉上浮起來的一個非常複雜的苦笑。
“是聖瑪斯安排他死去,”他苦笑道:“是聖瑪斯一定要做這樣的安排,給你一個這樣的結局……你喜歡麽?”
我的眼淚又湧上來了。
上師陡地站起身。
我模模糊糊看見他身後還有身影,擦了擦眼淚,是陳桢會抱着他的小身量妹妹快步走過來。
他蹲下來探視躺在我懷裏的那個人。
“還有救麽?”他低聲問我。
那都得要問聖瑪斯。
“既然我倆注定是要丢棄模板,”上師冷然道:“你也知道作為懲罰,我們會在十年之內得不到新的模板用于空間旅行。”
“我知道,”我說。
“十年,”他再次強調道。
我不知道怎樣才可以表達拖累他禁足十年的歉意與謝意。
“但是你覺得他使用這具模板能支持到十年麽?”上師為我指出将來的困難所在:“他會跟無數的女人或者男人□□以至很快就會忘掉你的樣子——不,他根本從來也就沒有見過你的樣子。”
“我不介意,”我說:“只要他能活下去……”
“只要他能活下去,”上師深深地凝視着我:“你不介意……”
他頓住話頭,突然一皺眉,從那具模板裏掙脫了出來!
黑暗的天光在一瞬間變得通透,上師枯枝般短小瘦削的能量翼硬生生戳向天空,有一星珍珠色的光點在他的翼尾閃爍不定,一圈圈波光從此蕩漾開去,點點滴滴地淨化着周圍無邊的黑暗……
這就是傳說中将要通玄的征象麽?
“上師……”
“所以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上師多少有點落寞地說:“每一個通玄上師的背後,都有一個殘酷的女人。”
我歉然看着他。
他朝我走過來。
那攀附在我羽翼上的靈魂似乎感受到上師貼近神靈的氣息,在翼稍微微一動,被上師一手撈過來摁進他剛剛才從其中掙脫的模板裏去。我戀戀不舍地放下懷中這具已經失去靈魂與溫度的肉體,走過來只見被上師放平在草坪上的這具模板又重新有了呼吸。
“還有臉,”我噓地松了口氣。
上師又将他們的臉換過來。
“還有這個,”我把陳桢會懷中的那個小姑娘也抱過來。
上師将他的手掌摁在我胸口。
并用他那無比鋒銳的眼神逼視着我。
“不後悔麽?”他說:“你将因此與這個為你而死的男人分離十年。”
“後悔的,”我顫栗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一定會後悔的。”
上師一聲長笑,将我從模板裏拉了出來。
他又把那個小姑娘的靈魂從她的天門抓出來,摁進我剛剛放棄的這具模板裏去。
他又把她的臉也換過來。
這小姑娘的臉對比我這具模板稍有點顯小,但是也比她原先的那個組合好太多了。
陳桢會半跪在草坪上照應着這兩具剛剛得到生命的模板——他們一時還不會醒來,但是都呼吸平穩了。
也許是無邊的黑暗被上師的玄光淨化,天色愈來愈覺得就要透明了,而我們這兩個失去模板的外星人也将要告別這個很難說到底是修羅場亦或又是修道天堂的藍色星球。
“阿貞,”陳桢會從草坪上站起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現在的樣子烙印進深深腦海。
“會哥,”我第一次稱呼他的小名,跟他擁抱告別,并将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托付給他:“他的模板不夠穩定,性子又太偏,以後萬一闖什麽禍,你多擔待點兒。”
陳桢會只是搖了搖頭。
“你放心,”他說:“墨琛的性子是我一向羨慕的,做起事來堅忍果決,對人對已都下得了狠手,我想不管他碰上了什麽樣的模板……他既然能為你死,就一定能等你十年。”
但我并不是想讓他等我十年。
我只是想要他過得好。
我只是想要這個我摯愛的人……随心所欲過得好。
我走去草坪上看他。
他還沒有醒來,口鼻間只有細細的呼吸流淌。
我跪下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原先是有着練武人特有的堅韌瘦硬,現在卻多出了幾分柔潤溫軟,修長而無力地卧在我的掌心。
我握住他的手。
就好象在這個初夏他也曾經握住我的手。
他用他微濕的手輕輕地握住我微濕的手。
就好象他的心也在那麽輕輕地碰觸着我的心。
“你真聰明,”他那樣微微地嘆息。
可是你也真的好珍貴真的那麽容易碎知道麽?你真的就象我曾經那麽害怕那麽擔心的一樣,到底還是破碎掉了……
到底還是象一塊水晶玻璃一樣的破碎掉了……
我握着他的手,仿佛也在用心輕輕地去碰觸他的心。
十年……
一個不成功的模板……
既然聖瑪斯給了我們這樣的安排,親愛的,我想他總歸是有他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
因為這個原因而讓我在十年後永遠留在你身邊……
又或者,因為這個模板而讓你在十年中永遠的忘卻我……
無論是哪一種安排,永琏,十年後我都會再次來到你身邊,來看看你還過得好麽?來看看你還需要我麽……
白永琏的手指忽然在我掌心一動。
我懷疑我是有了錯覺,低下頭去,只見那根修長的食指的指尖真的是在我掌心劃動……
那根手指很緩慢很緩慢地,往左邊挪動了半天,極其艱澀地劃了一根外弧線,然後,又往右邊挪動了半天,又極其艱澀地劃了一根外弧線,兩根弧線拼在一起——
就是一顆簡陋的……心。
我的眼淚刷地掉下來,打在他濃密顫動的眼睫上,就好象他也掉了淚。他的唇角有一絲絲若隐若現的微勾,仿佛是在抑不住地微笑,一邊卻又掉着淚——我的淚水一星星的在他的睫毛上凝結聚集,漸漸彙成晶瑩閃爍的一道,流過他的眼角,又劃過他的鬓角,終于滲入到這粒星球黑暗芳香的泥土中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