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淮同古州言的第一次接觸源于那把傘,李淮再次主動接近他,找的借口也是那把傘。

再見到古州言是個意外,主動去接近他卻是李淮蓄謀已久的。做那樣的事,實非李淮所願,雖然事後這樣說顯得虛僞,但當時,他确實沒有辦法了。

借傘的第二天,李淮将傘面折得平平整整的,帶去了公司。他本來想,要把傘還回去,等到了公司,才發現自己哪有什麽機會去找大老板。他只好默默将傘擱在了抽屜裏,想着有機會再還。那以後,李淮就很少見到古州言了,只偶爾在大廳見到他匆忙的身影。

後來,媽媽生病,他愁得焦頭爛額,就徹底把傘的事情抛在腦後了。李淮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病逝了,從小是媽媽将他拉扯成人。工作後,他本想多攢點錢,将她盡快接到城裏來,沒想到還來不及實現,她就病倒了。

李淮請了假,趕回老家,将母親接到了C市的醫院。醫生說是尿毒症,需要先安排住院觀察,還需要做透析。他母親躺在病床上,握着他的手:“小淮啊,咱不治了吧,這得花多少錢啊?”

“媽,你瞎說啥呢,沒關系的,你兒子攢得有錢,不用擔心。”

“你那錢攢得不容易,要自己好好留着,在這兒買個房子,以後好讨媳婦兒。”

“媽,你安心治病,別操心這麽多了。”

他捏緊母親粗糙溫暖的手,直到她睡着。李淮趁她睡着去買飯,還沒有走出醫院門口,就蹲在地上,強忍的眼淚一下子跑了出來。他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工作兩年,卻沒有讓他的母親享一點福。想到後面昂貴的醫藥費,他既絕望又無助。

古州烆是那個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他當時蹲在地上,忽然眼前就出現一雙皮鞋和一根拐杖。頭頂傳來一道特別低沉的聲音:“李先生?”

李淮擡頭,然後瞬間站起身來講臉上的淚擦幹:“請問你是……?”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閑裝,撐着一根拐杖,姿勢随意,看着很溫文爾雅的樣子,卻又不掩強勢的氣場。那人伸出手:“你好,我是古州烆。”

李淮同他握手,遲疑地問道:“副……副總?”古州烆笑笑,然後點頭。李淮進公司後就聽過不少八卦消息,傳說古庭,麒利集團的創始人,有兩個兒子,古州烆是長子。最初是古州烆接管麒利,成為古總,但不知道是何緣故,有一天,古州言橫空上位奪了“古總”的寶座。古州烆一下子被打到“副總”位置。

有人說古州烆是不堪“副總”的屈辱,所以再也沒出現在公司裏;也有人說是因為他出了車禍,腿腳不便,在家修養。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謠言,有說古州言其實是私生子上位,也有傳言說古州烆才是私生子,所以才被擠下去的。

李淮不愛說閑話,也不把這些謠言當真。他奇怪古州烆怎麽認識自己,但也不好直說,只問道:“您……認識我?”

古州烆無奈地道:“怎麽說我也是半個老板,公司員工怎麽會不認識。當初,還是我看了你的簡歷,才留下你的。方便去附近的咖啡店坐坐嗎”

李淮猶豫地朝病房看去,“李先生不必擔心,我會讓人看着你母親的,而且,我要和你說的事,也同你母親有關。”古州烆摩挲着手裏的拐杖,他身旁的男子點點頭,朝李淮母親的病房走去。

李淮心下一驚,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自己這麽多事情,又為什麽要找自己。他跟着古州烆去了咖啡店,坐下後,李淮有些不安地問他:“不知道副總找我有什麽事?”

古州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才緩緩開口:“我想,請李先生幫我一個忙。”

李淮正欲問他什麽忙,古州烆卻話鋒一轉:“想必,你在公司聽過很多關于我和我弟弟的事吧?”

李淮在心裏想了想措辭,然後才謹慎地回答:“聽過……一些,但都是謠言,我也不曾認真去聽。”

古州烆笑笑:“不必緊張。看得出來,李先生是一個很理智的人,但要知道,有些事情,無風不起浪。謠言,未必不可信。比如,關于私生子的事……”

李淮駭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古州烆繼續說道:“前段時間,我弟弟曾經送過一把傘給你?”

李淮握緊咖啡杯,慢慢回道:“不是送,只是借我,我還沒來得及還。”

古州烆用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我這個弟弟,可從來不是個善良的貨色,也不是誰,他都會主動去‘借’一把傘的。”

“副總,我不太明白,您到底想說什麽?”

“我希望你去接近他,然後為我所用。”古州烆停下敲桌子的動作,然後直直地盯住李淮。

“什……什麽?”李淮覺得眼前的人簡直不可理喻,強忍着按下怒火:“副總,抱歉,您說的我一句都聽不懂,我還有事,先回醫院了。”說完,他起身準備離開。

“你卡裏的餘額,不知道夠幾次醫藥費呢?”

李淮頓住:“您想說什麽?”

“年輕人,談生意談生意,生意是需要‘談’的。”他用眼神示意李淮坐下。李淮深吸一口氣,坐了回去。

“李先生,倘若你有一個弟弟,他是你父親給別的女人生下的、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你雖不喜,但畢竟是當哥哥的,所以還是将他照顧得井井有條,讓他衣食無憂。但這做弟弟的,卻是一條喂不熟的狗,使計讓你斷了一條腿,奪了你的權。”古州烆摩挲着手中的拐杖,笑着看向李淮:“你說,你恨不恨?”

他的笑讓李淮毛骨悚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古州烆也不介意,繼續說道:“我恨,所以我得想想辦法。這個辦法,就是你,李先生。”

“我?”

“我那個弟弟,防我跟防個什麽似的,讓我一點也近不了身。有些人,自己不是個東西,就看誰都是小人。他總以為我也會報複他,讓他也斷一條腿。可對于我來說,腿斷了就斷了,算我當年好心喂了狗,自作自受。但是……麒利集團,是我母親當年在世時同我父親一起打下來的,如今,她的心血卻落到一個私生子手裏,我作為他的兒子,想到她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說到這裏,他有些哽咽,連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拿起紙巾擦了擦嘴,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我失态了。”

李淮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李先生,想必你一定能理解我吧?這個時候,要是有人敢傷害你的母親,你一定也會竭盡全力去保護她。”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您找我做什麽?”

“就像我之前告訴你的,我弟弟他,疑心很重。你也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公司過了,不是我不去,而是我,根本就去不了。我就是希望有個人,能替我接近他,不需要做什麽,只要獲取他的信任就好。我希望,可以找到他公司業務上的一些漏洞,然後就可以拿回屬于我的公司。”

“可是我,根本不會做這種事啊。您,還是找其他人吧。”

“我說過,他疑心很重,任何靠近他的人,他連對方祖宗三代都會查個遍。他曾經送你一把傘,說明他對你有幾分好感。”說到這兒,古州烆頓了頓,暧昧地說道:“對了,他喜歡男人,你不知道吧。而且他很喜歡你這種類型,所以,至少你成功的幾率會比較大。”

“那只是一把傘,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你不了解他。我相信,你是最合适的人選。”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媽可能已經醒了,我要回去照顧她了。”

“只要你答應我,以後你母親的醫藥費都由我來付,我還會額外再給你一筆錢。”他靠在沙發上,雲淡風輕地抛下籌碼。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接受的教育,不允許我做這樣的事,我也根本不會做這樣的事,實在抱歉。”李淮語速變快,顯然有些氣惱。

古州烆站起身來:“你可以先考慮考慮,再給我答案。”他将一張名片放在李淮面前,“想清楚,就給我電話。”然後,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出咖啡店。

李淮拿起名片,考慮再三,還是将名片放在桌子上,回了醫院。

母親早已醒了,李淮喂她喝粥,但心不在焉地想着古州烆說得那些話。“但這做弟弟的,卻是一條喂不熟的狗,使計讓你斷了一條腿,奪了你的權”“有些人,自己不是個東西,就看誰都是小人”總覺得,這些話和那天雨夜裏的,不是同一個人……“他曾經送你一把傘,說明他對你有幾分好感”這根本是不着邊際的事情,一把傘能說明什麽……

“小淮,小淮?”

“啊,媽,什麽事啊?”李淮回過神來。

“這粥我也喝完了,你是不是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在這兒也可以的。”

“媽,我不累,我今天就在這裏陪你。”

“快回去,明天還要上班,今天要好好休息。”

“媽,公司那兒我已經請假了,這幾天就在這兒好好照顧你。”

“哎喲,請假那影響多不好呀,媽一個人又不是不可以。”

“媽,你是不是嫌我煩了?不想我在你眼前晃?這麽久沒見到我,你就不想我?”

“哪能啊,我啊,恨不得你還像小時候那樣,天天黏着我。一會兒啊,要我抱;一會兒,又要我親。可惜那個時候太忙了,關心你的時間不夠多,一晃眼,你就長大了,飛走了。”李母望着他,語氣裏帶着惆悵。

“媽,我不飛走,我就在這兒呢。以後就算你病好了,也留在這兒,讓我照顧你。”

“我看,你是想讓我照顧你,想我做的菜了吧。”

“是呀是呀,所以你趕緊好起來,給我做你最拿手的麻婆豆腐。”

“小饞貓!”

李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李淮替她蓋好被子,摸了摸她皺巴巴的臉,然後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邊,默默祈禱,她會好好地、好好地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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