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篇、

衆人就着雨聲雷聲睡了個覺,反正封時崖是睡得極其不安穩,抱着呼呼大睡的封時嶺警惕地盯了一晚上窗子,生怕外邊突然進來個什麽東西,一晚上腦袋裏各種播放小劇場,什麽午夜大逃殺了什麽斧頭驚魂了什麽床下有鬼了什麽無頭屍了……到最後越來越害怕,索性是抱着弟弟哭了起來。

這一哭,把隔壁淺眠的宇文也吓得半夜睡不着。

結果這一晚上過去,封時崖和宇文一起頂着熊貓眼泡速溶咖啡,一起唉聲嘆氣。

封時嶺的桃花眼半眯着的時候看起來就很惺忪,封時崖以為自己吵到了弟弟害得弟弟也睡不着,急忙道歉,還把咖啡捧上去,一臉太監伺候皇帝的狗腿樣。

最晚起來阮懷因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但是他昨晚的确睡了個好覺。

幸運的是早上雨就停了,外邊陽光正好。

“冒險啊,當然是晚上出門才有意思。”阮懷因笑着說,并沒有行動的打算。

宇文看了封氏兄弟一眼,說自己要趁着天亮去取材。

“我同你一起吧。”封時嶺說。

封時崖當然要跟着自己的弟弟走,卻被摁住了,還被塞了一個盒子到懷裏。

“午飯我給你帶,你就在別墅裏睡一覺,養足精神,晚上還有你驚吓的,到時候暈過去拖我後腿,我可饒不了你。”封時嶺換上齊膝短裙,站在宇文身邊,朝哥哥揮揮手說,将中指交叉疊在食指上。這個動作只持續了一秒。

封時崖看明白了弟弟的手勢,等弟弟出去,才打開盒子,拿出裏邊的東西捏在手裏看。

“這是人的牙齒啊,也不是乳牙了,收着做什麽?”封時崖反複看着那顆牙,還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筒狀放大鏡來看。

“我跟你說的第一個故事就跟這兩顆牙齒扯點關系吧。”一旁的阮懷因摸着手裏的杯子,對封時崖說。

民間有一個傳說,現在已經很少流傳下來了,說是人年紀輕輕掉成牙(那些人對恒牙的另一種說法),這個人就會很早死去,也不是沒有科學道理,年輕就牙齒松動有可能是因為得了重病或者早衰。而應對早衰的方法就是把掉下來的犬齒收藏起來,然後每天給牙神供奉生肉,直到症狀緩解。

“這當然只是封建迷信了。”阮懷因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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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時崖從沒聽過這種說法,他懇求阮懷因仔細說說,是不是真的有人因為這種辦法而緩解了病症。

“恰恰相反,這種辦法只會讓人更快死掉。”阮懷因喝了一口咖啡,笑着說。

封時崖愣了一下,接着問:“真的嗎?可是這種辦法流傳下來了吧?那一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現在已經很少人傳說這種迷信了。這個倒是跟你要研究的長生完全相反,怎麽,有興趣聽?”阮懷因歪了歪腦袋,問封時崖。

“嗯!先生,告訴我吧!”封時崖的想法也很簡單,什麽事情都是有正反兩面的,說不定掌握了失去的規律,就能逆轉,把失去的抓回來。

“我先跟你說說他們信奉的牙神是什麽吧。”

阮懷因說,牙神本來不叫牙神,而是邪神,因為去掉了偏旁部首,讓人誤讀了。用生肉供奉邪神,就是要讓邪神為自己辦事。人都知道,邪神存在的目的,大多是破壞和消亡,這個被人供奉的“牙神”也不例外,它恰恰就是造成人早衰的因素。

供奉邪神的流程也和供奉牙神的流程一樣:取某人身上的一部分組織,放在盒子裏,燒香祈願,然後獻上貢品。當然,邪神可不管你要什麽,它們只要收到貢品,就會按照自己的規矩來辦事,那就是去殺人了。

“可是……這就很奇怪了,讓人更早死去,還會流傳出這種迷信,到底是怎麽回事?”封時崖想不明白,于是發揮好奇寶寶的本質追問道。

“在人衰弱之前會掉發,身體也會萎縮。喏,我想你見過小孩子吧?皺巴巴的很難看吧。在人死去之前會因為骨質壓縮軟骨硬化,全身蜷曲,皮膚皺褶發黃,變成像新生兒那樣的狀态,人們以為那些人是返老還童了,就真把這種方法當成延長壽命的法子了。實際上這些人死前非常痛苦,但是人們相信鳳凰涅槃還要經過烈火考驗呢,這點痛苦當然不算什麽了。”阮懷因解釋道。

封時崖聽着,心裏湧起一陣悲傷。死亡,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不想聽到的。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嗎?”封時崖問

“嗯哼,你不信,當然沒有,你要是信了,就什麽事情都可以用神力來解釋了。”阮懷因始終保持着微笑,在說邪神傳說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為死者覺得惋惜的樣子。

封時崖覺得這個人有點無情,或者說是因為看多了,所以……根本就不在乎了?

“我能冒昧問一句……先生您活了多久嗎?”封時崖問。

“我今年啊,三十二了喲。”阮懷因笑着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然後收起一根。

“您怎麽知道這麽多事情的?”

“一個人在這世界上走了十多年,你說能夠了解多少事情呢?”阮懷因很聰明,轉而把問題丢回封時崖身上。

封時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盒子,舉起來問阮懷因:“阮先生是不是來過這個地方?什麽時候來的?”

阮懷因側頭想了想,說:“四年前吧。”

“來這裏做什麽?”封時崖這句話剛說出來,就覺得自己是在說廢話了。

“我找了那個東西很多年,第一次來的時候沒遇到,這一次則剛好,如果時間對得上,一定能找到的。”阮懷因說。

果然,封時崖沒辦法從阮懷因嘴裏打探到他此行的真正目标。

他幹脆換了個問題:“那我們能不能逆轉這個邪神的所作所為?”

阮懷因呵呵笑了幾聲,聽起來別有意味,卻好像只是單純因為聽到了有趣的問題而發笑。

“首先我們得知道那個邪神做了什麽,對吧?”阮懷因說着,見封時崖點頭,于是接道:“在這裏的人會出現早衰的跡象,是他們身體出了問題,那麽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咱們不妨先從科學的角度找找。”

“污染?疾病?”封時崖提出幾個原因,都是學界公認的了。

“嗯,就是這兩個理由了。”阮懷因說完,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封時崖安靜地等他開口,結果等了十分鐘,就只看到阮懷因坐在那兒發呆,偶爾喝一口咖啡,完全沒有說話的意思。

“那個……先生……?”封時崖喚他。

“嗯?”阮懷因回過頭去看他,挑了挑眉毛。

“那個……邪神的話題……”封時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污染了就治理,生病了就吃藥,你可是生物學行家,就不需要我提怎麽應對的措施了吧。”阮懷因笑着說。

“可是……不是邪神……?”封時崖撓撓頭發,發現自己好像無話可說。

“你不信神,又有什麽好說的。”阮懷因呵呵笑道。

“那個,我信!”封時崖推了推眼鏡,湊上前說。

“信的話,那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能反抗神嗎?”阮懷因笑得更開心了。

封時崖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有些失落地摸摸鼻子,縮回沙發上,把玩着那顆牙齒。

不過他是個學者,頭腦當然是靈活的,他想到一個問題:“神真的有控制人命的辦法嗎?他們可以控制人的死亡,那能不能控制人生存下去?”

阮懷因好像沒想到封時崖會說這個,他收起笑容,嚴肅地說:“世界上沒有人類所想的那些神,它們更不可能控制生死。”

封時崖迷惑了,這人到底是有神論還是無神論?

“如果不是神控制生死,那麽會是什麽在控制生死?阮先生,我現在可以确定一個問題,就是所謂永生人真的存在,不然你也不會過來找他們。那麽請您告訴我,那些永生人到底有什麽和我們不一樣,導致他們永生的。”封時崖終于在自己的話裏用上了那個技能。

阮懷因愣了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這讓封時崖很迷惑,他沒覺得自己的話裏有什麽可笑的點。

正當封時崖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打斷阮懷因的笑時,阮懷因說話了:“封家小子,你知道你這命令人的天賦了是麽?”

封時崖低下頭,不敢看阮懷因。他有時候會用祈使句命令人交代一些事情,在他小時候曾被人誣陷偷了同學的生活費,氣不過的封時崖站起來,對全班同學說那個真的拿了錢的人自覺站出來。結果他們班上那個小痞子站了出來,連小痞子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聽話。見不得哥哥被欺負的封時嶺要求小痞子說真話,那個小痞子就把陷害封時崖和平時欺負人的事情都說了。封時嶺見小痞子好玩,于是繼續讓小痞子說他自己的糗事,這件事讓班上的人樂了整整兩個學期,直到小痞子搬家轉校才停止。也就是在那一次事件,兄弟倆發現了他們的能力。

封時崖聽阮懷因直呼他“小子”,就知道這人肯定年紀不小了。雖然兄弟倆沒有說他們的年紀,但是兩人肯定不止二十五六了,就算他們只有二十歲出頭,一個三十二歲的人也不會直接叫人家“小子”吧?還說得那麽順口。

“算了,這能力你們藏好了,可別輕易用。”阮懷因說着,揮了揮手,放下咖啡杯站起來。

封時崖也趕緊站起來,問阮懷因要去哪兒。

“我說了,我是事件記錄者,本職工作就是探尋秘密的真相。這房子啊,少說也有幾十年,這裏可到處都是秘密。”他說着,指了指封時崖手裏的盒子,接道:“你不是想知道有沒有邪神嗎?神,肯定是沒有的,但是這個盒子藏着一個秘密,你想知道嗎?關于這個房子之前的家族的秘密。”

封時崖被阮懷因勾起了興趣,他作為一個科學家,無論對什麽領域都會有求知欲,雖然着重在生物學有着濃烈求知欲,但是現在這對牙齒以及那些關乎生死的傳說實在讓他放不開手了。

“牙齒是在閣樓發現的,崖子,你帶上手電,跟我上去看看。”阮懷因突然給封時崖起了個昵稱,搞得封時崖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他很快就遵從了阮懷因的吩咐,到房間裏拿了昨晚弟弟用過的手電筒,快步跟上緩緩踱步上樓的阮懷因。

“崖子啊,但凡是個富人,肯定在追求到了物質滿足之後,會開始追求精神滿足,精神滿足包括各種收藏癖好,還有就是,要活得長久。”阮懷因這會兒主動跟封時崖說起壽命的問題,讓封時崖莫名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是的,阮先生,那麽他們會采取什麽措施?不乏什麽歪門邪道吧?”封時崖應道。

“其實什麽牙神的故事,是我編的。”

封時崖聽到阮懷因這句話,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什、什麽?難道……難道剛才那個傳說沒有真實性?!”封時崖一邊在驚訝中手忙腳亂地遵從阮懷因的指示打開手電,一邊問。

“雖然沒有牙神,但是有些事情還是真的存在的。比如說這家主人得的怪病。從很早之前就有過一段關于這種病的傳說。”

兩人走上閣樓,阮懷因在封時崖的幫忙下巡視了一圈這個閣樓,伸手在樓頂摸了又摸,幾分鐘後從樓頂摸下一團黑色的東西,亂蓬蓬的活像一頂假發,或者說是個鳥巢之類的東西。

“這是什麽?看起來像頭發?”封時崖用手電筒照了照那團東西。

“是攀坨。”阮懷因說了一個封時崖從沒聽過的詞。阮懷因說完,就把東西裝進随身攜帶的袋子裏,然後轉過身問:“崖子,聽過‘生死病’嗎?”

“生老病死倒是聽說過。”封時崖撓撓頭。

“不,就是一種病,我們叫它生死病,症狀我跟你說過,就是整個人變成巨大新生兒那樣。不過那不是病的全程,這種病可能也不會導致人死亡……”

封時崖安靜地聽着,一邊點頭,一邊等着阮懷因透露更多秘密。

“在這裏出現攀坨……看來事情不妙了啊……”然而阮懷因直接中斷了這個話題,抓着袋子就往樓下走。

“唉?唉?!等等!先生!您說話別留半截啊!”封時崖追上去,拉住阮懷因:“您要留着下一章說也行,但是我實在憋不住了!告訴我吧!”

阮懷因轉頭看了他一眼,說:“生死病的最後過程是自愈,聽清楚:自、愈,也就是說這種病自己能好,好了的人會因為細胞在生病時被破壞而在恢複後進行自身細胞修複,所以會給人一種複生的假象。你聽清楚:假、象。”

“那……這種病發病的時候,是不是也可能會死啊?”封時崖問。

“是,熬不過七年,就會死。”

封時崖看着阮懷因嚴肅的臉,愣愣地重複:“七年?天啊……七年痛苦……怎麽受得了……?”

封時崖看阮懷因又想走,急忙再次拉住他:“先生!這種病的病因是……”

“我說不清楚。”阮懷因搖頭。

“那……那……這個攀坨又是什麽?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就是不妙了?”封時崖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晚上我再跟你們慢慢說,現在我先回去研究一下這個攀坨。”阮懷因說完,抽出自己的手臂就走。

封時崖嘆了口氣,他發現自己的領域之外原來還有那麽多東西與其沾邊,實在是太令他意外了。不明原因的病症,從來沒見過的物體,這還是他出生的村子嗎?這還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嗎?顯然已經不是了啊……

等等……

這棟別墅已經幾十年了,幾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樣一個別墅區……甚至也沒聽家人說過他們的村子還有富裕到能蓋西式房子的人居住……

百年一封輪回,村沉人散。這種說法又是從何來?

這裏真是到處都是謎,都是謎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此後将會每日更新至第十篇,更新時間在每日晚上七點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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