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篇、
宇文言泰和封時嶺兩人走在村中小道上,下山的小道兩旁被種上了和周圍景色有點不搭調的外國改良種落葉梧桐,看起來東方不像東方,西方不像西方的。
兩人并肩走着卻無話可說,宇文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靜靜地陪着身邊的美人,鼻間不時飄過屬于美人的淡淡體香。風景不醉人,美人卻讓他醉得連路都差點走不動了。
“宇文先生。”
宇文沒想到封時嶺會主動開口,他應了一聲回過頭去,看見美人側臉,只覺得心神蕩漾起來。
“你在什麽報紙上看到的關于這個村子的信息?”封時嶺用手指輕輕撚起一縷秀發,将其別在耳後,淡淡地開口詢問。
“是一家小報社,沒什麽名氣,總是刊登一些奇奇怪怪的見聞。好像是叫做每日奇談。”宇文想了想,說。
“那是一家……怎麽說,私人報社吧?”封時嶺摸摸下巴問道。
“是的,我給那家報社投過稿,也見過社長。社長是個挺可愛的年輕人,娃娃臉,臉上也總是帶着微笑。他說自己辦報社只是因為有趣,估計家裏挺有錢的。”宇文說。
聽到這裏,封時嶺笑了,他笑起來真是別有風味,那種女性嬌媚和男性風流混合的氣質格外令人着迷,封時嶺眼下的卧蠶給他添了些俏皮,卻給人說不出的溫柔感覺。一個身材高挑的人總會給人成熟的感覺,身高足有一米七六的封時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純真少婦,少女的氣質未脫,還淡淡地染上溫柔成熟女人的風韻。這樣的氣質無論是戀愛還是居家,都十分合适。
宇文臉紅了,他咳嗽一聲,打散腦中那點不軌,拼命告訴自己這人是男的這人是男的,你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然而就算是可能,估計封時嶺也不會看上他。
“我的興趣愛好和我哥哥一樣,喜歡收集一些趣聞。那家報社的出版物我也關注了,近期更是每一期都有收藏。”封時嶺說。
“啊,是嘛……我也挺喜歡……喜歡那家報社的文章,有時候……嗯,挺有意思的……”宇文的思維接近停滞狀态,他拼命在腦子搜羅可以說的話,卻每次都在剛憋出一點東西的時候就被封時嶺身上不時飄出的類似橘子清甜的體香沖掉了。
“說起來,今天沒人出來收水果嗎?”兩人路過一片橘子地,封時嶺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可能……都在忙吧……”宇文順着封時嶺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橘子樹上挂着沉甸甸的橘子,個頭挺大的,橘子皮已經泛黃。要上市的話,這種時候就很适合采摘了,甚至還嫌晚了。
“我看周圍也沒人管,咱們偷偷摘一點吧?”封時嶺眼睛一轉,将手裏的小坤包塞進宇文懷裏,然後踩着涼鞋噠噠地跑到橘子地邊上,左右望望,沒發現人過來,才縱身跳了下去,直奔看起來果子最成熟的橘子樹。他裙角被風掀起,露出蔥白似的玉腿,讓宇文一瞬間以為封時嶺真的是個姑娘。
宇文完全來不及說一句阻止的話,就這麽看着他眼裏的大美人十分接地氣地……當起了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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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這樣,也很是吸引人啊……宇文感嘆道。
沒一會兒,封時嶺就回來了。他看起來很會占便宜,用裙子兜着一大兜的橘子,嘴裏還咬着幾根橘子樹枝,樹枝下邊都連着一個大橘子。
宇文看呆了,直到封時嶺朝他揮揮手,他才反應過來,将封時嶺從田地間抱上小路。
“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宇文是個高級知識分子,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種行為叫做盜竊,所以他現在習慣性地問封時嶺。
“嗯,好甜啊!”封時嶺不理他,一手抓着裙邊,一手剝橘子,也不知道他怎麽辦到的,就算是另一只手沒多少空餘手指,都能把橘子皮剝下來。不多時便如願嘗了一片,因為甜味而發出由衷贊嘆,俏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
宇文看着他,臉上也不自覺跟着發燒了。
“嘗嘗?”封時嶺丢給他一整個橘子,然後就不管他了,甩下他自己一個人走。
宇文捧着橘子,也沒有吃的心思,嘆了口氣,跟在封時嶺身後走着。
兩人似乎不是很注意這個旅游村竟然沒什麽人的情況。
最後兩人按照記憶走到了村長家門口才停下來。
宇文看了眼身邊還在忘情吃橘子的封時嶺,無奈地主動上前,敲了敲門。
可是兩人等了幾分鐘、敲了三次門,都不見有人出來應門。
“一大早的,又不在田裏,能去哪兒?”封時嶺翻了個白眼,從門口拎出一個蛇皮袋,把裙子裏兜着的橘子都倒了進去,然後心安理得地交給身邊的大男人。
“不會是還在睡覺吧?”宇文接過袋子,才發現封時嶺偷了人家不少橘子,少說也得有七八斤。
“那麽其他人呢?鄉下人可不會起這麽晚啊。”封時嶺撇撇嘴說。
“要不然咱們找找去?”宇文小心翼翼征求美人的意見。
“行啊,不過得找個地方把東西放一放吧。”封時嶺回道。
宇文因為得到了美人的認同而暗自高興,将橘子往村長家角落一藏,然後跟着封時嶺一起去找人。
說也奇怪,剛才兩人還奇怪怎麽沒人出來收橘子呢,剛從村長家出來,就看到村道上走着陸陸續續從家裏出來的人們。
不過這些人看着都有點奇怪,目光呆滞,大晴天也看不出一點精神氣,就好像是剛被複活的屍體。
“這是怎麽了啊?”封時嶺咬了咬牙,走到一個人面前去,在那人面前揮了揮手。
那個村民被吓了一跳,轉過臉去看封時嶺。
“那個……你們……昨晚沒睡好麽?”宇文走過去,笑着給那人遞上一根煙就和他攀談起來。
那個村民接過煙,別在耳朵上,說:“最近總感覺有點累,唉……可能是這幾天都在下雨的關系吧。”
“也是啊,天氣不太好呢。”封時嶺說着,伸出手指挑起那個村民的下巴,笑着問:“剛才怎麽不見你們出來?”
那村民不知道是本來就精神恍惚,還是被封時嶺的話術迷惑,他半睜着眼說:“我們的時間,都是定好的……會比你們……早大概,半個小時起來,準備……活動……”那個村民或許真的是累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然站着就打瞌睡。
“準備活動?什麽活動?”封時嶺繼續問,他晃了晃那村民,那村民才緩緩轉醒,眨了眨雙眼,說:“就是橘子節,交了押金之後,可以随便采地裏的橘子,這是給游客的優待……”
封時嶺嘆了口氣,拍拍村民的背,讓他自己去忙,然後帶着宇文往山上的別墅走去。
“吶……宇文先生,你說,這樣的人真的能夠長壽嗎?”封時嶺走在路上,看着那些無精打采的村民,心裏只覺得詭異。
“看他們這樣真的是很疲憊。不過是不是存在長壽的人,還得去采訪那些老人家才知道。”宇文說。
“那咱們一家家去拜訪吧。”封時嶺說着,拉起宇文的手就走。
封時嶺的這一行為讓宇文瞬間面紅耳赤,他感受着封時嶺左手的粗糙,只覺得心裏格外舒暢,但是又有什麽東西死死壓着他的心口,讓他快喘不過氣來。這或許是所謂愛的感覺?
兩人随便找了一戶人家,敲了敲門。
出來應門的是一個小孩兒,看年紀不過十歲左右。
“孩子,你家有老人嗎?”宇文蹲下身去,給了那孩子一顆奶糖,笑着問。
這年代,奶糖還是稀罕物,尤其是在鄉下,人們不會想到拿純奶去做糖果。宇文手上的這個還是舶來品。
孩子接過糖果,腼腆地說了聲謝謝,然後搖搖頭,指了指對面的人家說:“妮兒有個奶奶,已經一百多歲了,不過最近生病了,什麽人都不想見。”
“謝謝你啊小朋友!”宇文道了謝,站起來,回頭無奈地朝封時嶺聳聳肩。
兩人也沒有就此放棄,接連問了幾戶人家,要麽就是家裏沒有老人,要麽就是老人生病不方便接待。
“這村子的人夠奇怪哈,要麽都躲着不出來,要麽一下子全出現了。真是蹊跷。”封時嶺說。
正當兩人回到原點,想怎麽才能找到一個老人的時候,他們最開始問的那戶人家的家門打開了,那個小孩探出一個頭對他們說:“叔叔,姐姐,你們晚上過來吧,妮兒的奶奶腿疼,晚上下雨的時候會好一些。”
兩人看着孩子說完之後把頭縮回去,然後輕輕合上門,更覺得這個村子怪得很了。
“我可沒聽說過陽光普照的日子裏還會犯病。”封時嶺雙手叉腰,哭笑不得地說。
“我倒是聽說過陽光過敏,不過這種人可極少見。”宇文說。
“這可有意思,回去跟我哥好好講講?他就喜歡人體那些奇怪的症狀了。當然,他不是學醫的,治不了人。”封時嶺一說起他那個傻子哥哥就滿臉堆笑的,讓宇文很是嫉妒。但是這男人一想,自己又沒資格吃從小相依為命的倆兄弟的醋啊,這才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兩人知道這村子裏的人大體是什麽症狀了,索性放棄找人,幹脆地回去拿了橘子就回別墅去。
走到半路上,封時嶺想起自己承諾要給哥哥帶吃的,于是拉着宇文又下了山。
兩人到村子的接待站,這裏提供外帶飯菜,不過窗口還沒開。
兩人等到八點半左右,才有個瘦高男人過來開窗口。男人叼着半根煙,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的。
封時嶺怕他把煙灰落在飯菜裏,于是出聲喊了他一句:“師傅,工作了,還抽煙啊?”
“不抽一根提神,根本沒力氣幹活。”男人懶洋洋地說,猛地吸了幾口煙,才伸手捏住煙屁股,把它丢在旁邊。
“怎麽了?生病了嗎?”宇文問。
男人瞥了宇文一眼,說:“村長那德行,帶得起整個村子富裕就奇怪了。”
兩人相視一眼,知道其中肯定有問題,封時嶺想了想,問道:“難不成村長把游客的錢全揣自己兜裏了?”
“是啊。”男人擡起頭,看了封時嶺一眼就愣住了,随即露出一個猥瑣的微笑:“妹子,吃啥?哥哥給你免費做。”
封時嶺毫不掩飾他的鄙夷和嫌惡:“免了,看到你的臉我就不想吃。”
宇文因為封時嶺的直白而低頭笑了一聲,然後擡頭對那個男人說:“師傅,這村裏人都無精打采的,是不是因為吃力不讨好啊?”
男人看了看宇文的打扮,勉強自己揚起笑臉說:“無精打采?沒啊,你看每個人臉上都充滿熱情的……”
“行了大哥,別睜眼說瞎話。”封時嶺打斷他,對他說:“這邊這個記者大哥,不是來宣傳你們這個村子的,是來找你們這的‘不老人’的。我看你們這村民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這怎麽長壽?”
男人咳嗽一聲,說:“不老人?我們這的确有個傳說中不老不死的人,不過那是小孩子說的話,你們也信?說不定那家小娃娃是見鬼了呢。”
宇文遞上幾張紙幣,問男人要了八份炒面,然後接着和男人說這個村子的問題:“大哥莫擔心,我不阻你們財路,就是想問問你們村裏老人的病是怎麽回事?”
男人接過錢揣進衣兜,戴上手套,一把抄起旁邊的炒鍋一邊說:“十多年前吧,這裏每逢陰七就開始下雨,然後很多老人就在沒雨的時候開始發病,說是全身這個,關節啊,疼。”男人知識水平不高,要努力找個詞語形容疼痛的部位還有點吃力的樣子。
“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大晴天才犯病的病。下雨的時候呢?”封時嶺問。
“下雨天反而沒事。”男人說着,曲了曲手肘,對兩人說:“我姥爺本來有老寒腿,天冷下雨就難受,前年去世之前啊,這老寒腿是好了,卻變成老熱腿了。也是挺可憐的,犯病時間更長了。”
封時嶺撲哧一聲笑了,這一笑惹得兩個男人心神蕩漾。
“還是說說吧,你們村裏人幹嘛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要是叨擾了,我們就走吧。”封時嶺對男人說。
男人揮揮手,着急地說:“別別別,就是怕把你們這些貴客趕走我才不敢說。”
“師傅您說,我們還會在這住幾天的。”宇文回道。
“是這樣,原本是村尾十三娃救了個貴人,那個貴人在外邊宣傳了一把我們這個村子,然後就來了一大批人過來開發,我們就這樣稀裏糊塗發了財。不過新來的村長等老村長去世之後就號召全村人建設新農村,說什麽響應上頭響應國家。啧,其實用屁股想想都知道,錢嘛,都進了他的口袋。”男人一邊說着,一邊麻溜地炒面,很快,八份炒面就擺在他們面前。“沒錢賺還得多勞動,村子看起來是繁華了,我們的小日子啊,可全都被打亂了。不僅僅是一天的作息,我們習慣的,村長都不讓做了,說什麽不講衛生啦,什麽友愛光張啦……連光屁股小孩都要管。”男人絮叨起來就沒完了。
封時嶺聽着,只覺得有趣,微眯着那雙桃花眼看着男人鍋裏的炒面,勾着嘴角笑着,滿臉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宇文糾正道:“那個叫,有礙觀瞻……”
“你們文化人那一口我們可說不慣。”男人白了宇文一眼,然後接着說:“所以啊,家裏人又生病,沒錢治只能疼着縮成一團……我們啊,天天聽家裏老寶貝唉聲嘆氣的,整天累死累活,還差點窮得揭不開鍋,換做是你,你高興不?”男人說完,擡頭看了兩人一眼。
宇文搖搖頭,接過男人遞過來的炒面,低頭從錢包裏抽出幾張嶄新的紙幣遞給男人。
“嘿,您出手真大方!謝謝嘞!”男人笑得褶子都把眼睛擠沒了,送兩人出去的時候還招呼他們要經常光顧。
早上沒吃飯的宇文和封時嶺就這麽邊走邊吃,封時嶺誇炒面味道還不錯,這種接地氣讓宇文很是欣賞。
“你不還嫌那師傅髒嗎?”宇文笑着問。
“我也是窮過來的,是食物就不能浪費,人再髒,也不關吃的什麽事啊。”封時嶺津津有味地吃完一盒,低頭看了一眼剩下的六盒:“買這麽多幹嘛?雖然是男人,一盒也管飽了啊。”
“晚上我想他們不會出來了,所以就先把晚飯買了。”宇文說。
“敢情這是午飯和晚飯啊……”封時嶺不快地說。
“呵呵,你要是嫌少,午飯時間我再給你買幾份回去。我們家一直都只吃兩頓,我以為你們也是一樣。”宇文不好意思地說。
“什麽毛病啊,一日三餐這個習慣你們不知道嗎?”封時嶺擦擦嘴,看了一眼宇文。
宇文更不好意思了,低着頭不敢看封時嶺。
“唉,算了,來的時候我們也帶了點吃的,就不麻煩你了。”封時嶺說着,主動接過橘子拎在手裏,一邊走一邊剝橘子吃。
宇文心想這人還真喜歡吃橘子。
“你這麽說倒也是,晚上不還要探險去麽?中午睡個大頭覺,一天也就剩下兩頓飯的時間了。對了,我看你和我哥昨晚都沒睡好吧?”封時嶺對宇文說。
“讓你發現了……”宇文摸摸鼻子,說:“昨晚莫名其妙老聽見你們那屋傳來哭聲,我這人又淺眠,容易醒,被這哭聲弄得一晚上沒睡好……真是鬧鬼了嗎?”
封時嶺一聽就笑了:“哈哈哈,是我哥吧,那傻子晚上就愛自己吓自己,然後躲在被子裏哭唧唧的。以後聽了別怕,只管睡吧。”
宇文暗道:不怕是不怕了,但是這賊煩啊……
兩人回到別墅,封時嶺就把鞋子脫了,換了雙拖鞋跑進卧室找他哥哥。不過卻是頹着臉出來。
“那兩人呢?”宇文放好吃的,走出廚房問。
“不在呢……”封時嶺在房子裏轉了一圈,耷拉着頭說。
“可能是出去了吧。”宇文說:“說不準就在院子裏?”
“能去哪兒呢……那個傻鵝子……”封時嶺走到大門邊上,靠着門框眺望遠處。
“兩個大男人的應該不會丢,咱們休息一下整理整理聽到的情報吧,晚上好确定探險的路線和目标。”宇文對封時嶺的背影說。
封時嶺一聽宇文這話,覺得有道理,于是跟着他一起坐下來,拿起紙和筆耐心聽宇文分析和規劃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