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篇、
不需要時鐘提醒,衆人就在晚間醒了一次。
“轟隆”——
今夜的雷聲甚至比昨天還要響,這一炸,直接把封時崖和宇文都吓醒了。
“又下雨了……”封時嶺被自己的哥哥鬧醒,伸手抓過床頭櫃上的夜光表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地說:“崖,別鬧騰,乖,睡,再睡一會兒。”說完打了個哈欠,摁着哥哥的頭揉了一把,翻個身,似乎是故意的,把哥哥從懷裏推出去。
封時崖膽小,不敢離開弟弟的懷抱,趕緊把手臂纏到弟弟身上,甚至是兩條腿也一起盤到人腰上去。
被鬧醒的宇文睡不着,他穿上便服,拿起那份寫了再生人傳說的每日奇談報紙看着。
寫報道的就是社長本人,但是他的材料經常是一些匿名的人給他打電話,隔着電話線說給他聽的。這篇報道的提供人佚名,也不知道是誰提供的材料。
或許再生人/不老人的故事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讓他覺得報道讀來比較可信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這篇故事用的是第一人稱的敘事方式寫的。
“我生長的這個村子,現在被人叫做養生莊,以前嘛,名叫長生村。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這裏的老人很多都能夠活過120歲,而且在年老之後會返老還童。但是沒有人知道那些人是怎麽返老還童的。只知道那些老人突然失蹤了7年,回來之後就容光煥發的,至少比以前要年輕十歲,我們叫這種返老還童的人為再生人。嗯……可別小看這十年,聊勝于無嘛。不過(這些再生人)死後就會快速衰老了。可是村子裏據說有個人一直不會老,一直都是年輕人的樣子,人們叫他……阿司……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麽,怎麽寫。聽說是個很英俊的人就是了。現在可能很少被人看到了吧,在一百年前,阿司的事情傳得整個村子都是,說,阿司是因為遇到了神仙才不老不死的。對了,我離開之前,村子曾經發生過一場地震,然後就……怎麽說呢,村裏的人好像有點不一樣了,我明明是住在這村子裏的,但是好像一夜之間就……說不明白。老師,我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我只能告訴你們,要想知道,得用眼睛去看,你問的話,是問不出什麽東西的。要說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我只能告訴你,我自己其實也不清楚。但是有一些很奇怪的東西我得說一下,比如說,我們村子以前(的田地)是不好種橘子的,然後現在村裏還流行一種叫做‘找攀坨’的游戲,在小孩子之間特別流行,規矩就是找東西,但是那個東西叫做攀坨,孩子們會把它藏在任何地方讓人找。我猜攀坨可能是哪個外地人的方言吧,因為我們村有時候會有一些外人過來,占山為王。比如山上那些小樓啊,就是他們起(建造)的。反正那之後我就搬出來了,因為整個村子都變得特別奇怪。背井離鄉大概十多年了吧,想起來也是唏噓。就這樣了,我希望大家知道這個村子的事情,但是其實不太鼓勵你們去尋找什麽不老人,或者是再生人?還有就是,別總去那些打着養生旗號的小村子玩了。嗯,就是這樣。”文章就是這樣的內容,括號裏的注釋是報社社長自己加上去的。
宇文看到了幾個疑點和說不清楚的地方,像是什麽攀坨,還有莫名其妙的地震,村子裏那些讓人說不出的變化,以及這個自稱村民的人所敘述的故事與其他歷史記載的有出入。本來他對這裏的事情不抱希望,現在卻感覺這個村民說的絕對不是瞎編的。而他為什麽選擇今天來,是因為報紙下邊有一行小字:養生莊修路期間暫不開放,時間持續至……就是他進村的那一天。
宇文一直在思考以及對比資料,沒防備被一道閃電吓了一跳。他站起來,打算把窗簾拉上,剛走到窗邊,又一道閃電劈下來,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後院,照得那些映在窗戶上的扭曲樹影像是黑色鬼爪般欲破窗而入,更加令人遍體生寒。正當宇文将窗簾拉到剩下一條縫的時候,他猛然瞥到窗外站着一個人影。
那人看起來不高,連圍欄的高度都夠不上,留着亂蓬蓬的長發,就這麽安靜地站在外邊。
宇文想細看,等了一會兒,卻再也沒有閃電劈下來,那個人影就這麽隐沒在黑暗中。
“铛——铛——”外邊的落地鐘突然響起震懾人心的聲音,驚得宇文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心情緊張,趕緊放開窗簾,整了整衣服後,提起自己的包走出房間。
幾人按照約定聚集在大廳,只有封時嶺一臉不情願:“下這麽大雨,出去淋一身風寒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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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只有晚上才能收集到一些有用的線索,小封,不如你留下來,我會幫你把你想要的線索找到并帶回來的。”宇文說。
“可我不想一個人待着,算了,傻鵝子看起來躍躍欲試的,我放心不下他。”封時嶺說着,接過阮懷因遞過來的蓑衣,就聽阮懷因說:“不需要淋太久的雨,我們要去室內。玩個小孩子的游戲。”
“找攀坨?”宇文之前做好了功課,當下脫口而出。
“對。”阮懷因點點頭。
“這也是我們來這裏的原因之一,那篇奇怪的報道跟我們幼時對這個村子的印象完全不一樣。你們也知道,這個村子在我國地理位置上處于南方,是個很适合種橘子的地方。還有什麽找攀坨,我們小時候可沒有這樣的游戲。那個人說他背井離鄉十多年,和我們是相差不了多少年離開村子的吧,按照他說的情況,應該是在我們之後離開的村子,短短幾年時間,能夠改變整個村子的習俗嗎?更別說土地了。何況那人提到百年前,說實話,一百年以前的事情鬼才知道。而且我們村子也沒有什麽返老還童的傳說,只有回光返照。”封時嶺說着,擡頭看了一眼一臉迷茫的封時崖,補道:“怕你胡思亂想所以才沒告訴你的。”
封時崖被說得不好意思,咳嗽一聲轉過頭去。當時封時崖看到這篇報道的時候已經被撕掉半截,他并沒有機會看到後邊講述人說的村子和他印象裏有什麽不一樣,只看到讓人想知道真相的話自己去看。這份報紙的排版似乎也是故意的,把這個故事分成兩半,印在不同的兩頁紙上。
“沒錯,村子的确變了。走吧,我帶你們去看看那個東西。”阮懷因笑笑,讓幾人吃點東西補充體力,才帶幾個人下了山。
因為下雨的關系,小路不是很好走,封時崖腳下打了幾次滑,他的笨拙嚴重拖緩行進速度,最後封時嶺受不了了,把人幹脆地背在背上。
村子裏現在十分安靜,已經沒有亮着燈的人家了。幾人打着手電半摸黑前進,因為下雨的關系,能見度低得很。還不時有雷炸下來,吓得封時崖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幾人最後來到一個大操場前,阮懷因拿出一個布包,從裏邊取出什麽細小的東西,抹黑在廣場大鐵門前搗鼓了一陣,只聽咔嚓一聲,鐵門上的大挂鎖就被打開了。他帶着衆人走近一座三層四間拼合房,又如法炮制,打開了一間房子的門。
宇文用手電筒照了一圈,發現這是一個教室,只有幾張破爛的桌子椅子,黑板上還留了作業,模糊地寫着值日人名,天花板上一臺吊扇都沒有,整個房間顯得格外簡陋。
“阮先生,攀坨到底是什麽?”宇文問。
“就是一個細胳膊細腿頭發蓬亂面目猙獰看起來很可怕,還是趴在地上走像蜘蛛一樣的家夥。那家夥可是孩子之友。”阮懷因笑着說。
“可是早上先生您抓着一坨頭發一樣的東西說那個是攀坨?還有,既然是孩子之友為什麽說不妙呢?”封時崖問。
“那麽奇怪的東西怎麽可能是孩子之友?阮先生您別胡說八道了。”封時嶺不滿地說。
“落單的小孩會被攀坨吸引,攀坨也只會攻擊大人,和小孩子就只是玩兒。不過攀坨分兩種,一種是人樣,一種已經快不成人形。我說的孩子之友指的是第二種。那坨頭發一樣的東西是攀坨掉落的。”阮懷因說。
“對了,我們在屋子裏,看到一個奇怪的人頭……那個不會是攀坨吧?”宇文說。
“沒錯,那個就是攀坨,怎麽樣,很可愛吧?”阮懷因笑着說。
“可愛個鬼……”封時嶺罵了一句,扭過頭不看阮懷因。這家夥總讓他沒來由的生氣。
“那我們一群大人找它幹嘛?”宇文無奈地問。
“我說過還有另一種攀坨對吧,那些是被攀坨迷住的大人,他們是會攻擊并且殺人的,但是這種攀坨好就好在,只攻擊攀坨盯上的對象,一旦你們走進攀坨的勢力範圍,那種大攀坨就不會追上去了。”阮懷因說。
“難道我們住的屋子是那個小攀坨的勢力範圍?!”封時嶺睜大眼睛,轉頭看阮懷因,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找那種大的?”封時崖終于說上話了。
“是的,大的攀坨會有伴生的物種,這種東西很危險,而且會在一個特定的日子傾巢而出,現在這種東西已經開始到處播種了。找到那個大的攀坨一定要打死,踩扁,搗成泥。然後用手電照他們的身體,挖出裏邊發紅的東西交給我。”阮懷因說。
“阮先生,攀坨究竟是什麽東西?是人嗎?是人變的嗎?”宇文問。
“這就要問你怎麽理解‘人’這個物種了。按照你們的觀念,那些東西的确就是人,也是人變的。如果你們相信這個世界有鬼的話,就會将它們當作充滿怨氣的孩子鬼。當然,有些攀坨是沒死的人變化的。”阮懷因說。
這些話根本超出了這三個人的認知!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被定義為“人”但根本不是人的東西?
“那個年芽兒……不會是變成攀坨了吧……”封時崖突然說。
“天知道。”阮懷因聳聳肩:“如果變成攀坨,那我好像也不需要做什麽了,殺死一個生物真是殘忍的事情,我可以選擇不做。”
“那個伴生物種又有什麽危害?又長什麽樣?”宇文腦子裏冒出各種問題,卻被阮懷因揮手打斷,示意他不要說話。
“來了,第一只。”阮懷因說着,把三個人像打地鼠一樣一個個摁到桌子底下,然後自己躲起來,貼在牆邊仔細聽外邊的動靜。
封時嶺的腦子亂成一團,他拼命整理阮懷因的話,最後得出這樣的結論:
攀坨是一種類人生物,分為兩種,一種是和人形還有很大差別的“小攀坨”,一種是像極了人類的“大攀坨”。小攀坨的外貌特點就在突出的雙眼猙獰的面貌以及那團亂蓬蓬的頭發上。小攀坨會吸引落單的小孩和他們一起玩,被稱為孩子之友,而且不怎麽攻擊人。大攀坨就不一樣了,他們是被小攀坨迷惑的大人,會攻擊小攀坨盯上的人,但是它們不會在小攀坨的地盤上鬧事,可能是受制于小攀坨。最危險的還是大攀坨,它們身邊有個伴生物種,目前還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只知道那些東西以後會傾巢而出。
只見門外緩緩過來一個人影,最後那個人影在窗口停住,停了大約三秒又繼續走。
衆人一愣神間,還沒看到阮懷因怎麽站起來的,就發現他人已經到了屋外!接着外邊那個人影就被阮懷因一下子撲倒了!
封時嶺趕緊死死捂住封時崖的嘴,但是他自己也被吓得全身顫抖,只覺得渾身冷如墜入冰窟。不過很快,他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了,這讓他感覺到些許安慰,之後眼上突然一黑,就聽外邊傳來喀拉聲。
封時嶺沒看到發生了什麽,封時崖卻看到了,不過他被封時嶺死死捂住嘴巴才沒叫出聲來。
宇文只能從窗上映出來的模糊影子看到外邊發生了什麽,只見阮懷因騎在什麽東西上邊,五指彎曲高高舉起手,快速往下抓去。随後猛地扯出一個籃球大小的東西,可能是個頭顱,上邊的頭發不算長但是亂蓬蓬的。
封時崖和宇文就這麽愣愣看着阮懷因站起來,朝他倆豎起大拇指……
衆人趕緊出去找阮懷因,讓宇文沒想到的是,封時嶺在看到地上那具無頭屍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是封時崖雙腿一軟就靠着封時嶺滑了下去。
阮懷因招呼衆人過去看,他攤開手,只見他手上躺着一團紅色的東西,有一根主幹,周圍發散出一些細長好似血管的分支。阮懷因對衆人說:“這個就是攀坨心髒神經叢,一般在扯出腦子之後才能看到。據我所知,這個地方至少有六只大攀坨,要找它們,只能在雨天夜裏。當然,早上有可能會碰到,就是它們出來覓食的時候。攀坨很喜歡頭發,也喜歡掉頭發,要找它們,就……”阮懷因說到這裏,指了指封時嶺那頭秀發,笑着接道:“用這樣的長發很适合做誘餌……”
“滾!”封時嶺氣得一伸手拍掉了阮懷因指着他的手指。
确定行動目标之後,四人決定兵分兩路。本來封時嶺提議他和哥哥還有宇文三人一起走,放阮懷因一人執行任務就行了,沒想到他的哥哥竟然會臨時“叛變”,說自己要試着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然後毅然站到阮懷因身邊。
“混蛋……你跟着他走了就不要回來了!”封時嶺從沒覺得這麽委屈過,從小到大一直粘着自己的哥哥,竟然被一個認識才一天的人給勾引走了……
宇文嘆了口氣,拍着封時嶺的肩膀安慰他。封時嶺越想越委屈,哼了一聲轉頭就跑。宇文只得無奈跟上。
阮懷因好笑地看着那兩人離開,回頭問封時崖:“不跟着你弟弟,沒問題嗎?”
封時崖将頭偏過去,說:“我知道宇文先生人好,又對嶺有意思,正好制造機會讓他倆多接觸……”
“啧,小心牽錯紅線。你看不出來宇文有家室?”
阮懷因剛說完,封時崖大驚,拔腿就想追上去,然而腳下一個沒注意,直接被那具無頭屍絆倒在地,差點就啃上被丢在地上的頭顱,吓得他趕緊連滾帶爬地起來,哇的一聲就哭了……
阮懷因沒辦法,只能把這個高智低能的大傻子摟在懷裏,一邊安慰一邊塞了他一嘴糖豆。等人心情稍微平靜一些才帶着人一起處理屍體,然後開始按計劃執行任務。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篇開始會與末世篇出現聯系,涉及末世篇劇透,請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