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篇、
這個村子,本名叫封村也沒錯,叫長壽村也沒錯,但是卻住着兩撥人,一撥住在山上,一撥住在山下,平時互不通氣。地震之後,山下的人轉移到山上,過了幾年,和山上的人一起搬遷下來,在下邊建立了新的村莊。而山上的土壤并不合适種橘子,這是本來就存在的事實。
以上是阮懷因的說法,封時崖将信将疑,但并不想多思考,他也不擅長地質學和人文理論。
村民普遍長壽的理由就是這裏的山水好,加上人們也沒有什麽憂慮可言,心情好了自然活得長久了,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所謂笑一笑十年少嘛,這裏的老人還沒什麽生活壓力,當然比外邊的同齡人要年輕得多。
說白了,大自然給的條件,讓這裏的人長壽,這是外邊的人拿不走的長生之秘。
然而封時嶺覺得這事肯定沒這麽簡單。
村子裏住着一個人,叫做查菱,天生金發藍眸,像極了外國人。并沒有人知道他是哪裏人,因為藏得深,所以沒什麽人知道他的存在。如今被人知道,也是因為他不得不經常出面幫助旅人。
“數年前這裏被開發,随着來旅游的人越來越多,在樹林裏迷失方向的人也增多了。查菱只能派他的貼身侍衛司天成出來當向導,一是掙錢養活他們倆,二是幫助那些迷路的人。那家夥之所以會被傳說成仙人,是因為他獨特的外表。是,他看起來的确挺漂亮的,西方人的面孔對這裏的人來說是很稀罕。至于這人是不是長生……呵呵,只能說的确是比別人老得慢罷了,就像封氏兄弟倆,近四十歲的年紀,還是一副青澀年輕人的模樣。并不是保養得當,而是天生如此。”阮懷因說。
“那麽您能說一下您的年紀麽?”封時嶺橫插一嘴,笑着問。
“我?”阮懷因擡起頭,笑着反問:“你看我像多少歲?”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您屬于哪一檔?”封時嶺笑着問。
阮懷因也不失幽默:“那我一定屬于龜苓膏級別的。”
衆人被他逗笑了,不過很快就回歸村子的話題。
“既然都是原住民,那我們之前怎麽沒聽過生死病啊攀坨啊人傀等等這些東西?”封時崖問。
“我說了,兩個地方的人互相之間不通氣,你們當時年紀還小吧,可能沒有主動了解過這方面的問題。這些奇怪的東西只屬于山上那撥人的時候,山下的人是不曉得的。”阮懷因說。
“那麽是什麽原因導致兩撥人互不通氣?”封時嶺問。
“這就不是我了解的範圍了。”阮懷因呵呵一笑,終結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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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該解釋一下這些怪物的來歷了吧?”肖尚德說。
阮懷因把手裏最後一瓣橘子叼在嘴裏,轉頭看了一眼肖尚德,啾啾地吸完了橘子汁,把渣囫囵吞進肚子裏,才笑着問:“你們覺得我什麽都知道嗎?”
衆人毫不猶豫地點頭。
“唉,真是高看我了。”阮懷因彎腰拿了個橘子,一邊剝皮一邊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理解和了解的,我就算知道,也只是知道個皮毛。”
衆人不信阮懷因不知道那麽多事情,至少宇文知道阮懷因可能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而封時崖更是相信,阮懷因對這裏非常熟悉,甚至可能比他還要熟悉。
“咱們今晚坐着就是要消磨時間,你們想睡的就去睡,想聽我講故事的就留下來。我給你們三秒鐘——一、二……”阮懷因豎起三根手指,一根根收回來,見幾人都沒有動的意思,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外籍科學家,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将第三根手指收了回來。
“那我就,跟你們講一個關于這個屋子的故事吧。”
這個屋子,最早是一個海歸富商建造的,他從隔壁的村子翻山越嶺過來,發現了這片寶地,覺得可以在這生活,就親自畫了設計圖,雇傭工人建造了這別墅。
當時這片山頭是有人居住的,富商也是個有愛心的人,他經常接待一些孩子到家裏玩,因為他也有個小女兒,為了讓孩子有個伴兒,所以完全不介意孩子們出入他的屋子。
一開始孩子們客客氣氣的,後來他們和富商的女兒逐漸成了朋友,也就越來越大膽。
時間一晃過去十多年,富商的女兒十四歲了,正是當時情窦初開的年紀。和她早就認識的男孩也成了她最親密的異性朋友。富商的老婆也在這個時候懷孕了,生下第二個女兒。
富商有點愁,畢竟下海經商是個苦力活,不合适讓女孩子來做,他也不甘心自己的衣缽沒人繼承,于是他在那些孩子當中挑選無依無靠的孤兒,最後選出兩個男孩,一個長相清秀,眉眼間透露出一股傲氣;一個長相平凡,但是那股機靈勁兒很适合應付商場世故人情,而且也是個敢沖的人。
清秀男孩姓序,是個很少見的姓氏,父母應該是外來人。平凡男孩則是富商從外邊帶進來的。
和富商大女兒走得最近的,是這個姓序的男孩,大女兒給他的評價就是:為人親切體貼,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富商很愛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在選擇的時候犯了個錯誤,他還是決定培養那個平凡男孩,帶着他經商學本事。所幸那個男孩的确很有天賦,數年後回歸,當着大女兒的面打開裝滿金條珠寶的箱子,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高傲揚起頭的樣子,簡直像一只沒毛的鐵公雞。
然而大女兒心有所屬,不願意嫁給這個平凡的男子。而這個機靈的男子,也不願娶一個沒有思想的深閨大小姐為妻,他更喜歡妖嬈熟女,所以瞞着義父富商在城裏沉醉在花天酒地中。之後又不知入了什麽邪道,竟然對小孩子産生了興趣。
某日,獨自飲酒的平凡男醉醺醺回了家,知道富商的大女兒不在家後,只覺得待在這個家也興味索然,只想睡一覺之後就回城裏繼續他燈紅酒綠的生活,在上樓的時候突然一陣尿意,随意推開一扇房門卻不幸誤闖客房卧室,但裏邊卻不是空的,只見一個女子坐在床上梳頭,空氣中飄着淡淡的香氣。
這女子面貌姣好,穿着一件嫩黃色睡裙,女子以為夜深不會有人來,便沒有穿裹胸,那對傲人高峰仿佛磁鐵一般牢牢吸引住了平凡男的目光。
之後的事情不說也知道,平凡男關上門,獰笑着對那個女子下手,并且将那個女子打暈鎖在衣櫃裏,酒醒之後并沒有放人的意思,而是讓親信家丁把衣櫃運走,運到隔壁的別墅。
時隔三天後,富商的大女兒從城裏回來,帶着她不到十歲的小妹,兩人說說笑笑經過平凡男面前。
富商的女兒長得漂亮,略施粉黛絕不輸那些有名的歌星演員,略有不足的是胸太小,平凡男每次看到大女兒那一馬平川都感覺很掃興。
大女兒回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顏顏在哪裏。
平凡男一聽,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闖禍了,但是他強裝鎮定,表示沒看到這屋裏還有別人,私底下威脅親信不許提這件事,讓人把衣櫃偷偷運回屋裏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禽獸不愧是禽獸,即使知道女子是大小姐的朋友,對那女子也毫不手軟,把這個陌生女子關了起來,整日欺淩,直到女子大了肚子,才對她放松了看管。這場施暴持續了整整四個月。可憐那陌生女子,也不知怎麽撐了下來。
之後女子怎麽逃跑的,平凡男不知道,也不在乎。
這個女子是誰,或許沒人曉得了。平凡男只把她當作是家裏的仆人,或者是大小姐的哪個朋友。羞辱了就羞辱了吧,家人來找,大不了塞給他們一筆錢。這個在商場混熟了的男人知道,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不能用錢擺平的事。
過了半年,這對男女到了婚嫁年紀,大小姐怎麽也不開心,平凡男耐着性子讨好,假裝自己深情忠貞,卻無法讓大小姐高興。
大小姐心裏有人他知道,但他不知道那個人去了哪裏,只能安慰大小姐或許是遇到了負心漢。
“你胡說!他心裏只有我一個人!我們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一定會被爸爸選上的!我保證他一定做得比你好!”大小姐因為悲傷而歇斯底裏,甚至否定了平凡男的努力,這讓平凡男怒發沖冠,舉起手掌,正要打下去,卻被聽到聲音趕來查看的小妹看到了。這一巴掌是沒有打下去,但是這只魔掌,也沒有就此收回來。
平凡男看到小妹純潔的眼神,一下子愣住了。他只感覺自己的下腹在燒。不過這人自控力還算不錯,趕緊坐下來安慰自己的未婚妻,心裏卻一直在想怎麽對自己未來的小姨子下手。
新婚三個月,這個禽獸忍不住将手伸向那個不滿十歲的孩子。
“是……年芽兒吧……”封時崖推了推眼鏡,小聲地問。
“什麽玩意兒……!”封時嶺聽得牙癢癢,抓着橘子的手直接将橘子捏成一團果泥。
宇文被這故事裏的主人公惡心得胃裏直反酸,他沒想到那個商界精英,那個看起來衣冠楚楚的人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現在他是真的後悔自己剛才那麽善良替一個人渣說話了。
從肖尚德緊緊握着的拳頭可以看出他心裏也是憤怒至極。
周國彤直接站起來捶牆壁,大罵畜生。
高複定摟着肖尚德的肩膀,咬着牙一言不發。
臣是偵靠在椅背上,嘴角似笑非笑地翹着,過了許久才問出一句話:“冒昧問一下那人的名字,身高,相貌,年紀,職業。”
這時候最冷靜的就是艾迪斯了,他張口冒出一句蹩腳的本國語:“別沖動。”
衆人來不及驚訝于艾迪斯居然聽得懂這麽長的故事,他們要問的事情實在太多。
“那麽年芽兒怎麽了?這麽多年過去,如果她還活着……一定也三十了吧……?您知道她在哪兒嗎?”封時崖湊到阮懷因面前,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問。
“我不知道那麽多事情。但是這個故事,啊,對了,是我編的。”阮懷因說着,呵呵笑了起來。
“你……!”衆人心裏簡直集齊了千百種情緒,最多的情緒是憤怒,這種事情哪能瞎編!
“就是講故事而已,我想辦法讓它稍微美好一點嘛,事實比我編的還要殘酷呢。”阮懷因聳聳肩,只說了一句話,就讓衆人集體放下心裏高舉準備砍向阮懷因的屠刀。
“年芽兒早上被自己的姐夫叫進小樹林裏,姐夫告訴她要去寫生,帶她完成假期作業,小姑娘一聽可高興壞了……啊,你們大概沒法想象大/炮硬往螺母眼兒裏鑽是個什麽感覺,可能比便秘還要讓人難受。”阮懷因輕描淡寫地說。
“……”封時嶺咬緊牙關,怕自己一開口就是一句粗話。
“年芽兒哭着說要告訴爸爸,這可不行啊,讓義父知道,可不僅是逐出家門這麽簡單了。那個男人呢,想了想啊,覺得還是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永遠保持安靜腼腆吧。然後他以後出去,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這家夥是人嗎?估計要達成這個目标還需要……”阮懷因說着,掰着手指數了數:“可能到死都沒辦法做人了吧。”
“她死了嗎?芽兒死了嗎……”封時崖開始哭了。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可能是死了吧。反正這個世界上,估計已經不存在這麽個人了。”阮懷因說。
“阮先生,不開玩笑,這個故事是真的嗎?”肖尚德艱難地開口。
“四年前我從房子裏找到這家大小姐的筆記,然後從司天成那裏聽到了一點零碎,剩下的線索是年家被抛棄的親信寫下的控訴書給我的。真實性嘛,你們自己判斷吧。這也不過是個故事而已。”阮懷因笑道。
“阮先生……”宇文開口說話了,他抿了抿嘴唇,許久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您說過,攀坨是帶着怨氣的孩子變化的,那個一直盯着我們的攀坨,是不是……就是年芽兒變的?”
衆人其實也早有這個猜測,膽小的封時崖一驚,下意識縮到弟弟懷裏。
“嗯?這我就不知道了。”阮懷因依然笑着,看不出情緒起伏。仿佛這真的只是他随口說的故事而已,那個禽獸男人是不存在的。
但宇文知道,那個禽獸至今逍遙法外,仍然以金不換的浪子形象站在人們面前,僞裝成一個腦子一熱其實本性善良的君子,一個對妻女負責任的好丈夫好父親,一個成功馳騁商場的善良商賈。
“好了,故事說完了。橘子也吃得差不多了。明天最後一天,我覺得你們該多要一點橘子來吃,還挺甜的。”阮懷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着說:“後天你們可就沒這個興致吃東西了。”
“這樣的人真的不會遭報應麽……”高複定憂傷地問。
“天曉得呢?什麽時候報應要來,會一起來的。”阮懷因說完,把剩下的幾個橘子一起摟進自己懷裏,笑得賊兮兮地對封時嶺說:“小嶺,橘子真好吃。”
封時嶺擡起頭,他的眼睛有些發紅,估計是被氣得。“滾,我讨厭你!”封時嶺說不出多餘的話,一張嘴只能爆出這麽一句。
“還真不客氣,和你哥學學嘛,看人家脾氣多好,明明倆兄弟,差別千萬裏的。橘子我全拿走了喲?”阮懷因把橘子藏了藏。
“讨厭!你滾啦!”封時嶺沒忍住掉了眼淚,他心裏知道有個女孩和一個女子被人侮辱,雖然聽的只是一個故事,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不知為何,從阮懷因嘴裏說出來,這種感染力直接讓他連心都難受得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一般。
阮懷因笑笑,抱着橘子,哼着小調,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封時崖搬了張凳子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他現在一點也不怕那個攀坨了,他想跟攀坨說說話。十多年了,那個孩子一定很寂寞。即使沒人确認,這些人也把那個攀坨當作年芽兒了。
旗臨組幾個人坐在一起,一聲不吭,估計是各有心事。
“小封,要休息嗎?”宇文擔心地湊到封時嶺面前,把藏在懷裏的大橘子遞給他。橘子被宇文的體溫捂熱了,封時嶺接到手裏,還感覺有些發燙。這點燙,從橘子直接傳到了他的臉上。
“謝謝……我……”封時嶺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哥哥,抿了抿嘴唇,清清嗓子揚聲道:“休息啊,怎麽不休息?不養足精神,明天怎麽對付那些怪物?”
這些話也是說給別人聽的。
封時嶺說完就進了房間,但是他沒有關上門。宇文也自覺送他到門邊,看着他躺下來,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明天将迎接一場鬧劇?那是什麽意思?也許只有經歷過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