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篇、
封時嶺醒來的時候,背上已經不是那麽疼痛了。他覺得有點餓,于是撥開身上的衣服,打算拿背包過來,卻冷不丁看到自己的哥哥趴在不遠處。
正當他想呼喚哥哥,一愣神便發現原來是自己看錯了,要是哥哥趴在另一邊,那麽摟着自己的會是誰?封時嶺松了口氣,仔細看才知道是被哥哥這個面冷心熱的家夥披上外衣的攀坨趴在那兒。
封時嶺擡頭看,他的哥哥還在睡,難得睡得這麽香甜,實在不忍心叫醒他。
不過兄弟連心,封時崖很快也睜開了眼睛。
“嶺……餓麽?”封時崖摟了摟自己的弟弟,伸手拿起一旁的背包,翻了翻,找到裝着食物的防水袋,拿出一塊餅給弟弟。
封時嶺接過食物,掰了一半喂哥哥,剩下的自己吃。
“難道要在這裏窩七天?”封時嶺一邊吃一邊問。他當然不甘心在這裏窩着。
“你休息好了,我們就收拾一下,出去看看這個村子吧。也是好久沒回來了。”封時崖說着,慢慢站起來,也把吃完了東西的封時嶺扶起來。
那只攀坨見他們好像醒了,也爬起來,還轉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用前臂抓下來,遞給封時崖。
這一舉動讓封時崖莫名感動,他接過攀坨遞過來的衣服,反而還說了一句謝謝,不過在聞到衣服上的味道時愣了一下。
“怎麽了?”封時嶺拍拍他。
“我在年芽兒的書包裏聞到一股香味,我的衣服上也有……”封時崖說着,又把衣服湊到鼻子下聞了聞。
“不用懷疑了,這孩子就是年芽兒了吧。”封時嶺說着,憐憫地看了一眼那只小攀坨,從背包裏拿出一把雨傘,說:“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但是,還是過來吧。”
那只攀坨聽得懂人話,幾步竄過來,和封時嶺一起走。
兩人一怪物就這麽走在空蕩蕩的村道上,封時嶺的手表指示時間是七點,但根本不知道是晚上七點還是早上,也不知道是第幾天的七點。因為下雨,他們一點時間概念都沒有了。
封時崖随便挑了一戶人家,走過去敲敲門,發現門并沒有上鎖,于是推開門進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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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不清那麽多事兒了,但是這大白鵝花瓶給我印象很深呢。”封時嶺指了指電視機上的白色花瓶,花瓶裏還插着幹枯的花束。
“是我們小時候經常拜訪的叔叔家。”封時崖說着,打開手電筒,開始巡視這個屋子。
過了一會兒,他從最後一個房間裏走出來,說:“看來人都搬走了。百年一封輪回,村沉人散,應該是真的。”
“我不明白,為什麽人們要走?”封時嶺掃了掃椅子,坐下來,呆呆看着那個大白鵝花瓶。
“是因為知道村子裏會有這種東西出現嗎?”封時崖站在弟弟身邊,輕輕撫摸他的頭發。
“哥,我想換一件衣服,後邊都撕破了,真是不雅觀。”封時嶺皺皺眉頭說。這熟悉的環境讓他産生了一種安穩的感覺,這種安心一上來,馬上就要求封時嶺“注意個人形象”了。
“呵呵,你還有這種閑心。換吧,我等你。”封時崖說着,就見弟弟已經拿了一件衣服出來,脫下自己身上那件長裙,換了短衫和一條短裙。然而在弟弟脫下衣服的時候封時崖愣住了,他看着封時嶺光潔無暇的背部,睜大了眼睛,還伸出手揉揉眼,想要确定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問題了。
封時嶺回頭見哥哥一臉呆滞地看着自己,得意地揚起燦爛笑容,将頭發往後一撥,笑着說:“哎呀,本少爺天生麗質,的确連哥哥都可以迷住呢!別看了,平時看的還不夠多?還是說……”封時嶺背着手走到哥哥身邊,一口咬住哥哥的耳垂,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這時候還想些什麽龌蹉事兒?”
封時崖一驚,往後退了幾步,不知道踩到什麽東西,一下子摔個屁股墩兒,吓得封時嶺不敢再開玩笑,趕緊上去把人拉起來,皺着眉頭道歉。
“可是……我們親眼看到你背上留下四條抓痕,現在卻什麽都沒有!這不太可能啊!”封時崖推推眼鏡一臉驚訝地說。
封時嶺聽到這,撅了撅嘴,伸手摸自己的後背:“是啊,我也覺得不疼了呢,原來是愈合了。”
“是人怎麽可能愈合得那麽快?”封時崖這句話剛說出口,就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封時嶺當然聽到哥哥的嘟哝了,他皺起眉頭,看着哥哥的眼睛,他哥卻一臉慌張地別過頭去不願意看他。
“哥……”封時嶺感覺到了什麽,他把哥哥的肩膀掰過去,讓哥哥和他對視:“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被這麽抓一下可能沒什麽要緊的,但是我身上出現了不合常理的東西。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也知道我應該面對什麽……哥,答應我,別太傷心。呵,你這哭包,我也不求你不哭了。”
封時嶺說着,就見封時崖的眼淚嘩啦啦湧出來。
“我已經這樣了,你可不能再出事,答應我,要好好保護自己,行嗎?”封時嶺後退幾步,轉身走出屋子,打開傘,招呼哥哥一起走,去下一家看看有什麽線索沒有。
封時嶺故意走得飛快,封時崖在後邊跟着,漸漸覺得有些吃力了,雖然他知道封時嶺的體能勝他百倍,但是現在,他越看,越覺得自己的弟弟體能好得不正常。封時崖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來,雨水和淚水一起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站在原地,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世界都看不清了。
封時嶺感覺到身後的人停住腳步,也站定了,回頭看,只見自己的哥哥站在那裏,雙手捂着眼睛。
“我會和你一起死的……嶺,我會和你一起死的!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一個人!”封時崖不管有沒有人聽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朝弟弟大聲吼:“我懦弱!我無能!我拖後腿!我是個哭包!不争氣!沒能耐……但是我想跟你走!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現在唯一在乎的人了!我不能放你一個人面對這些!求你了……別丢下我……”
封時嶺嘆了口氣,走回他身邊,幫他揩去眼淚:“傻鵝子,別哭,我還沒出事兒呢。”
兩兄弟收拾了心情,又回到了肩并肩走的模式,那只攀坨這時候仍舊安靜地跟在他們腳邊。
第二個房子裏沒有人,第三個也沒有,甚至是平時大家有事都會去的大禮堂也沒有半個人。看來這村子裏的人的确都散完了。
兩兄弟站在空蕩蕩的大禮堂裏,頓時覺得有些茫然,他們一時間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什麽。最後還是封時嶺提議看看能不能走出村子。
兩人花了很長的時間走到村口,發現本來應該是小路的地方卻蒙上一片濃霧,就像樹林裏那樣。前面的路是未知,可能雨停了濃霧就會散去,但是兩人知道這濃霧非常詭異,對面說不定比村子裏更不安全。
“食物看起來是夠七天吃的,雨水也管夠,不然我們在這裏呆七天吧。”封時崖提議。
封時嶺不甘心,但也沒辦法,畢竟這個村子看起來很安全,總比出去冒險要好得多。他們決定找個地方安頓,減少體力消耗,最好每天都躺在床上裝死。但是這樣未免太沒追求,兩人決定在村子裏做點什麽,首先他們要找到他們之前沒找到的:兩個人小時候的家。
這村子裏的一切都讓兩個兄弟覺得奇怪,村子裏和他倆有直接相關的東西似乎都不見了。
兩人剛轉身,猛地看見他們身後站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色的衣服,皮膚也是黝黑的,在夜色裏是很好的僞裝。要不是那人的眼白露出來了,就憑封時崖的眼神,還真看不到有誰站在他面前。
封時崖拿出眼鏡戴上,仔細看了看對面的人,推了推眼鏡問:“司天成先生嗎?您怎麽在這裏?”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來到這個地方的,跟我走,不想死的話。”司天成沒有多說什麽,轉頭就走。
現在封氏兄弟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他們選擇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還是對他們明顯沒有害的攀坨?他們知道攀坨就是失蹤了而且可能遇害的年芽兒了,司天成呢?他會對他們做什麽,他們現在都不知道。
“你們看來更相信一只攀坨。”司天成沒有回頭,只是站住了腳步,背對着他們說。
“司先生,我現在有幾個問題,希望你回答了,我們才能跟你走。”封時崖說。
“你以為你是什麽人。愛跟着就跟着,不愛跟着,随你們去哪。”司天成說完,拔腿就想走。
封時嶺笑了,他走上前去,攔住司天成:“這位小哥,我們不知道你們的身份,但是知道你們一些事情:你們是報道上說的再生人,大概就是我們此行的目标了。小哥,和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們也不能白讓你勞動不是?你和那位姓查的同伴一定會需要我們的幫助。”
司天成低頭看了一眼封時嶺,只覺得心裏有些難受,他想偏開頭,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我不知道你繼承了什麽血脈,但是別以為這樣我就能被你迷惑。”司天成冷冷地說。
“小哥,我們對你能有什麽害?不過是想問明白而已,我們想知道能不能相信你而已。所以,我們将會被你帶到哪裏去?這裏又是什麽地方?那只攀坨可信麽?只要回答三個問題就行。”封時嶺半眯起眼睛,笑盈盈看着司天成的眼睛,只覺得對方的眼睛裏有些發紅的東西,活像野性未脫的狗和狼。
“我帶你們去找查菱,在他那裏目前是最安全的。這裏是什麽地方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們不該來,再不走,就會一睡不醒。那只攀坨是假象,不過你們應該感謝它。”司天成剛說完,就感覺渾身的束縛被解除了。
聽到這些回答的封時嶺分了心,他低頭去看,卻發現那只一直跟着他們的攀坨不見了。
封時崖決定跟着司天成走,封時嶺同意哥哥的想法,兩人于是并肩跟着司天成往山上走去。
這裏還沒有什麽別墅區,上山的路也被迷霧堵住了,司天成并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半分猶豫,直接走進迷霧裏,卻伸出手朝他們揮了揮。兩人對視一眼,封時崖拉住司天成的手,另一邊摟緊了自己的弟弟,和司天成在迷霧裏前進。
幾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一直在前進,眼前根本沒有一點光,甚至越來越黑暗。
走到最後,封時嶺有些疲憊了,他擡起頭,努力扒住哥哥的手臂,可是身上的力量卻不由他控制,正在緩緩流失。
“崖,我困了……”封時嶺對自己的哥哥說:“我覺得我很容易犯困……這幾天真的有那麽累嗎?”
“嶺,堅持住,說不定等一會兒我們就出去了!”封時崖給自己的弟弟打氣,他摟着弟弟纖細的腰,一刻不敢懈怠地跟着司天成走。
他也累,甚至想坐下來休息,但是他不敢說想要休息,他怕一坐下來,不僅自己,弟弟也要不行了……
奇怪的是腳下的路一直都很平坦,封時崖懷疑自己根本不是走在地上的。
“哈哈哈哈,哭包哭包,晚上發燒,沒人照料,哭成花貓!”封時崖耳邊響起小孩子嬉鬧的聲音,這聲音是他最讨厭的。
小時候的封時崖總哭,有一點小事就哭,一哭就止不住。
“不許你們說我哥哥!打死你們!”每當他被人欺負的時候,他的弟弟就會沖上來,揮舞着掃帚趕走那些嘴碎的孩子。
“哈哈哈哈,一個哭包,一個騷包,難怪媽媽不讓你們出來玩!”孩子們取笑道。
“再笑,再笑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封時嶺擡眼一瞪,嘴裏緩緩吐出四個字:“到水裏去!”
那孩子只看到封時嶺的眼睛就不動了,呆呆地後退幾步,就這麽跌進池塘裏。其他孩子見了,急忙作鳥獸散。
封時嶺知道父母把他們藏起來的原因,他們姓封,天生擁有震懾別人的能力,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辦到的。為了不讓孩子闖禍,可憐的孩子父母只能把孩子保護起來。然而兩個孩子還是會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玩。
可以說封時崖和封時嶺兩人的童年其實并不幸福,他們沒有朋友,愛哭的封時崖得不到其他同齡人的同情,男生女相的封時嶺也被男孩取笑,出落得越來越漂亮的封時嶺也成了人們口中的“狐貍精”。
封時崖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聽到他想忘記的聲音,抱着封時嶺的手不禁握成拳頭。
兩人走着走着,封時崖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甚至主動去握緊司天成的手,卻沒能始終握着,但他知道弟弟更需要他關注,所以一直緊緊盯着弟弟的臉,試圖刺激自己清醒一點。
“我會一直保護你……哥……我想一直都保護你……所以我不能變成那種東西……即使是變了,也……”封時嶺抓住了哥哥的手,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疲勞了,忍不住閉上眼睛。
“司先生!等等!”封時崖狠狠一拉自己抓住的手,轉過頭去,想要叫住司天成,卻看到一個張大了嘴巴的“人”朝他撲過來!
“啊!”封時崖被猛地驚醒,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樹林裏,而他面前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剛才他看到的那個張大了嘴而且面部潰爛雙眼突出的“人”仿佛是個噩夢。
“你醒了。”這個高大男人正是司天成,他走到封時崖面前,對他說:“我帶你們回去吧。”
“去哪兒?剛才我們在哪兒?”封時崖發現自己懷裏的确安穩地抱着封時嶺,松了口氣之後問司天成。
“或許是被帶入夢裏了。”司天成說:“你們哪兒也沒去。”
封時崖抿了抿嘴,晃了晃懷裏的封時嶺,封時嶺這才悠悠轉醒,他伸了個懶腰,側身把哥哥抱在懷裏:“讨厭……我還想睡一會兒……”
封時崖哭笑不得:“嶺,我們現在可是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啊……”
“不管……我就想睡覺……”封時嶺撇撇嘴,閉着眼睛說:“噩夢……真讨厭……”
“我也希望是個噩夢啊……”封時崖嘆了口氣,捏住封時嶺的鼻子。
因為呼吸受阻,封時嶺這才肯醒過來。
兩人吃了點東西,跟着什麽也不說的司天成就走。
天還是在下雨,也一直都陰陰沉沉。
封時崖知道現在是在現實裏,因為司天成這人話不多,在夢裏能夠聽他說那麽多話,一定是幻想出來的。
兩人繞過不知道多少路才終于在山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平房前站住了,司天成打開門,把兩人領進屋子。
屋子裏點了一盞煤油燈,火光讓人覺得溫暖舒适。封時崖這時候也感覺自己身上終于不是那麽冷了。
“背上的傷口黏糊糊的,只是沒那麽疼,裙子都破了,真不舒服……我去換一件衣服。”封時嶺說着,繞過司天成和自己的哥哥,進了偏屋,換上夢裏換的那件衣服。
等他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被稱作查(音同:茶)菱的那個金發藍色眼眸的漂亮孩子站在他面前,并且朝他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随後在他們面前坐了下來。
這就是開頭出現的那一幕了。
兩人是第一次見到查菱,他們不知道查菱的身份,更不知道,他倆這一睡,就睡了三天。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十二時、二十時,各更新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