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篇、

房子裏越是安靜,就越讓人不安。好在那兩個孩子還會哭鬧,時不時就來點兒小節目刺激一下四個大男人的神經,要麽餓了,要麽尿了,要麽突然喊一聲爸爸,叫得四個大男人真是心花怒放。

在孩子的陪伴下,幾人順利熬過四天。

“啊?輪到我了?”肖尚德撓撓頭,實在是編不出故事來了。

幾人為了消遣,只能輪流講故事唱兒歌。這幾天過去,肖尚德感覺自己的腦子要被掏空了。

“能不能跳過我?”肖尚德無奈地問:“不然我給你們唱第三十一遍小紅花好不好……?”

臣是偵嘆氣:“隊長,你再唱,就唱方言版的吧。”

高複定不愧是肖尚德的最好搭檔,他馬上開口轉移話題:“是偵,你剛才那個故事講一半呢,你就接着嘛……”

“你以為我真的看過那麽多嗎?不給我點時間,我怎麽編下去啊……”臣是偵無奈地把頭往周國彤後腦勺上一靠,說:“國彤,我記得你好像還說過未完待續什麽的……”

周國彤沒有回應。

“喂,國彤,別裝死啊。”臣是偵揚手就從後邊給了周國彤一個巴掌。

“啊!啊……”周國彤被打醒了,暈乎乎地擡頭,看了眼隊友們。

“你這家夥這麽嗜睡?”高複定皺着眉頭問。

肖尚德感覺周國彤有點不對勁,卻說不出來具體什麽地方不對勁。除了嗜睡。

“對不起……”周國彤悶悶地道歉,縮了縮身子,低下頭,把自己抱緊了。

臣是偵嘆氣道:“別說他,我也想睡了。這樣的日子比在戰場上難熬百倍!”

衆人覺得臣是偵說的是真話,的确,在幾人眼裏,沒有什麽比無所事事更難熬的,要不是那兩個孩子,恐怕他們熬不過這幾天。幾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陰七這最後一天,希望伴随着天亮,這裏的危機能夠過去。他們現在迫切希望有個人能夠幫助他們渡過難關,最好是阮懷因能夠回來看看他們。

Advertisement

“叩、叩”。

大門外又響起敲門的聲音,這久違的優雅敲門聲讓衆人為之精神振奮,肖尚德和高複定興奮地站起來,幾乎是小抛過去,打開門,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直給他們送東西來的攀坨,今天也固定這個時間給他們送來一包東西,似乎是在幫兩個孩子搬家。

肖尚德接過東西,邀請這怪物進去避雨,怪物看了他們一會兒,還是搖搖頭,轉身竄入雨中。

這一次攀坨給他們的是一些被用防水布包着的東西,挺沉的,打開來一看,是一些書籍。不過看起來應該是日記之類的東西。

看筆跡,應該是女子的。

第一篇記錄在十多年前,以第一人稱寫的。

“我終于逃出了魔爪!那暗無天日的衣櫃再也關不住我!天吶!那數個月的折磨近乎把我變成了怪物!如果給我舉起刀的機會,我一定會向他複仇!那個該死的、惡心的男人啊!”

臣是偵念着筆記本上的內容,回想起阮懷因說過的故事,只覺得一陣惡心。

“難不成真有這樣的禽獸?”周國彤還一臉迷糊地問。

“牽線人不會開玩笑,他說的事情絕對是真實的。”臣是偵說完,繼續看筆記。

“村子裏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直到年洲寰離開,我才知道。但已經晚了,年洲寰,一定早就成了那些東西的傀儡,如果沒有人阻止,那些東西一定會擴散出去。但是和我有什麽關系?和碧媛的關系就止于此了,我有什麽臉面再見她?”

“看來這本筆記是那個小姐寫的……那個小姐,不會是富商看中的另一個孤兒吧?她一個女兒家,以男人的身份活着嗎?”高複定問。

“剛卸下僞裝,就遭遇不測,唉……”臣是偵嘆了口氣,繼續翻看筆記本。

“身懷鬼胎,身懷鬼胎,我肚子裏那個孽種,任我怎麽折磨我自己,都打不掉!是,堕胎是罪,但我不願留那個混賬的種!碧媛,若是此刻你在我身邊,該有多好……雖我倆同是女子,可那又怎麽樣?愛,愛,愛!是我對你的感情,真摯而熱烈,是年洲寰無法斬斷的!”

肖尚德聽着臣是偵念筆記,他心裏對這位不知名的小姐湧起了崇敬。她作為一個女子,卻能大膽說出自己的愛意,寫在紙上,而他呢?一個大男人卻遮遮掩掩,讓高複定也活得卑微……

“我仍能控制自己的意識,但我已變得不人不鬼,就像蜘蛛一樣,面目猙獰,狼狽不堪……”臣是偵念到一半,插了一句:“紙上的墨水被水滴暈開了,後邊的我看不清。”

衆人讓臣是偵跳頁。

接下來的筆記寫于四年前。

“沈念家,他有着我所不能及的勇氣,這樣的男人讓人欣賞。他是唯一不懼我恐怖相貌的外鄉人。當然了,我把自己的故事給他看了。我不清楚這個男人為什麽來,他的兩只眼睛有血一樣的紅色,那是殺過人的标志。也許真是殺紅了眼,但我從他身上嗅到單純。攀坨和人不一樣,我們能夠分辨善惡,對好人,我們予以幫助,對惡人,我們一向不留情。因為我們保守秘密,這個秘密是絕對不能讓惡人帶走的。”

幾人感覺自己是錯怪了攀坨,周國彤想起那只追着他跑的攀坨似乎真的沒有攻擊他的意思,頓時松了口氣。

“我所在的村子消息閉塞,攀坨也是絕對不被允許離開村子的,我們受制于趙老爺子,但他已經快不行了,趙氏血脈很快将斷絕。但我們沒有失去希望,我們只要找到趙氏驅逐的成員——查菱,就能夠掰回一局,将那些散播出去的人傀重新收攏。但我辦不到,查菱身邊有神秘的力量籠罩,我們只能在外圍徘徊。而不知是誰培育的新生人傀和傀儡攀坨的數量也在急劇增加……但是至少危險來臨前,我還能為那些善良的人一戰!”

幾個大男人擡頭對視一眼,低下頭陷入沉思。他們承認,這個女子的确是膽魄過人,勇氣極佳。

筆記後邊還有一篇新的,寫在近六個月前。

“這是很有趣的事情,人傀和攀坨洞房。在我肚子裏那十多年的鬼胎也終于生下來,但我就是不承認那孩子是誰的,只管把他當成是念家的就好了。之前趙老爺子給了我一碗血,喝了之後我很快誕下第二個孩子,那個孩子身上留存的趙氏血脈似乎能夠震懾人傀,每次念家想去抱孩子,都被逼退,只能我自己照顧孩子,或者是老爺子幫忙照顧了。也許那兩個孩子會是我們的希望,趙懷希,沈存望,我們希望這兩個孩子能夠活着,活下去……”

後邊的筆記就是照顧孩子的心得了,倆孩子從小沒有母乳吃,都是吃的米糊糊,但都不挑食,有啥吃啥,也健健康康活下來了。

另一本筆記裏寫着一些攀坨和人傀的資料。幾人通過這本筆記,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攀坨和人傀的知識。

“那麽我們只能盡量不讓這些東西接觸我們,以後再找機會逃出去。”肖尚德說。

幾人點點頭,決定還是在屋子裏待着會比較好。

“人傀……和攀坨?那個……他們互相看着都不嫌醜的嗎?”高複定提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你覺得大猩猩會認為自己的伴侶醜得不行嗎?”臣是偵笑問。

“每種動物都有自己的審美觀,不過說實在的,把燈一關,誰知道對面是什麽樣子?”肖尚德說。

“那個,男女之間究竟是怎麽搞的?”高複定心裏有些癢癢,于是捅了捅看起來有些犯迷糊的周國彤,賊兮兮地問。

“啊?”周國彤摸摸臉,羞得不敢說話,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就,脫褲子,摸一摸,那啥,随便戳一頓就完了……我也是酒壯人膽才做了那事兒的……”

臣是偵噗嗤笑出聲,拍了拍周國彤的肩膀說:“虧你還留過學,外國人的開放思想,敢情你一點沒學到?”

周國彤窘得不敢說話,張嘴就啃自己的指甲。

“你還有兩個孩子呢,總不能每次來都喝酒吧?”肖尚德笑他。

“還、還真是……不喝酒,不敢……我家娘們兒都、都怪我……弄疼她,但是……又不給我看是哪兒疼……”

周國彤說完,肖、臣、高幾人哈哈笑了起來。

“艾迪斯博士在這裏的話,可能會給我們上一堂教育課,可惜國彤啊,肯定不敢翻譯。”臣是偵笑話道。

這一說,把周國彤弄得徹底不敢擡頭了。那時候的人對于性事還是懵懵懂懂的,甚至有些避諱,當然不會公開說,更不懂得去享受什麽。

糧倉裏,宇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覺得屁股有些疼,于是站起來走兩步,發現外邊的雨似乎快要停了。

他揉完屁股,回頭看,發現阮懷因已經醒了。

“阮先生,餓麽?”宇文坐下來,微笑着問。

“還行,我能餓好幾天。”阮懷因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還在睡的艾迪斯,然後回頭對宇文說:“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聊聊的?”

宇文笑了笑,說:“先生,我就把我的好奇都抖給你看吧。您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看您這一身肉,一定是經過長時間的鍛煉吧,以及您不怕被攀坨和人傀播種嗎?”

阮懷因揮揮手笑着回應:“不要對我用敬稱,言泰。既然你好奇我就直說了吧。從小我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兒,吃的是百家飯,到處流浪,如今的确是過去很多年了,我也沒有記個數,就這樣吧。因為好奇,所以我到處記錄這個世界的奇怪事件。事件記錄者,也是我給自己定的職業,缺錢了就到處打工,要不然就茹毛飲血以天為蓋地為廬也能活。也是奇怪,我從來沒有生過病,對自己的體能很是自信。就不知道能夠自信到什麽時候了,且先這樣吧。”

宇文覺得這個阮懷因一定是個神人,既然他說明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也不能再問。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探索,阮先生一定見過不少事情了吧。有什麽有趣的麽?”宇文問。

“呵呵,這個世界充滿各種有趣。說起來可以說很久很久。你随便挑一個問吧。”阮懷因說着,伸長了腿,把腿交疊在一起,看起來很是放松。

“比如,阮先生,你談過戀愛嗎?”宇文之前就是做娛樂版,經常要跟着別人一起挖掘緋聞,沒想到被他瞧不起的版塊內容,如今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問題。

阮懷因想了想,笑着說:“嗯,之前無聊的時候試着融入城市人的觀念,談了戀愛,不過發現這些事很麻煩,就把人甩了,自己跑了。”

“哈哈,阮先生你還真不是個厚道人。”宇文笑着說。

“這裏的人信奉幾個原則:不婚不戀,結婚必要負責到底,男主外女主內。我覺得這适合安定的人,對那些享受自由的浪子來說,還是單身比較舒服吧。女人啊,大多想要個家,男人卻很多時候只為尋找一個感覺,不能從其中說個對錯,只能說是雙方的追求不同、選擇不同。人給自己下了些約束,婚姻便是約束之一,男人因為結婚,能給女人一個家,給孩子一個家,這也是一件好事。”阮懷因說着說着,似乎就開始要教訓人了。

宇文眨了眨眼,摸了摸懷裏的相機。

“阮先生,家庭和自己的追求,哪樣更重要?”宇文想了想,還是決定問阮懷因。他覺得這個男人或許在道德上能夠給他一些啓示。

“就看你想要追求什麽。當然,我覺得,人活着,首先是要自己開心,其次才能為別人着想。但是人生活在一個大集體裏,如果人人都覺得應該以別人為先,那麽你就應該以別人為先,之後才是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我不可能為你下決定,要真問我的意見,我只會給你擺出你的不同決定可能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而已。最後怎麽做,還看你自己怎麽想。”阮懷因說。

宇文嘆了口氣,說:“阮先生,我想你都看在眼裏,我有家室,有妻子有孩子,但我缺少感情滋潤。和封時嶺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開心,也知道他屢次拒絕我,但我就是不想失去他。這七天我想陪着他,無論我在外邊的世界有着怎樣的生活,至少在這裏,我屬于他。這樣可以嗎?”

阮懷因低聲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當你覺得背德,那就是背德,而你放手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就算這樣的行為被人劃定為犯罪,也不足以阻擋你的行為。一個善良的人,有所為,有所不為,摸清你自己的底線就好了,管別人做什麽呢?別人能做什麽?頂多聲讨人渣或者給你判刑而已。而你想怎麽做,還是能怎麽做。”

宇文聽着,心裏只覺得有些不舒服。是啊,別人定下的規矩而已,他追求自己的東西無所謂對錯,讓他判斷對錯的,是他心裏那條線。

“人啊,最怕是做別人所不容忍的事情,卻覺得自己毫無錯誤。但是這樣的人實在灑脫。”阮懷因說完,把頭靠在牆上,揚起脖子,吞了幾口唾沫。

宇文看着阮懷因的喉結上下滑動,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做不到抛家棄子,所以最後還是會選擇放棄。但是現在,阮先生,我覺得,我在另一個世界,是另一個我,這個我,能夠勇敢追求自己所愛的人。”

阮懷因瞥了身邊人一眼,說:“是啊,就這樣吧,挺好的不是嗎?至少在你心裏還有一條準線。就像沈念家一樣,他殺人,卻仍然保持着善良。行為過激而已,受到衆人指責,但是做了他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對他個人而言,的确是挺好的。”

宇文不知道怎麽說阮懷因的價值觀,說他自私吧,這人又不像是自私到底的人,自我嗎?真自我,他幹嘛拼力氣救人?所以說這人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無論對錯,也不在乎別人眼裏的對錯。

所以現在宇文覺得,自己是時候抓穩心裏的準線了。不過這根線或許是會移動的,這就讓他很苦惱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着,突然聽到糧倉大門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啊,開始了。”阮懷因說着,抽出匕首緩緩站起來。

他沒有過去開門,只是站在大門附近,看着哐哐作響的大門。很快,一只攀坨沖破阻礙,撲進糧倉!

對面只有一只攀坨,或許普通人會怕它,阮懷因可不會。

宇文驚訝地看着阮懷因身上的肌肉似乎被蒙上一層物質,他未等攀坨撲上來,就搶先過去,摁住了攀坨的腦袋,然後将攀坨整個提起來,一發力甩出去!然而被甩出去的只有攀坨的身子,宇文只見阮懷因将攀坨提起來的瞬間,握着匕首的手一揮,就讓攀坨的腦袋和身子分了家!

“塵歸塵,土歸土,安息吧。”阮懷因說着,将手從攀坨的頭顱底下穿過,将頭整個套在手上,朝那個攀坨的身體撲過去,只見他手上的攀坨頭顱張開嘴,露出滿口利齒,狠狠咬在攀坨身子的背部。阮懷因一揚手,便操縱那頭顱咬着并扯出一串什麽東西。

這場毫無技術的硬杠卻實力懸殊的戰鬥,看得宇文驚呆了。艾迪斯也站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看着阮懷因處理攀坨的屍體。

“把門關上,我們還能撐幾天,別讓新生人傀發現我們。”阮懷因趕緊下令。

宇文和艾迪斯不敢怠慢,趕緊把門關上,還拉來了一臺打谷機,堵住了門。

戰鬥即将開始,但宇文知道,只要有阮懷因在,他們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麽。

那家夥真是強到無法形容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