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篇、
在村子裏游蕩的人傀越來越多,人傀行動并不快所以很容易對付,高複定體能好但是攻擊力偏低,他更擅長潛入工作。阮懷因不用說,一路上他是打殺的主力。讓人意外的還是封時崖,他把眼鏡一摘,舉起鐮刀,一刀一個地收人頭,看起來就像個死神一樣。
之前也說過,封時崖有兩種狀态,一旦進入認真狀态,他的性格就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變化,那種理智骁勇就連阮懷因都佩服。
“阮先生,下路沒問題了。”封時崖皺着眉頭彙報道。
“行,這樣就可以暫時守住八號別墅。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村民都知道但絕對不會開啓的地方——趙氏魂冢。”阮懷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
“我們還得盜墓嗎?那可是驚擾死者靈魂的行為啊……”高複定雖然是個軍人,但他不一定是個完全的無神論。說白了,人不管是有神論還是無神論,對死人都會有一點恐懼。少數變态除外。
“趙氏帶着長生之秘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隐藏這些作亂的東西,那麽我們稍微打擾也不會被怪罪的。畢竟我們不是拿那些怪物去做壞事的人。”封時崖說着,朝阮懷因點點頭,就讓阮懷因帶路。
幾人不想引起騷動,所以一路上十分小心避開那些人傀和偶爾出現的攀坨。
然而活人的氣息實在太甜美,還是有攀坨發現了他們,飛身朝他們撲過來。
不過還未等阮懷因出手,封時崖就扛着鐮刀一揮,從半空中斬落那個突襲者,動作幹淨利落。再由阮懷因配合掏出攀坨的命脈,在攀坨呼朋喚友之前就把它搞定。
高複定不得不佩服這個哭包的反應力,他甚至以為封時嶺和哥哥互換了靈魂呢。
幾人最終的目的地在山頭,正是那天早上那些村民悼念祖先的地方。高複定來到這裏,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想起那些“哈哈哈”,他實在是有點頭皮發麻。
阮懷因在一片空地旁蹲下來,從墓碑旁邊撿起幾塊石頭,在地上畫了個四邊形,用石頭壓住四個角,然後用手指量了一下,将四個角抹掉,再将四塊石頭收集起來,放進四邊形裏,逆時針給幾塊石頭換了個位置。
高複定和封時崖看不懂阮懷因在做什麽,也沒有開口打擾,就這麽安靜看着阮懷因将圖形橫豎對半分,然後将石頭放在十字內角,最後畫了一個圈。
做完這些奇怪步驟之後,阮懷因才站起來,放眼四顧,然後确定了四塊墓碑,走了一個正方形的範圍出來,然後按照剛才畫的路線走了一遍,最後站在正方形區域偏左上的地方朝兩個同伴揮手。
阮懷因說話做事有時候非常神秘,封時崖盡管很奇怪,卻沒有多問,倒是高複定對阮懷因的行為很感興趣,于是問了一句:“阮先生,您這是做什麽?”
“趙氏的算碑法,按照輩分往上推,第一代的墓碑應該在這個位置。”阮懷因拍了拍身邊的一塊無名墓碑,笑着說。
Advertisement
“這墓碑看起來真簡單。”封時崖說着,輕輕摸了摸墓碑,心裏不由得湧起一股崇敬。不僅是對趙氏的,還對阮懷因這個什麽都懂的人表示欽佩。
阮懷因蹲下-身,在墓碑四個邊角摸了摸,然後順着墓碑摸到地上,趴在地面上像條狗一樣嗅了嗅,最後才确定要挖掘的地方,揮手讓幾個同伴一起開工。
高複定以為下面會有很大一個藏寶閣,沒想到只是一方小小的箱子。
然而這個箱子好像是被側倒着放置的,他們還能看到箱子蓋子和箱體的合縫。
“站尊,果然是趙氏的棺材。”阮懷因對兩人說:“你們要是力氣不夠就站遠一點,我要請尊了。”
高複定和封時崖還是第一次看到被豎着放置的棺材!這種喪葬方式還是第一次進入他們所知的世界。
封時崖暗想,他小的時候不僅沒有聽說過再生人長生人永生人的傳說,更沒聽過趙氏和攀傀攀坨人傀這些故事啊!根據阮懷因的說法,這裏有很多東西的确在他們還住在村子裏的時候就存在了,尤其是這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石碑。當然他們從沒細想過山上的墓地藏着什麽秘密。打擾死者,這無論在什麽年代,都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
“趙氏列祖,我,自報永呈天啓,後裔,冠名阮懷因,特請列祖寬恕侵擾之過!借,趙氏祖、攀氏祖、列宗列代世之物一用!”阮懷因似乎不怕被山下那些怪物聽到,大聲對着棺材自報家門,然後才彎腰,抱住那個棺材。
即使知道阮懷因剛才說了什麽,高複定和封時崖也是一頭霧水的。不過更讓兩人注意的是,一個人,怎麽可能把沉重的、一般需要好幾個人一起擡的棺材抱出來?
好巧,天空在這時候劃過一道閃電,将黑暗的夜空劈出數道紫白色裂痕,白光從阮懷因臉上一閃而過,封時崖猛然看到阮懷因臉上蒙了一層什麽東西,似乎還有獠牙的形狀!然而只是一瞬間,他的眼神又好了,阮懷因的面孔還是那樣平淡無奇。準确來說是一般人很難靠眼睛采集到的圖像傳入腦中來記住這人的臉。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卻又非常自然。平時無論如何想不起這人的長相,但是再見這人的正面,一定會很快認出來。
就在兩人被閃電和雷聲影響分神的時候,阮懷因已經将棺材拖出來一半!
棺材上滑溜溜的,根本沒有着力點,這人是怎麽抓牢棺材的?高複定想着,走上前就要幫忙,卻被封時崖攔住了。
封時崖愣愣地看着阮懷因,看着那人從蓑衣下露出的小臂,上面爬滿了暴突的青筋,看起來異常猙獰,卻有說不出的魅力。這是男人力量的體現!封時崖感嘆一聲,拉着高複定就這麽看着阮懷因把棺材整個拖了出來。
“啊!”高複定在阮懷因拖出棺材的一剎那看了一眼那個埋着棺材的坑,這匆匆一瞥吓得他驚叫出聲。
“怎麽了?”封時崖問他。
“我……我看到了什麽東西……從、從坑裏伸出來……”高複定驚魂未定地說。
阮懷因笑道:“趙先生知道有人遲早要請他的尊,所以在坑裏放了托舉,是一種機關,現在估計失傳了。沒有它,我也拖不出這棺材。”
高複定就這麽相信了阮懷因的說辭。
阮懷因跪下來,摸着棺材,摸到棺材中部,用力一摁。只聽咔噠一聲,棺材蓋就稍微彈起了一點,阮懷因伸出手,輕輕松松将棺材蓋推開。棺材蓋被推開之後只是斜着靠在棺材上,并沒有翻下來,仔細看,會發現有什麽東西連接着棺材蓋和棺材內部。
棺材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摸在手上冰冰涼涼的。棺材裏躺着一具幹屍,身上裹着布,只露出半張臉,在黑暗裏還看不真切。三人見死人都見得多了,封時崖在非工作狀态的時候看到死人就兩腿發軟,工作狀态時甚至可以在标本室一邊解剖巨人觀死屍一邊啃窩頭。此刻三人沒有一個膽怯,他們朝着屍體恭敬地鞠了三躬,然後由阮懷因動手,戴上手套,在棺材裏翻找。不一會兒就翻出來一個小匣子。
“趙氏祖宗诶,不是我說,誰沒事會想着撬你的棺材?這八十四解謎盒咱就不玩了成不?”阮懷因苦笑着搖搖頭,揮手讓兩人打傘,然後低頭看小匣子,突然猛地擡頭,爆出一句:“不能啊?”吓得高複定腳下一個趔趄,幸虧封時崖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行呗,八十四解總得給個提示不?”阮懷因就這麽跟棺材裏的屍體交流起來。
反正封、高二人是半個字都沒聽到屍體說出來。
“一七三,二九三,三三四四二……”阮懷因一邊在盒子上撥弄,一邊念着,又突然叫起來:“哎呀不對啊,這是我哪個時候的手機號碼呢?”
封時崖和高複定真的一句話都沒聽懂阮懷因到底在說什麽,雖然好像說的是他們聽得懂的話。
“唉,打開了?趙先生您不會是認識我吧?在哪兒見過嗎?”阮懷因一邊和屍體聊着,一邊打開匣子,然後突然一拍腦袋:“這好像是我……不,是永呈天啓的誰告訴您的組合?”
封時崖在高複定耳邊問:“這阮先生究竟是什麽人……”
“我哪知道……反正這人哪裏都能去……什麽都知道……”高複定無奈地說。
只見阮懷因從盒子裏拿出一張圖紙,打開來仔細看了看,就說明白了,将東西塞回去,把匣子合上,撥亂組合,将匣子放回棺材,然後拉上棺材蓋,站起來把棺材托起,推到坑邊上,嗵一下整個丢下去,最後拿起工兵鏟填土。兩人見自己終于可以幫上忙,馬上抄家夥就鏟土。
“唉,我們還得去找攀傀的巢穴,這樣吧,你倆……”阮懷因逐客令還沒說完,封時崖就搶過話頭:“事關我弟弟生死,我不能就這麽回去。”
高複定見封時崖這麽膽小的人都變成男子漢了,也不甘示弱道:“我也去,多一個幫手不好嗎?”兩人都被阮懷因趕走過一回,他們倆可不想再重蹈覆轍。
阮懷因笑着點點頭,對他們招了招手,兩個人就急忙跟上去。
“那圖紙畫的是什麽?”封時崖問。
“是攀傀的真容,那東西其實就是個人樣,只不過長什麽樣,要看它替代的人是什麽樣的。”阮懷因說。
“難不成是外星物種?”封時崖問。
關于天文學系那一派提出的藍星之外還有別的星系,別的星球一樣也生活着高智慧生物,至于那些東西是什麽樣的,藍星人可沒見過。
阮懷因笑道:“也不無可能,但只有他一個,未免太孤單。”
“難不成人傀和攀坨都是攀傀制造出來給自己解悶兒的?”高複定睜大了眼睛問。
“誰知道呢。”阮懷因聳聳肩。看來他也不知道,或許是知道也不願意多說,畢竟這種事情在現在的人看來,真是很荒謬的。
“那麽替代,又是什麽意思?”封時崖一邊跟着阮懷因趕路一邊問。
“為了适應這個環境,攀傀會讓自己的外表盡量和人接近,漸漸地,也會學到人類的一些習性。要是不戳穿,咱們估計一輩子都不知道攀傀是誰,因為他自己也會忘記自己的身份。要學得像,就要認為自己就是,這才能‘像’。”阮懷因說。
“越說越玄乎,總之我們在和一個不知道啥玩意兒的東西對峙?那我們能贏不?”高複定吞了口唾沫問道。
“你想怎麽贏?”阮懷因哈哈笑着問。
封時崖想了想,說:“不變成攀坨,不變成人傀,活生生從這裏走出去就算是贏了。要是再努力點,就把那攀傀和它制造出來的這些怪物鎖在村子裏,永遠不讓外邊的人發現,這才算贏得比較好看點。”
高複定點頭附和道:“沒錯,至少活生生走出去。還有這些東西,要是跑到外邊去了,一定會把整個世界弄得一團糟吧!對了,趙氏不是做到了麽?他不是把攀傀鎖在這個養生莊很久都沒被人發現嗎?他一定記錄了怎麽困住攀傀的辦法。”
阮懷因眨了眨眼睛,笑得更歡了。
兩人問他為什麽笑,阮懷因回道:“趙氏用了四十多年才和天性多疑孤獨的攀傀交上朋友,倒是問,還有誰有那種耐心呢?按照現代話來說,趙氏自己本身也是個孤獨症患者,他寫到,沒有孩童般純潔的心靈,會被嫉惡如仇的攀傀吞噬。所以說有哪個家長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接觸随時會吃人的怪物?對了,趙氏是被裹屍布裹得嚴嚴實實的,要是掀開布,底下可是……嗯,完全不能看。”
“不能看?”封時崖愣住了。
“對,和攀傀接觸久了,會被他的毒性影響,全身都會像人傀那樣潰爛。對于普通人來說,晚年是很難熬的,何況壽命又被增加了,那更難熬了。趙氏晚年雙腿都爛得沒肉了,還癡迷攀傀這個‘朋友’,就正常人的腦子都不會理解他的行為。”阮懷因解答道。
“攀傀到底和趙氏達成了什麽樣的關系?現在這種關系是不是全面崩塌了?”封時崖提出自己的疑問,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肯定親密得沒邊兒了,可能連那事兒都做了吧。趙氏過世少說也有數百年,攀傀一定是不甘寂寞了才……嗯……我好像明白他想做什麽了。”阮懷因低下頭說。
“是因為聯系得太緊,才會……?”高複定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情況,他對于感情這些事情其實也沒有深入考慮過。
阮懷因笑着問兩人:“你們最好的、無可替代的朋友如果永遠地離開了你們,舉行完葬禮之後,你們會做什麽?”
封時崖和高複定對視一眼,兩人給出了一樣的答案:躲起來,哭一場。但高複定和封時崖的區別在于,他還是會交朋友,并且從別人身上尋找朋友的影子。
阮懷因說,高複定的想法就是現在攀傀的想法了。
“說到這裏,我有個疑問:人傀和攀坨,真的是所謂攀傀的食物和守護者嗎?”
阮懷因聽封時崖提出這個疑問,點點頭對他說:“攀坨的确是,但人傀,應該不是我們所理解的那種食物。或許趙氏的記載裏騙了外人,他心裏很想獨占這個朋友,才把人傀的功能扭曲了。當你們想獨占某個人的時候,我想你們也會将那人其他朋友的位置放低吧。”
這一點倒是得到封高二人的認同。
“所以說,不要招惹寂寞無聊到頂的家夥,他們會做出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足為奇。”阮懷因嘆了口氣說。
“那我們現在假設我們的推測都是正确的,要拯救被攀傀改變的人,就得去找攀傀了,對吧?”封時崖問。
“對,現在我要帶你們去趙氏舊屋,查菱可能待在那裏,但有一段路我不知道。”阮懷因說。
封時崖聽到這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對二人說:“那段路我倒是記得,走吧,來到這裏我就能帶你們走了。”
“最後我還有一個問題:那些人所說的‘線’,究竟是什麽意思?”高複定問阮懷因。
“是契約的代稱。攀傀給了趙氏及其後人牽制人傀和攀坨的能力,使埋在人傀和攀坨身上的種子暫時不萌芽。說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不僅線能夠遺傳,種子,也能夠遺傳。而且你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被播種。”阮懷因說完又笑了起來,仿佛這件事很有趣。也的确很有趣,對他來說,不符合這個世界常理的事情都很有趣。
“線斷了,是因為攀傀收回了趙氏身上的契約?”封時崖問。
“有可能,但主要還是,趙氏可能自己覺得不需要了。”
封時崖根據阮懷因這番話,自己幻想出了一套攀傀和趙氏的愛恨情仇……想到最後甚至有點小激動,也更加期待阮懷因揭穿攀傀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