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篇、
明明阮懷因他們離開的時間并不長,肖尚德卻感覺他們走了很久。就在肖尚德分心看向房間打算看看封時嶺的情況時,突然覺得手臂上一疼,回頭一看,竟然是周國彤在咬他!
“國彤!”肖尚德猛地捏住周國彤的下颌,逼着他松口。
周國彤有些迷茫地擡手揉眼,突然驚醒般猛地甩頭,甩開肖尚德的鉗制,驚訝地看着捂着自己手臂的肖尚德。
“我……我怎麽了?!”周國彤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睜大了雙眼看着肖尚德。
“你剛才……”肖尚德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槍響!而周國彤被那聲槍響吓得顫了顫身子,往角落裏縮去。
開槍的正是臣是偵,但是他被艾迪斯死死抓住了手腕才打偏了。
艾迪斯要是沒兩把刷子也不會跟着這幾人來尋找什麽秘密,艾迪斯直接掰臣是偵的小手指,卸了他手裏的槍,摁着他坐下來,安慰道:“臣先生,現在不要慌亂。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周先生是不該活着的人。”
周國彤想了想,确信自己并沒有被那些東西碰過,除了被一只攀坨的血濺到了之外……血……?!
也該佩服周國彤是個血性男兒,他想到這裏,伸手摸到腰間的槍,一把□□,将保險卸下,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苦笑一聲對肖尚德說:“隊長,我恐怕……對不起……請您回去,告訴我家人,我愧對他們……”
肖尚德趕緊阻止他:“別做傻事!封先生現在正痛苦着,我們也知道他可能會變成外邊那些怪物中的一員,可他還是堅持活着!現在你也是一樣的處境!盡管如此,在你還有意識的時候我們就絕對不會讓你出事!聽命令!把槍丢過來!”
周國彤沒辦法,他也不是真想死,這頭腦發熱産生的念頭在肖尚德的提醒下很快就被他丢到九霄雲外。
“行,但你們要把我綁起來,我被攀坨噴到血了,說不定這會兒……”周國彤把槍丢到隊長腳邊說。
“我們還被人傀噴過血呢,這麽說,你、我、封先生還有宇文先生全都有可能會出事!”臣是偵皺眉道,他心裏其實也隐隐懷疑自己情緒這麽激動,是不是也受到攀傀的影響了。
艾迪斯嘆了口氣,坐下來繼續寫他的總結。
司天成走過來,看了一眼周國彤,對他說:“沒事的。”
“你怎麽知道沒事?”肖尚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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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們身邊,可以控制你們。這一片由我管。封先生的的情況是硬胎,是我的早先意志與趙氏定下契約所結,我無法可解。”司天成對幾人說。
臣是偵撿起地上的槍,用它指着司天成的腦袋:“你果然是攀傀……”
周國彤顯然還沒想清楚這一切,他愣愣地看着臣是偵用槍頂着司天成的頭。
“是,我是。但我只想保護查菱以及他的輪回,不想跟人多接觸。你們也殺不了我。”司天成面無表情地說。
“你是最近才意識到自己身份的嗎?”宇文扶着封時嶺從房間裏走出來,嚴肅地問司天成。
司天成點點頭。
“能告訴我們這裏到底怎麽了嗎?”封時嶺抿了抿嘴,開口詢問。
“正如之前所說,這個村子其實已經沒有多少真正的活人,一直以來,我也默默聽從本質的安排活在這個村子裏,直到趙氏第二十六代後人将長生秘聞帶出這個村子,違反了契約,并且将年氏一家帶過來。我們不得不間接通過序氏之手将他們一家困在這個村子裏。但年氏不知用了什麽妖法,使本質徹底分裂成我和他,牽制序氏能力使序氏無力控制年氏甚至放跑了年洲寰這種惡人。所幸另一個分裂意志思維單純,只是貪玩,才造成數年一次陰七,每年陰七我們便會将村子封閉,使人進不來,偶爾有進來的,我們就不會再讓他們出去,以此将攀傀的能力限制在一個小小的村子裏。如今再說阻止,恐怕已經晚了。”司天成說着,看向一臉菜色的宇文。
“年洲寰……”宇文咬牙切齒地念出那個人渣的名字,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那年洲寰有什麽勢力?”肖尚德問。
“環際制藥,這名號你們應該聽過。”宇文說。
“是的,這是國內知名富商年氏家族和趙氏家族與數個國家富豪經過多國許可聯手支持建立的跨國醫藥研究所,名聲可大着呢。他們研發生産的藥物領先世界,藥效極好當然也價格昂貴,遠銷全球。看來醫藥果然是當今暴利行業之一啊。”臣是偵說到這裏,臉色突地一片煞白。
“你猜到了。利用醫藥,可以讓種子在全世界範圍內傳播,而種子又能通過接觸互相傳播,看來種子要種到全世界人民身上,也要不了多久。”宇文嘆了口氣,無力地說。
“我母親的心髒病……就是用他們家的藥治療的……不得不說,效果很好……”肖尚德說着,忍不住仰起頭,艾迪斯能看到他的眼眶發紅,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剛才給封時嶺的藥,好像就是環際制藥的品牌……
“殺了攀傀的話,種子就不會萌發了吧?那些人也會……”周國彤說到一半,就不敢說下去了。剛才司天成也說過,他們殺不了他。
“攀傀不會死,也不會讓人死。攀傀不會殺人,相反,我們會救人。”司天成回過頭,看了一眼周國彤,對他說:“攀傀的種子能讓人在一定程度上延長壽命,提升自身免疫,種子會化為你們身體的一部分,在攀傀意識沒有覺醒的時候完全不會萌發。失去攀傀的控制,人類也能恢複他們原本的樣子,而且會因為攀傀的‘洗滌’而煥發新的活力。一般的種子只能讓人變成新生人傀和傀儡攀坨,但攀傀自身的源生種,能讓人擁有遺傳的強化能力。我現在給你們都種上源生種……”
“不,我不要……”臣是偵冷冷地說。
“如果另一個意志想要讓種子萌芽,你們必然變成外邊那些毫無意識的人傀,源生種只是保證你們維持人樣,至于以後會是什麽樣子我不敢肯定,至少會比人傀的情況好得多。”司天成說。
宇文懷疑司天成這番話的真實性,如果他們已經被全部種上種子……
“司先生,如果我們體內都有種子,那麽……為什麽有的人不會變成人傀或者攀坨?”宇文問司天成。
“種子是否萌發,是按照攀傀的意志來過濾的,在品質不好的人身上很容易萌發,在那些單純的人身上則不會,只要那些人有一點善念,種子就很難萌發。還有一個萌發條件,就是是否被人傀碰觸。就算萌發也不要緊,你們依然活着,只是會被攀傀的意念控制,會去給別的人類播種,也就是想方設法觸碰人類,消滅那些品質不好的人類。攀傀不可能控制那麽多人,所以不是全人類體內的種子都會萌發。”司天成解答道。
“源生種和那些一般種子一樣,會讓人類受攀傀控制嗎?”肖尚德問。
“源生種是保護人類不受種子影響的,必要時,被種下源生種的人類可以免疫人傀和攀坨的攻擊,甚至可以克制他們。被種下源生種會直接變成變生人傀,其實他們可以約束攀傀的行為。性格品質不好的人,源生種不會萌發,這些人也不會獲得特別的能力。封氏其實早就被種下源生種了,硬胎階段是強化階段,要不然你們可以看看封時嶺的反應如何,再說要不要源生種。”司天成說。
“來吧,我選擇你的方法。”艾迪斯第一個站起來,走到司天成面前。
司天成看了一眼這個老人,點點頭,俯下-身,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可以将源生種在你死前交給你的兒子或者孫子,只要他們繁殖,就會遺傳給下一代。”司天成對艾迪斯說。
艾迪斯點點頭,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
第二個接受源生種的是周國彤。
肖尚德想了想,為了獲得對抗人傀的力量,他選擇相信司天成的話。
臣是偵和宇文猶豫了一會兒,也接受了源生種。
“人傀再過來的時候,你們就可以放心大膽回擊了。這裏的人傀大多是已死之人,會變成人傀的也多是心術不正之人。你們保重,我去找另一個意志。”司天成給全員種下源生種之後,轉身告辭。
其實臣是偵還是不放心司天成這些話,但他除了相信,也實在沒什麽辦法了,與其變成外邊那些怪物,他還是選擇變成比較像人的怪物。
肖尚德決定到外邊試試所謂“源生種”的威力,他出去走了一圈,發現別墅區的人傀都不見了!
正當他想回去的時候,猛然發現身後多了一只攀坨!
不過這只攀坨有點眼熟。
“你……不是年芽兒嗎?”肖尚德蹲下來,在懷裏摸了摸,最後摸出鐵盒裝的薄荷硬糖,倒了一顆出來遞給這個小怪物。
這只小攀坨聞了聞肖尚德手心的糖果,轉過頭去嫌棄地噴了一鼻子氣。
“啧,這是提神用的,涼涼的可好吃,你不吃,可要被雨沖走了。”肖尚德笑着說。
那只小攀坨好像聽得懂人話,聽肖尚德這麽說,于是又湊過去,用舌頭卷走他手心的糖果,含在嘴裏不到兩秒就張嘴哈氣,似乎被辣到了。
“你們這些東西都長得差不多,快走吧,躲起來,不然打起來,我們可不管你誰是誰。”肖尚德說着站起來,揮揮手,想攆走攀坨。
但是這只攀坨沒走,它一直跟着肖尚德,和他一起下了山。
山下很平靜,除了雨聲和腳步聲,就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這種平靜讓肖尚德莫名覺得安心,又有些擔憂,他怕村子裏真的只剩下些死人,那些看起來還活生生的人會被播種變成人傀受攀傀控制失去自主意識,那真是太可怕了。
肖尚德想敲一戶人家的門,他剛走近院子,就被攀坨拉住了褲腿。肖尚德想想也是,萬一破了人家的防線,把人傀引進別人家裏就不好了,于是收回手,在攀坨的陪伴下繼續在村子裏走動。
最後肖尚德在另一邊山頭的墓地停了下來,他剛剛一不小心踢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個黑色的球狀物體。
肖尚德拼接好帶在身上的工兵鏟,狠狠一鏟子切開那個東西,那東西挺硬的,裏邊好像是中空的。一切開那東西,肖尚德就愣住了。裏邊有一具人的骨架,緊緊抱着自身,蜷縮成一團,但看起來比正常人的骨架小得多,骨骼之間的縫隙也被最大限度壓縮。
正當肖尚德疑惑這玩意兒是什麽東西的時候,攀坨突然猛地轉過身去,肖尚德發現了攀坨的異常表現,于是也轉過身去看,只見山下緩緩走上來一個人,那人垂着雙手,搖搖晃晃地走,看起來應該是人傀。
肖尚德趕緊和攀坨一起躲在墓碑後,看着那人傀一步步走上山,在他剛才鑿開的東西旁邊蹲下來,然後抱着自己的小腿,整個人蜷曲起來。
那人傀蜷縮成一團之後,渾身慢慢滲出油脂一樣的東西,覆蓋在身上,同時它的體積也越來越小,最後那層油脂一樣的東西凝固了,變成一層硬殼,包裹住人傀的身體。
“原來……是這樣……”肖尚德走出來,用工兵鏟鏟開那個剛成型的圓球,那裏邊果然只剩下一副骨架,但骨架上還有皮肉。肖尚德不想讓這些東西複活,他用鏟子翻了翻,找到裏邊所謂發紅的東西,用鏟子鏟出來踩爛,然後挖了個坑,把兩個圓球都埋進去,最後給它們立了兩個無名墓碑,鞠了三躬才收拾東西離開。
肖尚德回了別墅,把自己看到的場景跟衆人說了。
“他們變成那樣,是因為什麽?”臣是偵聽完,低下頭思索。
肖尚德搖搖頭,把從那些圓球上邊刮下來的東西遞給幾個人。
“這……”艾迪斯接過那黑色的東西,在手裏捏了捏,推了推眼鏡聞了聞,對衆人說:“這個,讓我有種想要睡覺的味道。”
宇文趕緊抓着艾迪斯去洗手,臣是偵看了他們一眼,對肖尚德說:“也許這就是我們要找的、讓人傀和攀坨安靜下來的東西了。原來真的是靠氣味交流啊……博士果然是博士。”臣是偵說到最後還由衷感嘆道。
封時嶺沒有看幾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攀坨。
“我們在樹林裏見到的你,是不是真的?”封時嶺打開窗,問蹲在窗臺下的攀坨。
攀坨點點頭,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封時嶺無奈,回房找到自己的坤包,翻出桔子味的糖果,丢了一顆給窗外的攀坨。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甜食,不能吃太多喲,會蛀牙的……”封時嶺知道攀坨的真實身份之後也不怕它了,拿出梳子給屋檐下的攀坨梳頭。
這只攀坨好像覺得舒服了,轉過身去,一屁股坐在窗框下,任封時嶺幫它梳頭。
攀坨的頭發亂蓬蓬的,但是很奇怪,上邊一點髒東西都沒有,只是梳下來一堆頭發,可以捏成拳頭大的毛球了。
“還真是愛美,頭發都清理得幹幹淨淨的。”封時嶺爆發了莫名其妙的母愛,拿出橡皮繩給這只小攀坨紮了根朝天辮。
“如果你不想被人認出來,我就叫你……丫丫吧。”封時嶺摸了摸這只攀坨的頭發,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丫丫……”攀坨念着自己的新名字,回頭看着封時嶺,兩只突出的眼球裏似乎有水光轉動。
封時嶺也不再怕這些怪物,他讓丫丫進了別墅,吓得臣是偵和周國彤下意識伸手摸腰間的槍就要打丫丫,不過周國彤沒摸到他的槍,擡頭看了一眼肖尚德,才發現自己的配槍挂在肖尚德腰上,頓時有些尴尬。
“是偵,現在我們沒必要與攀坨為敵,這只攀坨和我們是一個戰壕的。”肖尚德笑着說。
“她叫丫丫。”封時嶺蹲下來,用手憐愛地撫摸丫丫的背,看起來十分喜歡這個小朋友。
“你還給她取名字了……”臣是偵無奈地收起槍,瞥了一眼長得實在不好看的攀坨,之後轉過身和周國彤一起照顧孩子去了。
艾迪斯則好奇心爆發,拿着放大鏡,蹲在丫丫身邊觀察她。
宇文看着封時嶺,滿眼都是溫柔愛意,感嘆着封時嶺真的是個善良的人啊,就算對怪物也這麽寬容……還給人家取名字了……關鍵是現在封時嶺那迷人的微笑又回來了……
既然得到了源生種,也就意味着這群人不會再害怕人傀和傀儡攀坨的力量了,現在他們可以放開手對抗那些怪物了。
不過封時嶺還是有些擔心,他現在雖然已經不疼了,卻感覺自己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丫丫,你對攀坨和人傀比較了解對吧,我問你一點問題……”封時嶺蹲下來,看着丫丫的眼睛說。
丫丫點點頭,伸出舌頭調皮地舔舔封時嶺的手背。
“我們這樣,就一輩子不會變成那些怪物了嗎?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不确定就吐吐舌頭。”封時嶺說。
丫丫吐吐舌頭,看起來有種詭異的可愛。
“你見過那攀傀嗎?”封時嶺這句話問出來,覺得有些多餘,就算見過攀傀也說不出來什麽吧?
丫丫搖搖頭。這個回答倒是出乎封時嶺的意料。
“那你能夠變成人的樣子嗎?”宇文插嘴問了一句。
丫丫擡頭去看宇文,看了一會兒之後就低下頭去,手指在地上劃拉,卻沒寫出什麽東西。似乎只是情緒有些低落的表現而已。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搖了搖。
“沒事,或許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我們到時候會幫你問問司先生,問他有沒有辦法的!”封時嶺憐愛地撫摸丫丫的頭發,把丫丫摟在懷裏。
宇文站在封時嶺身邊,他看到丫丫臉上似乎有水珠滑下,不知道是沾在身上的雨水,還是……丫丫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