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篇、(完結)

阮懷因和攀傀都沒想到原本藏得好好的的趙熙定居然會回來趟這趟渾水。

趙熙定如今已是年過四十的人,看起來卻仍然青春,這絕對是托了攀傀的福。他身後還帶着一群穿着黑色西裝的人,一個個金發碧眼身材壯碩。

然而這群人沒露多少時間的臉,就被高複定和肖尚德暗算了。

“是敵是友說個明白,我是來了結我的罪孽的。”趙熙定并不在乎身後的保镖四個死了三,目不斜視地看着眼前,拄着手杖淡定地說。

“你是年洲寰?”肖尚德站在他面前,手裏還拿着帶血的鐮刀。進入變生人傀狀态的肖尚德即使被擰斷脖子都不會死,那群保镖的反抗在他眼裏根本是小兒科。

“不,我是……助纣為虐的人……”趙熙定低下頭,嘆氣道。

“那就去死吧。”肖尚德剛想下手,就被封時崖攔住了。

“我認得你,你是趙氏後人。今天不管你回來是想做什麽,你都得給我封氏一脈一個交代!”封時崖厲聲道。

趙熙定點頭:“是,我回來,正是想了結這一切。請把攀傀交給我,我将利用趙氏古法,使攀傀再次陷入沉睡。”趙熙定說着,朝他們伸出手,擡頭笑道:“之後我虧欠的,會以命償還!”

“什麽攀傀?這不是鬧鬼呢麽?”封時嶺從房子裏出來,笑嘻嘻地将雙手搭在哥哥肩膀上,對趙熙定說:“先生,打哪兒來,回哪兒去,行麽?”

“你這女娃娃,不明情況莫胡言亂語。”趙熙定拉下臉,嚴肅地說:“如今這裏的人變得不人不鬼,正是攀傀那害人物什作祟!”

此時高複定已經收到封時嶺的暗示,悄悄繞道趙熙定後背,正打算下手,卻被他們割斷了頭顱的保镖暴起一把摁倒在地!

“看來和平談判是不可能的了。”趙熙定冷冷地說。

“先生,看清楚形勢,現在我們可不是在談判。你,必須死,攀傀,不可能讓你找到!”封時嶺說着,将那元真道成員丢在地上,仰頭大笑道:“哪個藏在角落裏的老匹夫,要是嫌丢人不敢出來溜溜,老子親手上去抓你如何?”

封時嶺剛說完,幾個穿着黑色長袍面色鐵青的人就落在幾人面前。

“看在你似乎知道攀傀下落的份上我且饒你一命,就看你喝不喝這杯敬酒。”趙熙定冷笑一聲,對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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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東西,你太高估自己實力了。今天老子就跟你過過招,不打得你趴下跪我認爺爺,我封字倒着寫!上!”封時嶺冷笑一聲後拉下臉,對黑袍人揮手下令,那幾個黑袍人竟然反戈朝趙熙定攻去!

阮懷因和沈念家這時候也剛好趕過來,他們正看到這出好戲。

“阮先生,這……封氏實力真有那麽強?”沈念家不由得問。

“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給攀傀灌輸的記憶。還有這封氏的來歷,你真不曉得他們來自哪裏?”阮懷因說着,拿出懷裏藏的橘子,遞給沈念家:“吃點兒?看看戲?論輩分,這老匹夫還真得管小嶺叫祖宗。”

黑袍人行動僵硬,但似乎腳跟不着地,宛若一群木偶,曲臂、伸出、收回,出手雖快,卻有些機械。這些便是經過千錘百煉的自衍人傀,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

很快,趙熙定的手下便落了下風,有的甚至硬生生被扯成兩半。

“哎喲喲?是誰說要請我一杯敬酒?我看是您需要喝一杯勁酒吧?您的雄風呢?老骨頭?”封時嶺一手掩嘴,毫不客氣出言損人,語氣酸溜溜,讓無心的人聽着痛快,卻讓有意的人聽着生恨。

封時嶺剛損完,就聽耳旁刮過一陣烈烈風聲,要不是偏頭偏得快,臉上的皮膚非得給擦掉一塊不可!

然而不等封時嶺出手,救美心切的宇文就接下了偷襲那人的出招,用手裏的工兵鏟擋下一劍!

阮懷因一邊吃橘子一邊講解:原來封氏是奉元真道長祖(元真道對領頭人的稱呼)之命抓捕攀傀和兆示克菱的,結果進了村子就被兆示克菱說動了,幹脆跟着兆示克菱一起安定下來,小日子倒也過得美滿和諧。

不得不說元真道手下的确聚集了一大批能人,只不過嘴炮沒兆示克菱那麽厲害,所以留不住封氏一脈。

宇文本來就有兩手功夫,不過和專門練過的元真道門人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很快就落了下風。肖尚德加入戰局,結果兩人還打不過一個老頭。

當然,這兩群人都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表面上堂堂正正過招,其實都各自找機會暗算。就在三人打得難舍難分之際,那個元真道的人突然動作一滞,之後直直撲倒在地,就這麽口吐白沫地抽搐着。衆人見他背上插着一根箭,急忙擡頭尋找是誰幹的好事,卻發現丫丫抓着一把機關弩,歪着頭看撲倒在地的人。

劇毒對人傀來說沒什麽用,對普通人卻是見血封喉的,很快,這個元真道高層就這麽見長祖去了。黑袍人也打贏了趙熙定的保镖,而那個趙熙定……其實早就是個人傀了,他被那個元真道的高層控制了,高層一死,他也馬上失去活力。

在屋子裏躲着的查菱一見到司天成進屋,馬上抱住司天成不撒手,他再也不願意讓司天成出去了,和他相依為命的是司天成,不管司天成是攀還是別的什麽東西,他都不願意再放手。

直到有元真道的人闖進屋子,挾持了艾迪斯和他懷裏的趙氏孩子。

查菱知道自己不是攀傀,他決定用自己換艾迪斯和那個可憐孩子的性命。

這群人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惹到攀。

在攀面前,這群人真是弱小如蝼蟻。直到他們的腹部炸開,都不知道攀用了什麽辦法。

憤怒至極的攀将種子膨大化,制造出了最新型的攀傀之種——爆破種……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爆炸而已……

結果還是這群人将元真道的人耍了一波,之後宣布他們的力量在這場戰鬥中取得壓倒性的勝利。當初兆示克菱帶着攀傀逃跑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和虛弱的攀傀,現在可不一樣,元真道面對的是一群滿帶仇恨、自身就能力不俗還被改造成變生人傀的家夥,肯定鬥不過了。

清洗,焚化,埋屍,整整進行了數日,直到最後一具屍體處理完畢,太陽才緩緩升起,陽光透過雲層,撒在還活着的人臉上。

然而他們似乎不是那麽高興,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疲憊和無奈。

封時嶺之前那麽嚣張,放下鏟子的一瞬間,轉身就哭了起來,對他張開懷抱的有兩個人:封時崖和宇文,封時嶺毫不猶豫把兩個人都抱住了。

攀找到藏在櫃子裏數手指的傀,把他抱了出來,帶到廣場上,讓他曬太陽。

“攀傀的願望就是曬曬太陽,在太陽下曬到幹掉。”攀一腳踩在傀肚子上,對衆人說,毫不顧及傀大哭大鬧,另一只腳很幹脆地踩在傀嘴巴上,把他踩到沒了聲。查菱很同情傀,卻沒辦法阻止。攀生氣的時候他是不敢說話的。

“完成願望之後我們也該睡了。”攀對傀說。

“我……我想出去玩……”傀抱着攀的腿,揉揉鼻子說。

小孩子總能獲得更多的同情,但在攀眼裏,傀就是個惹禍精:“你是不是想看我死你才甘心?”傀聞言拼命搖頭,扒在攀腿上,哭着對衆人說再見,然後死死閉上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逗得幾人忍不住笑。

阮懷因找到了舊屋裏藏着的大棺材,那是趙氏給攀傀準備的。幾人又聯手在後山上挖了個很深的大坑,把棺材蓋打開,示意攀和傀進去。一起進去的還有查菱,他不想丢下攀傀。

“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醒過來,到時候我們可能會有全新的樣貌和全新的記憶,那時候……可能就是種子全面萌發的時候了,你們要小心。但也不需提心吊膽,順其自然就行。”攀說完,抱着傀進了棺材,和查菱躺在一起,任衆人将棺材蓋好,埋進土裏。

衆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村子,剛走到村口就發現外邊的營救隊已經挖通了被山崩毀了的村道,營救隊的人讓幾個幸存者上車,準備将幾人送到城裏。

在清點人數的時候,幾人發現阮懷因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沈念家和丫丫。當然,兩個怪物是絕對不可能出去的,消失的人們去了哪裏,估計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此時的封村後山,沈念家把手摁在脖子上,對身邊的丫丫說:“芽兒,我也要走了,以後你一個人,可能會很寂寞很寂寞,但是沒辦法。我聽說這樣可以讓你恢複人的樣子,你就試試吧,如果可以恢複,幫我把坑埋起來。”沈念家将自己的神經叢掏出,摁在丫丫身上。丫丫看着沈念家,拼命搖頭,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仍沒能阻止沈念家自我犧牲。

幾個小時後,一個穿着白色校服十歲左右的短發小姑娘在樹林裏飛奔,她現在只想趕到山上,見那些人最後一面。

一輛白色的客車緩緩開出拐彎處,小姑娘站在山崖上,看到車子的瞬間眼睛一下子亮了。

“姐姐!哥哥!我等你們!我等你們!”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能不能被衆人聽到,她花了自己全身的力氣,高舉雙手揮舞着對那輛車以及車上的人們道別:“姐姐!哥哥!你們要平平安安啊!丫丫等你們……丫丫等你們……”

坐在車裏的封時崖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小姑娘的聲音,他擡起頭,朝窗外看去,卻只看到一片藍天,點綴着幾片潔白無瑕的雲。

這一場冒險仿佛只是個夢,幾人出來後将趙氏被贈予一個渴盼孩子的和諧家庭,沈氏則交給沈念家在鄉下的親戚。

肖尚德辭職之後,突然被家人拽到另一個城市,高複定還沒來得及和他溝通就與他斷了聯系。這或許是上天給他們一個“糾正錯誤”的機會,兩個人認命了,他們各自娶妻生子,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臣是偵的婚禮,他的隊友們只有周國彤和高複定來參加了,臣是偵埋怨肖尚德不辭而別的時候高複定還為肖尚德說話,那段“戀愛”時光仿佛只是一個漫長的夢,高複定羨慕地看着站在舞臺上和妻子發誓相愛相守的臣是偵,摸了摸胸口,低頭嘆了口氣,又飛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緒,和賓客們一起鼓掌歡呼,祝福友人大喜。

周國彤的安全措施沒做好,他妻子很快有了第三個孩子,他看開了,也順其自然,孩子滿月酒的時候,他聽說臣是偵被外派查案,心裏也知道他去調查什麽了,只覺得一陣欣慰。反觀他自己,唉,在家當起了全職老公,反而靠着妻子養活,誰讓妻子的飯碗是鐵打的呢?

高複定辭了職後下了鄉,在鄉下工作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純樸的農村女人,在村民的介紹下,幹脆就在鄉下紮了根。

艾迪斯如他計劃的那樣開始周游世界,臣是偵還收到過艾迪斯的周游世界攻略指南,而那時候,臣是偵的孩子都已經上大學了,一家人為了安穩,也轉到鄉下居住。那時候鄉下人的福利比城市還多,他們幹脆占了這個便宜。

封時嶺還是化名鳳莳靈,一曲婉清風之後功成名就,不久便隐退了。只留下“琴界不老女神”的名號。

封時崖呢?當然還是做他的研究,後來不得已,娶了個妻子,組建了家庭。那時候封時嶺早就有自己的家了,還變裝成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并且化名軒轅嶺,搞起了新興的心理學研究。

而宇文……受源生種影響而長生不老的人其實只有封氏兄弟和艾迪斯三人,其他人百年之後也壽終正寝。宇文棄筆從商之後勞累忙碌,十多年後就累得不行。宇文八十多歲那年就一病不起,但還是在醫院撐過了五年。

封時嶺一直沒有和宇文聯系過,這是他們的約定,只在封村,宇文是屬于封時嶺的,出了封村,他們各自有家,各自成家,互不相擾,互不思念。

然而怎麽可能?封時嶺一直不婚的原因便是宇文,再也沒有一個男人像宇文那樣走進他的心裏。

直到一個姓陸的女子送來一封信。封時嶺知道這陸氏,便是宇文的妻子。

封時嶺忍着悲痛,把宇文從醫院裏接了出來,宇文的病是絕症,聽說是癌症晚期,手術也不頂用了。

“要哭就哭吧,你哭,也好看。”兩人在海濱公園的長凳上坐下來,已經英俊不再的宇文靠在封時嶺懷裏,笑着對他說。

“我這副老人模樣,哭着也好看嗎?”封時嶺皺着眉頭,扯下內部已經濕漉漉的面具,抱緊了因為蒼老而萎縮了的宇文。“你害我,出門的時候專門還化了妝,現在可全花了……”

“呵呵,你美,是美在心裏。不在乎外表是什麽樣子……”

“我就是讨厭你們文人那一套……可別逼我哭了……”封時嶺吸了吸鼻子,捂住了他不老的容顏。

“我想你,小嶺……”宇文枯槁的手觸碰到封時嶺的臉。封時嶺被他冰冷的手指吓了一跳,回過神來趕緊抓住那只手。他還記得在封村時,他經歷的那段痛不欲生的時光,當時撫摸他的那雙手是那麽強壯有力厚實,如今卻……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會是曾經擋在他面前的宇文言泰,那個文質彬彬,紳士迷人,人高馬大卻有些小害羞的男子。

“我又何嘗不是……言泰……”封時嶺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砸在宇文臉上,融進了那張已經衰老皺褶臉上的溝壑裏。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是朝朝暮暮相伴,沒有朝朝暮暮思念,是不可能長久的……小嶺,我一直期盼,什麽時候再和你見一面,現在就很好了……”宇文說話的時候呼吸非常局促,似乎在強忍着身上的疼痛,試圖用清新空氣擠走病魔帶來的困擾。

“快別說了……我還能陪你好幾年呢……”封時嶺從來不知道,還會有人讓他哭得這樣上氣不接下氣到差點說不出話來。

“小嶺……其實你的演奏,我都有聽,雖然沒到現場,但是我收藏了唱片,黑膠的,以後一定會很值錢……”宇文絮絮叨叨地說着,渾濁的眼球裏閃着清明的光芒。

“你別說這種一聽就是要死的話啊!要聽,我現在就帶你回去,我現在就……我讓助理給我把琴搬來!”封時嶺說着就開始摸索着在包裹裏尋找那個大得像磚頭的移動電話。卻因為視線模糊和一手的淚水,一下子沒抓穩,讓那塊黑色大磚頭滑到長凳下去了。

“你總說我傻,你哭起來,也不聰明。”宇文呵呵笑道,沙啞的聲音,每一聲都刺痛封時嶺的心。

“你……你說什麽都好……你是病號,我就、就尊重你……”封時嶺收斂了自己的驕縱,将宇文抱在懷裏。

“我給你留了很多東西,小嶺,希望你喜歡……”宇文在他耳邊輕聲說。

“是、是!我喜歡!你給我的花、給我的錢、給我的外國點心……你他x的匿什麽名你匿啊?!讓我知道是你送的不行嗎?我好愛你的……”封時嶺抱緊了宇文,不顧形象地皺着臉哭。他每一分與愛情有關的創作靈感,都來自于宇文的禮物。

“喜歡就好……我也愛你……”宇文将手搭在封時嶺臉上,局促的呼吸戛然而止,毫無征兆。

封時嶺感覺自己的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陷入寂靜,他閉上眼睛,停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深情地看着安眠着的老人,低下頭親吻這個已經失去了感覺的男人。

“走那麽快幹嘛……我還……沒……沒上你呢……”封時嶺說完,就自己笑了。

路人以為他發瘋了,他的确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瘋了。索性抱着宇文哧哧地笑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發笑,但他心裏确實是傷心到有種抱着屍體跳下海濱長廊的沖動。

大概是解放了吧,兩個人都從這段煎熬的愛中徹底解放。

封時嶺再次摸了摸自己不老的容顏,之後才戴上面具,抱起宇文幹枯的屍體,他沒想到,一個成年男人,居然可以瘦到輕易被抱起。宇文在他懷裏,很輕,卻也重得讓他幾乎邁不動腳步。

“言泰,你相信轉世嗎?我相信……我……等你。”封時嶺抱着宇文朝向朝陽走去,淚水再次慢慢模糊了他的雙眼。但他卻是在笑着,那笑容洋溢着幸福和溫柔。畢竟他現在很滿足,因為他所喜歡的人,被他緊緊抱在懷裏。

安穩地“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及晚上八點更新兩篇附加,次日第三部 分開始日更發布,感謝各位觀看!作者會努力提高寫作水平,争取讓讀者閱讀時體驗更佳!

附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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