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換座
高三剛分班不到兩個周,丁洋已經成了班主任老安辦公室的常客了。
老安是何許人也,執教這麽多年見過多少大風大浪,他悠閑地端着大茶缸抿着崂山礦泉水,他把丁洋晾在一邊,批着班裏的作業,偶爾擡下眼皮瞥一眼他。
丁洋渾身長虱子一樣不自在,吊兒郎當的時不時換一條腿站,“老師您有什麽事兒您就直說,我一會兒還要去上課呢。”
老安挑眉,“呵,這回知道上課了?”老安合上作業本,從抽屜裏掏出紀檢表開始扒拉,“開學不到兩個周,你自己數數扣了幾次分了?”
丁洋一臉不屑,“也就一二三四五六七次吧。”
“開學第一天不好好穿校服扣分,發型不合格扣分,打飯插隊扣分,宿舍違紀平均兩天一次,咱們七班是不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丁洋不耐煩地薅了薅三天前被逼着剛染回來的卷毛頭,“我沒插隊,分明是他們仗着人多占女生的位置。”
“你還有理了你!”老安作勢要錘他,丁洋反射性的側身躲。
老安一臉恨鐵不成鋼,“插隊這個不算,宿舍扣分又是怎麽回事?”
“反正我沒說話違紀!”丁洋理直氣壯道。
“那是因為什麽,難不成李主任閑的專門找你麻煩?”
“我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我就洗了個頭,學校午休前時間太短了,我洗不完,然後就讓他看見了。”
老安氣得就差掐人中了,“學校半個月回家一趟,我也沒說不讓你們洗頭,為什麽就你每次都扣分,你住的是混合宿舍,每次扣分都連累着八班,你能不能給我留點臉。”
丁洋一臉不以為然,“這又不能怪我,反正我洗不完。”
“報告。”
江天輕輕敲了下辦公室的門,抱着一摞作業進來,“安老師,這是昨天的語文習題冊作業,收了四十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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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點點頭,“還差一本,誰的?”
江天沒有隐瞞,低着頭道:“今早上才收上來,還沒來得及查名單。”
老安被丁洋氣的冒火,語氣不怎麽好:“查,現在查!”
江天沒來由的這怒火殃及,卻也十分聽話的開始查名冊。
丁洋滿臉盛不下的厭惡,心想這他媽就是個慫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知道的是班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丫鬟老婆子呢。
他一巴掌拍在作業冊上面,打斷了江天的動作,江天一怔看着丁洋一臉盛怒,丁洋不耐煩道:“查什麽查,我沒交。”
老安看着他一臉理不直氣也壯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我真的讓你氣死了,都是我的學生怎麽就差別那麽大!”
丁洋不知好死的接話茬,“那我哪知道,這得問您自己。”
“你給我閉嘴!”老安轉頭向江天,“班長,你們宿舍我那個床位我收拾走,收拾收拾讓丁洋搬過去,今天晚上就搬,天天給人家八班扣分,我都沒臉見你們宋帥了。”
本來412寝室空着個床位,老安為了中午休息,直接置辦了一套鋪蓋,丁洋是借讀插班,這才安排在了八班的寝室。
江天點點頭,“好的老師,那我先回去上課了。”
江天還沒關上辦公室的門就聽見丁洋炸毛的聲音,“你憑什麽給我換寝室!”
他最最讨厭的就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随意的安排他的事情,轉學是這樣,換座位也是這樣,丁洋滿臉通紅的盯着老安,一臉桀骜和不服氣。
“你還有臉了你,天天給人家八班扣分,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丁洋輕蔑的扯了扯嘴角,“讓我換床位也行,我要換座位!”
老安氣的腦仁疼:“你還讨價還價!”
丁洋不依不饒:“我不管,我才不要坐在垃圾桶邊上,臭死了!”
老安慧眼如炬,端起來茶缸抿了一口,“你是怕門口天天被李主任逮着吧,說你想換哪兒去?”
丁洋舔了一圈牙,“只要不是垃圾桶邊上,哪都行,反正我百搭,和誰都能聊起來。”
“你給我閉嘴!”
最後這場戰役以一種奇妙的平衡結束了:丁洋換座位也換床位。
丁洋之前是自己在最後一排,靠近後門的小玻璃窗,上課玩手機、做小動作被巡樓的李主任抓到都是日常,倒也不是怕李主任,就是李主任教育起人來磨磨唧唧的,耽誤他睡覺。
丁洋長得也高,換座位往前換也不現實,更何況他也不愛學習,換位子到前面也是浪費資源。班裏的座位是四排,中間兩排走廊後要過人,只能把丁洋安排到最靠窗的,也就是班長江天的同桌。
不是冤家不聚頭,差生和學霸天生就是不對盤。
張雷一臉幸災樂禍,“喲,洋哥這是要和班長同桌了,改邪歸正了?”
丁洋踹了一腳張雷的凳子,“滾犢子!”
丁洋哐哐的摞着書,自始至終江天都沒擡過一眼,就仿佛丁洋不存在一樣。
丁洋有點吃癟,都弄出這麽大動靜了,這學霸眼皮都不帶擡一下的。
丁洋擡腳踢了下江天的凳子腿,象征性的伸了一只手,想要自我介紹,他轉念一想跟學霸自我介紹得文绉绉一點,丁洋搜刮了一肚子學過的唐詩宋詞元曲明小說,發現自己還真沒學多少,掩飾性的輕咳了兩聲, “丁洋,就過零丁洋那兩個字。”
江天停筆一愣,有點蠻震驚丁洋主動搭話的,他看着丁洋淺淺一笑,禮貌性的握了個手,“江天,江天一色無纖塵”
靠!學霸就是學霸,出口成的章都和學渣不一樣。
丁洋瞬間有一種被打敗的錯覺,抿着嘴不說話。
身為學渣的丁洋十分納悶,世界上怎麽會有江天這麽無聊的人,整節課都眼睛長在了黑板上一樣。
歷史課,老師唾沫橫飛的講王安石變法,丁洋無聊的戴上耳機玩了會兒手機,扒拉張雷聊天,張雷偷偷摸摸的瞧着老師的眼神,膽戰心驚道:“洋哥,饒了我吧,歷史老師那麽兇,被她發現會就地正法的。”
丁洋趴在桌子上側着臉發呆,看着江天時不時跳動的睫毛。
啧啧,這睫毛還挺長,白瞎了這麽一張好看的臉蛋,只會學習啥也不會幹。
感覺到丁洋盯過來的目光,江天很不自在的看着他,“你看什麽?”
丁洋沒正經摸了摸下巴痞笑道:“沒什麽,看你長得好看還不行?”
江天一噎,耳根子悄悄的紅了,“好好聽課!”
終于挨到了下課,丁洋屁股有釘子一樣跳起來,“真的煩死了,那麽點破東西有什麽好學的。”
坐江天前桌的張夢瑤轉過頭來,一臉不屑,“我洋哥威武,這都不在話下,高考題也是小菜一碟。”
聽出來她的嘲諷,丁洋哼哼道:“一邊兒去,小爺志不在此。”
張雷回頭趴在丁洋淩亂的書立上問道:“大爺您的志向在哪兒?征服世界還是解救地球?”
“切,燕雀安知鴻鹄之志!”
張夢瑤立刻拍手叫好,“我洋哥這句用的絕。”
彼時江天正在和趙文讨論一道關于“青苗法”的材料題,聽到“鴻鹄之志”兩個字眉毛跳了一下。
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在丁洋看來卻是□□裸的瞧不起!
“哎,你什麽意思啊!”
江天剛好講完題,趙文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說“明白了明白了”回了座位。
江天推了下眼鏡,十分無辜道:“我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陳涉世家》這句寫的特別好。”
“陳……陳什麽家?”
張雷憋笑,“大哥,你說的這句是課本裏的,以前老安讓背誦的。”
張夢瑤把課本翻到那一頁,別說文章了,連插圖丁洋都完全沒印象,“靠,有病吧,這麽長怎麽背!”
張雷憐憫的看了丁洋一眼,“我們只背過一個自然段,班長全文都背過來了。”
丁洋耳根子一下子紅了,氣吼吼把書扔到江天桌子上,“你他麽玩我呢?!”
不就是個會背書的機器嘛!
媽的,這麽長都能背過來,上輩子就是本書吧!
被這無來由的怒火波及,江天頗為無辜,但是他想着丁洋畢竟是新轉到一個環境裏,可能有點不習慣,就想着多少遷就一下這個天降的同桌,左右也不會少塊肉。
江天老老實實的搖搖頭,“我沒那個意思。”
丁洋什麽脾氣,一中的王校長面前都掀桌子,然後被他爸硬塞到了實驗,火爆程度跟學校西邊市場的爆肚有的一拼。
眼看着劍拔弩張的氣氛,再看看人高馬大的丁洋和打架毫無實戰經驗的江天,張夢瑤趕緊打圓場,“哥、哥、哥,您是大爺,您消停下,班長真沒別的意思,就背個書的事兒。”
張夢瑤這個名字挺常見的,人的一生中可能會經歷好幾個“張夢瑤”,實驗中學就好幾個張夢瑤。
高三七班的張夢瑤是班裏體委,潑辣外向,典型的山東大妞。
一個女孩子當體委,喊操聲音能壓過整個操場的男生,喊着喊着全操場都跟着七班一個步調跑。
丁洋就是再诨也不跟女生過不去,他哼哼着坐下,接下來的整節課都雙手環着胸前,盯着江天的後腦勺。
有個人虎視眈眈的盯着,自然不舒服,但是丁洋也沒發出什麽打擾人學習的聲音,也就随他去吧,江天只管着自己專心致志的研究哈尼梯田和城市規劃,也不管身邊坐得是豺狼還是虎豹。
“靠,那玩意有什麽好學的。”丁洋腹诽,随手翻開老王講的練習冊。
——給了一張井字圖讓人看這邊刮什麽風?
——畫了個房子讓人判斷日期時間?
——鐵路穿山過海考慮的因素?
這都什麽玩意兒?老子上學又不是為了哪天去海上玩魯賓遜漂流記的時候找風向的!
丁洋所幸破罐子破摔的合上書,瞟了一眼江天的卷面,人家用紅色的筆分析的頭頭是道,一張井字圖就能補齊小半張世界地圖,海洋風畫的明明白白,給個房子補上影子和太陽,鐵路因素連保護動物都考慮到了,整張卷面上一個清爽的大對勾,這種對勾他只在鞋上和衣服上看過,他的卷子上,老師叉都懶得打。
衆所周知,學渣都有一個特性——不愛學習。
丁洋不愛學習,還喜歡和老師家長對着幹,對江天這種慫包學霸,除了考試啥也不會的班長更是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承認。
好不容易熬到間操,老師喊了句“下課”,張夢瑤站起來吆喝了句“趕緊站隊”,班裏同學呼啦啦跑出去了,丁洋不愛上操,跑個步還得人擠人縮在一起,跟一群嗚嗚泱泱的馬蜂一樣,他喜歡撒開了腿自由自在沒人管的跑,就直接和老安怄氣,開學兩個周壓根沒跑過操。
倒是江天一改利索幹淨的作風,把桌面上的書和練習冊分門別類的放好了,又在自己桌子上寫着日程安排的便利貼上劃掉了幾道才慢騰騰的起身。
丁洋大喇喇的把腳疊放着蹬在桌子上,鞋子上的灰都落在了課本上也全然不在意,“你怎麽還不去跑操?”
丁洋主動搭話,江天還是挺意外的,“剛下課人多,擠在樓道下不去,晚兩分鐘分下流。”
丁洋不屑,“小聰明。”
“那你要不要一起下去,現在樓道沒人。”
丁洋本來想拒絕,轉念又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個英俊蕭瑟的校霸形象,要是連個步跑不了,那不就太慫了,不能在這慫包面前露慫!
丁洋不情不願的語氣沒變,說出口的卻是“得得得,我去,省得扣分了又被老安指着鼻子教育。”
操場上各個班分別站成了小方塊,教學樓裏四散出來的人零星彙入自己的方塊。
丁洋沒上過操,班裏自然就沒有他的位置,張夢瑤轉了一圈,打量了一下丁洋一米八多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丁洋你站第一排吧,班長前邊。”
江天:“我站前邊吧,第一排要壓步子,丁洋腿長我擔心跑快了怕後面跟不上。”
江天說話的語氣從來都是淡淡的,不會過分冷漠也不會過度熱情,但是條分縷析言簡意赅的,讓人耐着性子聽完并且能咋嘛出裏面的意思,心甘情願的聽他說的去做。
“那行,聽班長的。”沒等丁洋的意見,張夢瑤爽快的答應了江天的建議。
隊伍依次往後排一個人,後排多出來的自行補齊,體育老師拿着話筒整了一遍隊,就這個時間夾縫裏,周圍人都在拿着小紙條或者單詞本叽裏呱啦的念叨,就丁洋一根竹竿一樣杵在那裏,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江天轉過頭來,撕了一張便利貼,“這是我抄的英語單詞,你要不先拿着背一下?”
許是尴尬的氣氛太窒息了,丁洋輕咳了兩聲,勉為其難接受了江天的好意。
丁洋哪有心思學習,就三四分鐘的整隊時間,他的腦袋四處晃蕩,老安便便的體态映入眼簾,颠颠的從教學樓跑過來。
“呦,我沒看錯吧,丁洋你今天來上操了?還帶了英語單詞?”
丁洋懶得和他怼,回了個白眼,十分做作的看是念手上的單詞,“disgusting,令人作嘔的,d-i-s-g-u-s-t……卧槽,怎麽這麽長,這單詞真惡心。”
江天側了一耳朵聽見他被單詞的怪調子,還自帶彈幕的吐槽屬性,情不自禁的挑了下嘴角。
“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不得不說,這種集體跑操真的憋屈。
丁洋長手長腳伸展不開,好幾次踩到江天的腳,還有一次直接把鞋跟踩下來,江天無奈脫離隊伍去提鞋。
江天追上隊伍的時候,丁洋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剛想開口卻不知道怎麽稱呼。
叫“江天”吧,北方人說話帶着兒化音,江天這兩個字不自覺的就變成了“江天兒”,聽着十分親近。
丁洋從小随爺爺住在上海,來J城讀書兩年了,兒化音基本掌握,但是要是讓他這麽熱乎乎的叫出來還真是難為他了。
跟着張雷他們叫“班長”吧,講真的他不太服這個只會學習的班長。
丁洋尴尬的開口,“那個……我跑前邊吧。”
不由分說,丁洋幾步上前頂了丁洋的位置,江天只能加塞在他後面繼續跑。
奈何丁洋腿長,跑起來一步頂別人兩步的,很快隊伍眼看着就跟推土機一樣沖上去親吻前面六班的隊尾。
張夢瑤跑到第一排,伸手比了一下隊形,“第一排注意排面,稍微慢一點兒。”
丁洋獨慣了,依舊閉着眼往前沖,江天拉了拉他的袖子,“丁洋你慢點兒,後面跟不上了。”
丁洋左右瞟了眼,前排的大長腿們都有點氣喘籲籲的了,他這才有意識的放慢速度,然而跑着跑着又趕上去了,江天不得不拉着丁洋短袖邊兒,時不時提醒他慢點跑。
一共兩圈的路,江天扯着丁洋的短袖袖管跑了一圈多。
“立定,解散!”
這真的是江天上這麽多年學來跑操最累的一次,站前面被踩,站後面也被踩,鞋面都黑了一圈,丁洋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跑完步趕緊着給人家道歉,“咳咳、那個……我……不好意思啊。”
江天無奈擺擺手,好脾氣道:“沒事沒事,你多跑跑就習慣了。”
老安突然走到兩人中間,兄弟一樣搭過丁洋的肩膀,“你倆這是換座位半天就結下了革命友誼?”
丁洋“切”了一聲,甩掉老安的爪子,“誰跟他革命友誼!”
老安道:“班長可是我的得意門生,我把你交給他你可得好好學習。”
丁洋惡心的渾身雞皮疙瘩,“什麽交給他,我他媽又不是個東西,交個屁。”
江天“噗嗤”一聲笑了,丁洋回頭一想,這話說的不對啊,自己怎麽就不是個東西了?!
他剜了江天一眼,“你笑屁啊!”
“沒有,天氣挺好的。”
老安夾在自己兩個學生之間,成了一個“凹”字中間那個坑,語重心長道:“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啊!”
間操回來,課代表們龍飛鳳舞的再黑板上占地盤寫作業,江天默寫了一遍間操時候背誦的單詞,然後開始對照着課代表寫的作業翻練習冊,一本本按照順序排列好,機械的像個機器人。
坐在旁邊的這位大爺可就不一樣了,癱在凳子上,伸着長腿長胳膊,剛才的跑操着實憋屈壞他了。
看着江天已經擦過一圈白回來一點點的帆布鞋,丁洋心裏也怪不好意思的。
“那個……班、班長,我今晚換宿舍到你們那裏。”
江天沒擡頭,接過張雷傳過來的數學卷子,點點頭,“嗯,我知道。”
“那放學的時候,我得先去宿舍搬鋪蓋。”
江天沒擡頭,轉眼已經做完了數學小卷前四個選擇題,正在做畫第五題的坐标系。
“嗯,下課一起回去吧。”
完全聊不下去天的人!
整整一節自習,丁洋嘗試過瞅幾眼習題冊,但是看了幾眼五三的作文例文,天花亂墜的胡編亂造,一句人話非得加塞好幾個看上去很厲害的成語,惡心到不行,他就直接趴着睡覺,打鈴吃飯的時候,才懶洋洋的爬起來。
彼時身上蓋了件長袖校服外套,外套的松緊袖口有點脫線,帶着點藍月亮洗衣液的味道。九月雖然還是很熱,但是下午和早上已經有點秋天的味道了。
丁洋看了眼校服外套上的胸牌,嘟囔了一句“爛好人”,拎着領子理了下,把外套搭在江天的凳子上。
“洋哥,洋哥!”陸磊的腦袋從七班教室的後門探出來,“洋哥,一起去吃飯吧?”
陸磊是隔壁八班的,跟丁洋一個寝室,一個德行,不愛學習的學渣,但是有一點比丁洋強,陸磊凡事趕眼色,懂得認慫,丁洋是頭鐵,撞穿了長城也不回頭那種。
“聽說老安給你換宿舍了?”
丁洋不耐煩的點點頭,“就他事兒多,一天天盯着那點分兒。”
兩個人混在匆匆忙忙的人流中像是局外人一樣慢悠悠的溜達去食堂。
等丁洋磨磨蹭蹭吃完飯,教室裏已經熱火朝天的開始背書了。
剛吃過飯久坐消化不太好,江天索性站起來背,丁洋懶散的靠着椅子背玩手機,只聽見江天背書的聲音盤旋在腦瓜子頂上,一會兒是“秋水共長天一色”,一會兒切換成“四項基本原則”,一會兒又是戊戌變法。
江天的聲音很沒平,淡淡的,不像張雷那種一背書就結結巴巴半天吭哧不出來的,也不像張夢瑤那種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的,就是很正常的語速慢慢的順下來知識點,偶爾還會停一下自己琢磨點記憶的動作什麽的。
聽着江天緩緩的背書調子,丁洋滿腦子跟着他都是“三個代表”“新三民主義”,覺得玩手機的自己十分不求上進,索性扔了手機,從後排書架摸了一本老安給買的擴展眼界和作文素材的雜志看。
整整三節自習課,除了課間上廁所、交流題目,江天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丁洋手裏那本《中國國家地理》翻來覆去也看了兩三遍了,剛想合上書,擡頭正對上李主任直勾勾的鷹眼。
周圍靜的只聽見沙沙學習的聲音,李主任伸手來翻丁洋手裏的書。
高三了,學校可不允許學生看各種奇奇怪怪的書,之前陸磊的漫畫書被沒收了好幾本,學委周宇文的川端康成也照收不誤。
丁洋最煩這種小題大做,跟李主任怄氣一樣按着不讓他把書抽走,李主任青筋都快勒出來了。
感受到身邊那股子劍拔弩張的氣氛,江天小聲解圍道:“老師,是我給他的書,《中國國家地理》。”
好學生在老師那邊都是有幾分薄面的,更何況是江天這種P大的重點苗子。
李主任瞥了丁洋一眼,“看這個書還行”,然後背着手繼續巡樓。
丁洋心裏罵娘,氣哼哼的合上書趴着睡覺。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然而江天絲毫沒有擡屁股的意願,眼看着教室裏人越來越少,還有十分鐘不到就熄燈了。
丁洋有點着急:“我們啥時候去搬鋪蓋?”
江天看了一眼表,“不着急,等一會兒。”
“這眼看着熄燈了,還等到什麽時候啊?”
江天淡定的寫完一道英語改錯小短文,“九點五十五再走,來得及。”
“九點五十五?!十點熄燈,怎麽可能來得及?”
“一分半到寝室,兩分鐘搬鋪蓋,夠了。”
丁洋跳腳,“夠個屁,我不用洗臉刷牙啊!”
江天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表,“還剩一分半,平時我都是五十七分走的。”
卧槽!
丁洋心裏已經罵了無數遍娘了。
自古以來,秀才和兵從來都是說不清理的。
終于挨到了五十五分,江天把《天利三十八套》塞進書包,又裝了一本單詞本,和一身空空如也的丁洋一起往宿舍走。
到了412門前,剛好一分半鐘。
陸磊已經幫丁洋把鋪蓋卷成了一個卷兒。
老安一把老骨頭不方便爬上鋪,他占得坑是在江天下鋪,如今空出來了。
但是丁洋潔癖,不喜歡住下鋪。
他夾着鋪蓋卷兒,頤指氣使道:“我要換上面。”
“好。”江天把書包放到旁邊的櫃子上,完全沒有任何反駁意見,脾氣好拿捏的跟個饅頭似的。
丁洋頓時覺得無趣,夾着鋪蓋卷靠着牆邊盯着他跳上上鋪收拾被子。
江天三兩下把自己的被子卷成了一個卷兒,裏面還裹着一個藍色的史迪奇從上面遞下來,張雷接過來給他放到了下鋪,丁洋如願換到了上鋪。
“別穿鞋踩我床單,上下踩了記得展平就行,不然會扣分的。”
也不是過分的要求,丁洋果斷的點頭。
等丁洋咣當咣當從隔壁寝室把盆子什麽的晃晃悠悠搬過來的時候,熄燈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
“靠!這哪有時間洗漱!”
丁洋心裏罵的時候,江天已經洗漱好已經坐在床頭小桌上開好了小臺燈開始寫文綜選擇題。
丁洋郁悶,端着洗漱用品躲進廁所哼哧哼哧洗臉刷牙。
丁洋挂着一臉水珠出來,還沒來得及擦,江天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拽過來,踉跄幾步險些趴到江天床上,手的溫熱隔着薄薄的校服傳過來,映着小臺燈的光,這個姿勢有些不自在,丁洋剛想開口發作。
“噓——”江天作勢示意他不要說話,指了指門外。
門外響起敦實厚重的腳步聲,李主任敲敲門,“開燈學習的注意紀律。”
丁洋片頭看了眼江天桌子上的高考真題卷,這個字還不錯嘛。
李主任的腳步聲遠了,丁洋斂了斂表情,小心翼翼爬上床。
要是剛才被李主任那個魔鬼捉到,明天又得一頓思想教育。
丁洋抱拳做了個“謝”的意思,江天嘴型笑着回應道“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祝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