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金陵——南京舊名,三國時的吳,後來的東晉、魏、齊、梁、陳都以它為首都,因此有“六朝故都”的稱號。
東邊有鐘山,西、北邊有長江,依山面水,中間是秦淮河和長江的沖積平原,形勢險要,有如龍蟠虎踞。
金陵山明水秀,歷史悠久,有許多名勝古跡。
鐘山高四百六十公尺,山石大都是紫色頁岩,遠望呈紫金色,所以又叫作紫金山。
玄武湖在鐘山西麓,湖面廣闊,遍植荷花。
柳一鳴和洪妙妙自下關擺渡過江,兩人在碼頭上稍後片刻,便見莊自強與“四壯士镖局”的朱建民兄弟兩人,上得岸來,随即雇車向城中馳去。
柳一鳴因怕将這五人跟丢了,連忙也雇上一輛馬車,緊跟在後,一陣蹄聲得得,少頃,已進入了巍峨的城門,前面莊自強五人的座車,不但不落店,反而不停的穿街過巷,一直馳到一座雄偉的镖局門前,才停了下來。
洪妙妙見狀,立即知道“四劍客”,深有自知之明,此時雖已到達地頭,但是天子腳下,人物反而更多更雜,雖然江湖黑白兩道,均畏懼官府勢力,不敢公然作案,但卻正是雞鳴狗盜之輩活動的地盤。
小心能駛萬年船,所以為了小心安全,乃不落店,而直接進入镖局托保,以免過于招搖,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和觊觎。
柳一鳴不明其故,洪妙妙便将所想告知,并且提議在附近落店。
柳一鳴聞言之後,才恍然大悟,他不禁擡頭向窗外望去。
只見那镖局紅色圍牆,高逾三丈,黑漆大門上,橫嵌石底金漆大字,上書“金陵镖局”
四字。
門邊二尊卷毛石獅子,雄踞兩側,系馬樁,飲馬槽一應俱全。
由門口往內望去,園中青石鋪路,正中央豎着一根碗口粗細的銅制旗杆,高約四支二、三,旗杆上懸着一面紅黑相間大旗,随風拂動,獵獵作響,旗上銀絲織成的天馬,映日閃閃放出銀輝。
此時,莊自強等人所乘馬車,才一停住,門內立即迎出兩名勁裝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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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劍客”朱建民,率先跳下車來,對那兩人一抱拳,道:
“請問大哥,司空總镖頭在嗎?可否請代在下通傳一聲,就說贛北朱建民有事求見。”
柳一鳴等人車子,随後馳過,并未停下,恰好在“金陵镖局”不遠處,有一家大飯店,名叫“金銀座”。
柳一鳴見狀,便吩咐趕車的掌鞭停下車來,住了進去。
京城的棧房,可不同于普通的小地方,不僅是屋深園廣,建築精美,店小二招待客人,不分三教九流,都是異常親切客氣。
兩人住定後花園上房之後,柳一鳴見店小二服務周到,順手賞了他一小錠銀子,信口與他閑扯道:
“大哥貴姓?”
店小二笑嘻嘻接過銀子,一看之下,不由微怔,聞言更是受寵若驚,既是打恭作揖,又連道不敢、謝謝,少頃後,才道:
“小的包達卿,外號‘包打聽’,又叫‘大嘴包’,大爺有事,你叫大嘴就是……”
洪妙妙在旁聽了這奇怪的名字,不由“噗哧”的笑了出來,未待大嘴包把話說完,立即搶接道:
“大嘴包,這名字是誰起的,倒挺鮮的!”
大嘴包見洪妙妙嬌聲一笑,心中大喜,暗忖:
“這王鐵嘴還真他媽的靈,竟能算出我大嘴包今天定有喜事,這麽天仙般的美人,被我大嘴包給逗樂了,可真不容易,這又是美人,又是銀子,豈不是喜事一樁嗎?”
心念及此,他下由露出是既得意又無奈的表情,道: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來了一位大爺,落腳在店裏,終日不出房門一步,可是事情卻特別的多,整天支使小的,東去打聽這,西去打聽那,小的雖一無長才,但地面上的可熟得很,不論是城裏城外,東西三十裏,南北五十裏內,芝麻大的小事也能打聽出來,那一位大爺可算是找對人了,我城裏城外為他幾乎跑遍了,那知這位爺突然在夜裏失蹤了,同時也出了好幾件竊案!掌櫃的知道這件事,一口咬定是這位爺子的,罵我大嘴巴生事,同事也都這麽叫我,大嘴巴和大嘴包聲音很近,而且小的又姓包,久而久之便叫小的‘大嘴包’了!”
柳一鳴聞言,心中不由好笑,真是名符其實的“大嘴巴”,一開口就講個沒完。
洪妙妙聞言,不禁嫣然笑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
柳一鳴突然想起一事,便問道:“大嘴,你可知道隔壁的镖局是誰開的嗎?”
話一說完,大嘴包立即答道:
“哈!大爺您問那家镖局啊!那家镖局正是小店店東開的,小店店東在金陵城內可是大大的有名,只要一提起‘天馬行空’司空曉星大爺,赫!那可不是小的吹牛亂蓋,沒有一個不是豎起大拇指道好的,咱們司空大爺開創金陵镖局,憑掌中三尺青鋒以及高超的輕功,搏得‘天馬行空’的美名,這幾年來,走南闖北,無論是那路的綠林神聖,無不買帳,自動讓路,只要‘天馬令旗’一挂,保你一路平安無事!”
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口氣講了一大堆,可惜他生不逢時,他若是生在現代,恐怕活躍在電視上的那些快嘴名家,也因自嘆弗如,而退出熒光幕前了。
柳一鳴俟他一氣呵成說完之後,才微笑道:
“沒事了,大嘴包你去整治一桌上好酒菜,送上來!”
話聲一落,大嘴包應了聲是,立即轉身退了下去。
轉眼天色已暗,兩人吃喝完畢,一回到房間,柳一鳴乃提議前往金陵镖局,探查莊自強赈濟款項的事情進行的如何。
于是,兩人關妥房門,立即掠身穿窗而出,一展身形,向金陵镖局馳去。
此時只不過是二鼓剛交,在京城裏也不過是夜市方興,燈火處處,十分明亮。
但是兩人展開身形,疾如脫弦之矢,一閃而逝,即使有人看見,也以為是自己眼花,絕想不到會有夜行人經過。
兩人手拉手一路上風馳電掣般地馳向金陵镖局,老遠便已看見镖局二進花廳內燈火通明,柳一鳴、洪妙妙兩人不時聽到花廳內傳來笑語喧嘩,想必花廳內定然是飲宴未畢。
盡管如此.但是他們兩人藝高膽大,因此毫不遲疑,雙雙飛掠有如乳燕歸巢,悄無聲息的躍至花廳後窗,神不知鬼不覺的隐上了回廊橫梁。
柳一鳴随即以左腳鈎住回廊橫梁,身體往後一仰,一式“倒挂金鈎”,往花廳望去。
花廳內,此時酒興正濃,只見那正中央一張圓圓的檀木桌上,坐滿了八人。
首位是忠厚老實的莊自強,左右兩側是贛北四劍客,麽位也就是面對柳一鳴的一邊,坐着三個不認識的老少,想必是此間的主人。
麽位正中一個身軀高大,白發銀髯,神态威猛的老者,雙手捧杯的敬酒道:
“來,來,來,文兒、武兒,難得朱總镖頭兄弟四人看得起我們父子,将赈災濟貧的大買賣讓予我們父子,更難得是莊老板慷慨好義,以龍珠來換取錢糧,運回錢塘江救濟災民,讓我們父子三人,各幹一杯,以示敬佩感謝之忱!”
說完,立即仰首一飲而盡,他身畔兩名面貌神似年約三旬上下的精壯漢子,也同時一仰而盡,共邀在自強五人幹杯。
五人見狀,也紛紛舉杯回敬,一時間,你敬我,我敬你,氣氛十分熱絡。
酒過三巡之後,司空曉星略一沉吟,道:
“朱總镖頭來京之後,可曾去過別家嗎?”
話一說完,朱建民連忙搖頭,道:“沒有!”
司空曉星聞言,立即哈哈一笑的解釋道:
“老朽因見莊老板所攜的龍珠價值連城,萬一要是張揚出去;不但會引起宵小之徒注意,恐怕也會因而受到官府的關切。”
朱建民聞言,立即點頭道:
“在下也是有此同感,所以一入城之後,便雇了馬車,直驅貴局而來。”
話聲一落,司空曉星又是哈哈大笑,道:
“好,好,朱總镖頭和莊老板如此信任老朽,老朽無論如何也得擔負起此重責大任,這樣吧!……”
說着,望了衆人一眼,繼續道:_“明幾個一早,四位镖師先留在敝局,由小兒陪着莊老板,前往‘不文齋’變賣龍珠,如此一來不但可收隐秘之效,更可确保安全,不知四位和莊老板意下如何?”
五人聞言,紛紛點頭應好。
隐身窗外的柳一鳴聽了之後,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于是挺身而起,向洪妙妙打了個手勢,雙雙回到了“金銀座”飯店。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
翌日一早,柳一鳴初臨帝都,再加上赈災之款已有着落,乃和洪妙妙兩人相偕一同暢游名勝古跡。
洪妙妙因心系和秦雙雙太湖之約,因此游完玄武湖之後,便催促柳一鳴前往太湖。
柳一鳴只好打往繼續暢游的心意,和洪妙妙回到“主銀座”飯店,收拾好行李,會完賬後,立即前往太湖。
金陵城外的江水,翻翻滾滾。
水波粼粼,映現了一萬個夕陽。
遼闊的水面上,帆影點點,槳聲漁歌,交互而作,其中有一艘單杆小船,溯水直上,乘着順風,鼓浪前進,船速十分快捷。
船艙中,有女如花,只見她膚白如玉,金色長發,雙眸湛藍,羅衫欺霜,一望而知并非中土人士。
此時她雖依在窗前,卻不看江邊景色,湛藍藍的雙眸,射出柔和的光輝,注視着身畔一位奇醜無比的猴臉少年。
那少年身軀挺拔,身穿一襲青色文士服,頭巾上嵌着一塊白中透紅的溫玉,由背影側影望去,确實算得上風度翩翩。
只可惜他生了一張猴子似的臉蛋兒,破壞了整體的美感,令人惋惜不已。
但那金發異族少女,對少年的愛戀卻未因而稍減,她望着少年,癡癡的凝望着窗外的江水,若有所思,不由得櫻唇輕啓,嬌聲問道:
“鳴弟弟,你在想什麽啊?”
這奇醜的猴睑少年,正是無隙崖屠龍大會中,技驚四座的“畸形兒”柳一鳴。
他一聽洪妙妙軟語相詢,目光一轉,移轉到洪妙妙如花似玉的嬌靥上,微微一嘆,道:
“日月如斯,不舍晝夜,小弟離家行走江湖,已有數月了,家中諸老均已年邁,所以小弟想近期帶同姐姐返家,一全孝梯之義。”
洪妙妙聞言,粉臉上倏現嬌羞,十分羞怯的道:
“好是好,但是我們應該先赴太湖,連同雙妹妹一起回去,拜見諸老。”
小船鼓風破浪,靜靜的溯江直上,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直到……
太湖是長江三角洲的一個大湖,面積有三千六百平方公裏,分屬江蘇、浙江兩省,是我國的大谷倉之一。
太湖的湖水,東流為浏河、黃浦江和吳淞江,又分別注入長江。
太湖之美是在山中有湖,湖中有山,山外又有山,湖外又有湖,壯闊雄偉。
在三萬六千頃的碧藍波濤中,羅列棋布着蒼翠的七十二峰,其中最著名的是東、西洞庭山,其次是馬跡山,再次是無錫太湖區的鼋頭渚。
柳一鳴和洪妙妙兩人一進入太湖區之後,随即在浙江吳興縣的一家“福客到”客棧住了下來。
但是當他們一踏入客棧時,店小二立即跑了過來,哈腰恭聲道:
“兩位可是洪姑娘和柳公子當面?”
柳一鳴、洪妙妙兩人聞言,不由訝異的相視一眼,柳一鳴不答反問道:
“小二哥,你是怎麽知道我們是姓柳和洪呢?”
話聲一落,店小二立即道:
“前幾天,有一對祖孫曾投宿小店,那一位小姑娘自稱性秦,她吩咐小的,最近如果遇上一位金發碧眼的姑娘和一位公子前來投宿時,必須上前詢問是不是柳公子和洪姑娘,如果是的話,就……”
說到這裏,兩眼望了柳一鳴一眼,突然停了下來,不繼續往下說。
柳一鳴見狀,立即會意的取出一錠銀子,塞在店小二的手裏,微笑道:
“小二哥,這給你買個茶喝。”
果然是“金錢萬能”,店小二拿到銀子,立即千恩萬謝的繼續道:
“就将這封信交給他們。”
說完,立即由懷中取出一個牛皮信封,恭敬地遞給柳一鳴,同時招呼柳一鳴兩人在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了下來。
柳一鳴和洪妙妙因心急知道信的內容,于是便命店小二送上幾樣拿手的好菜和半斤女兒紅,店小二聞言,立即退了下去。
柳一鳴連忙撕開封口,取出一看,才知道烏杖婆婆因有要事,必須前往黃山,所以才留下這封信,相約八月十五日在黃山始信峰會面。
柳一鳴兩人看完信後,屈指算算日子,離八月十五日,只有二天時間了,于是兩人也無心游太湖了,侯店小二送上酒菜,兩人匆匆用罷後,随即會賬出發。
八月十五日中秋節,秋高氣爽,月圓天清,正是月圓人圓,全家團圓的佳節。
在這全家團圓的佳節裏,黃山山區羊腸小徑的山道上,出現了一男一女。
只見兩人在崎岖的山道上,态度從容,姿态潇灑,翩翩然如同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游玩散步。
但其速度,看似緩實則疾,不久,已然進入了山區,消失在林木叢中。
這兩人正是那“畸形兒”柳一鳴和洪妙妙。
黃山山脈略呈東北——西南走向,縱亘在皖南中部,有大小七十二峰,主峰黃山盤亘在歙縣、休寧、太平三縣境內。
原名“北黟山”,唐朝天寶年間,才改稱黃山。
有天都、蓮華、朱砂、雲際、石鼓、始信、飛來,三十六大峰。
黃山以奇麗聞名,是避暑勝地,集我國名山的大成。
泰山的雄偉,華山的峻峭,衡山的煙雲,廬山的飛瀑,雁蕩山的怪石,峨眉山的清涼,它都具備了。
以奇松、怪石、雲海、溫泉等奇景,稱絕天下。
兩人一路行來,在酒肆旅店中,常能聽見一些過往的武林人物,互相談論着,無隙崖上“畸形兒”技壓群雄;左右方山上,“玉面飛狐”李喜郎,“金錢镖”劉益清铩羽兵刃被毀。
以及浙江境內“便利米行”老板莊自強,變換龍珠,赈濟災民的種種事跡。
但是兩人雖聽在耳裏,卻似無事人一般,一路曉行夜宿,這一天,終于來到了黃山山區。
兩人邊走邊欣賞沿路的風光,少頃已過了湯口,來到了黃山紫雪峰下。
湯口的溫泉,自紫雪峰的石縫中湧出,無色無臭,池底布滿淡紅細沙,所以又名朱沙泉。
池北有冷泉,所以泉水溫涼适中,據說能治皮膚病、風濕病、消化及神經系統的疾病。
有人說到這兒“不浴心已清”,沐浴過的人品評它是“天下第一名泉”。
柳一鳴兩人,一路行來空山寂寂,雲霧迷蒙,若不是兩人功力深絕、目力奇佳,簡直是五尺之外,難辨景物了。
他們兩人放步疾走,已經登上了紫雪峰。
當時轉過峰去,經過朱砂峰下的朱砂廟,不久已來到了“北海”。
那北海乃是洞口,深約二、三丈,東南透天,洞中常滿雲霧,看似一片雲海,所以叫“北海”。
洞中有石級約百十來階,循階而上,如出天井。
出井後,岩壁如峭,幾疑無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幸好那朱砂廟中的和尚,特于在此設下通天梯,以供游人登山之用。
柳一鳴和洪妙妙兩人見狀,随即各自施展輕功,循梯直上。
只見身下萬峰聳天,朱砂廟若似一個小點一般,而他們已到達“踏雪臺”上。
踏雪臺在飛來峰腰,一沖突出的石崖平臺之上。
平臺四周古松如林,或立或卧,千姿百态,幾乎都紮根在岩石上,仔細一看才發現,平臺上古松多半根生于東,身仆于西,頭向于南,穿匿石中,裂伸石外,須根虬結,似畏天威,不敢上拔,高皆不及二尺。
此時,恰是午時時分,烈日當空,雲霧漸漸散去,柳一鳴兩人,立身平臺上,俯視諸峰,俯伏于雲海之中,景色十分壯麗。
柳一鳴見狀,心胸立時為之舒暢,不由得仰天長嘯起來。
柳一鳴此時功力已達神化之境,這一聲長嘯,有如龍吟壯烈無比,嘯聲響徹霄漢,群山回應,歷久不衰。
洪妙妙見蕭郎一副眉飛色舞之狀,芳心忍不住一陣愉悅,亦輕啓櫻唇,以清嘯相和,其聲清越,猶如鳳鳴九天。
就在兩人嘯聲未歇,平臺右側突然傳來兩聲凄厲無比的刺耳長嘯。
嘯聲搖曳,轉瞬間已達左近,聲落人現,平臺上頓時先後出現二個人來。
為首那人,年約六旬左右,體型枯瘦,皮膚黝黑,頭發蒼白,披散在肩上,颔下留有一小撮的山羊須,發須糾結在一起。
身穿灰白長衫,長及過膝,足登一雙鹿皮軟長筒快靴。
凝立在兩人大外,一株虎形蒼松幼枝之上,右手握着一根粗如兒臂的鹿首風磨銅杖,用一雙泛黃精芒畢露的眼睛,緊緊盯着柳一鳴兩人,不斷的上下打量。
後來一位,也是個六旬上下的老者,一身文士打扮,左手羽扇輕搖,臉上不時露出微笑。
此時也挺立在一株鶴形古松枝上,雙目精光熠熠的直盯着柳一鳴兩人。
柳一鳴乍見兩人出現,不由暗忖:
“鹿杖客和賽孔明兩人怎會在這出現呢?”
心念間,已傳來鹿杖客陰恻恻的聲音,道:
“大膽娃兒,你二人姓什名誰?何人門下,竟敢到黃山大呼小叫,難道……”
話未說完,洪妙妙已忍不住嬌嗔大發,脆聲叱道:
“老兒少說大話,黃山乃是天下人的黃山,難道只許你們上來,別人上來不得嗎?別人怕你,或許不屑與你老兒計較,但我‘怪胎女’,偏不信邪,看你能奈得了我如何?”
洪妙妙左一聲老兒,右一聲老兒,雖然是莺聲燕語,好聽已極,但聽在鹿杖客和賽孔明兩人的耳裏,卻不由勃然大怒,眉目軒動不已。
但後來聽到洪妙妙報出“怪胎女”之名,他們兩人不由面露詫異之色,相視一眼。
那鹿杖客口中喃喃自語,道:“‘怪胎女’!‘怪胎女’……”
少頃,似有所悟的道:“女娃兒你說你叫‘怪胎女’?那‘畸形兒’與……”
話未說完,忽然瞥見伫立在洪妙妙身旁的柳一鳴,立即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洪妙妙見狀,忍不住“噗哧”一笑,纖手一指柳一鳴,道:
“他就是‘畸形兒’,他叫我姐姐,怎麽着,老兒難道你怕了嗎?”
那“畸形兒”在無隙崖的屠龍大會上,以“彈指神通”驚退“伏虎神丐”後,早已聲名威震武林。
雖然經“武林情報販子”甄桂仙,所得的消息指出,在無隙崖上大顯神威的衛明,其實是一個名叫柳濟生的猴臉少年所喬裝的。
眼前和“怪胎女”站在一塊兒,那個奇醜無比的猴臉少年,不正是如江湖所傳說的“畸形兒”,長得一模一樣嗎?
但是,“人要臉,樹要皮”,別說鹿杖客大話已說在前頭,不能虎頭蛇尾,就此退去。
如此一來,豈不是明擺着向對方示弱嗎?
更何況對方是不是“畸形兒”,自己也沒見過,僅有所聽聞而已,可別八十老娘倒蹦孩兒,就此被唬住了,日後傳出江湖,自己不但一世英名盡失,而且成了武林同道的笑柄,那才冤枉了!
想到這裏,手中的鹿形風磨銅杖一頓,“砰!”的一宗,杖尾頓時入地二尺有餘。
泛黃的眼珠一翻,陰恻恻冷笑一聲,道:
“女娃兒少賣狂,老夫鹿杖客行走江湖三四十年,從不知‘怕’字怎麽寫,今日爾等在黃山,大呼小叫,分明視我黃山無能人!”
話鋒一頓,又道:“老夫和諸葛兄身為座上客,說不得,只好代主人領教領教,你這冒名頂替的‘怪胎女’,有多大的能耐!”
在他的算盤中,不管那猴臉少年是不是傳言中的“畸形兒”,自己和賽孔明先将這自稱“怪胎女”的女娃兒搶先收拾下來,如果那猴臉少年真是“畸形兒”的話,合自己兩人的功力,也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柳一鳴一聽洪妙妙之言,不由暗自好笑,那有自稱“怪胎女”的,同時也知道今日難免一戰。
此時聽鹿杖客大言不慚,專挑軟的打,這次他可要踢到鐵板了。
洪妙妙碧目一轉,見鳴弟弟并無阻止自已出手之意,于是上前一步,粉臉倏罩寒霜,碧目突發奇光,嬌叱道:
“老兒你真恬不知恥,嘴巴倒還真硬,大概是年邁體衰,得了二十世紀的老年癡呆症,還真健忘,一個月前在無隙崖上……”
話未說完,鹿杖客早已氣得黑臉泛青,須發一陣抖動,厲吼一聲,一把抽起鹿杖來,口中怒罵道:
“戲婢該死,納命來!”
“來”字一出口,手中鹿形杖一式“力劈華山”,“呼”的一聲,夾帶着淩亂勁風,向洪妙妙當頭劈下。
洪妙妙碧目閃放藍彩,注視着鹿形杖來勢,檀口微啓,嬌聲道:
“我看未必!”
話一說完,蓮足巧踏“萬象迷蹤步”,在漫天杖影中,如穿花蝴蝶般的翩然飛出,閃到了鹿杖客的左側。
纖手輕輕點出,似緩實疾的點向鹿杖客左臂的“曲池穴”。
鹿杖客在無隙崖的屠龍大會上,設下擂臺,本有藝服群雄,獨占龍寶的雄心壯志。
那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但出現一個杜君平和鸠摩尊者打成平手,又冒出一個叫衛明的糟老頭,以一手“彈指神通”
懾服群雄。
據江湖傳聞,那衛明乃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所喬裝打扮的。
所以,他對于天下的年輕人,卻也不敢再有小觑之心了。
方才他出手的一杖,看似含憤出手,情急拼命,實際上卻只用了五成的功力而已。
他一見那自稱“怪胎女”的女娃兒,不但身如行雲流水,而且态度從容不迫,姿勢曼妙,輕而易舉的穿出自己漫天杖影中。
所謂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洪妙妙雖只輕輕一閃,但鹿杖客見狀,卻不由雙眉緊蹙,心中暗忖:
“看來這自稱‘怪胎女’的女娃兒,确實有一身上乘的武功,自己今日即使能勝,也必在數百招之外了!”
心意及此,他立即打起精神,健腕一陣疾翻,頓時收住鹿形杖的攻勢,倏的往在一帶,鹿形杖一式“倒轉陰陽”,只見那鹿形杖,直似靈蛇出洞,“嗤”的一聲,滑向左肋下。
杖尾卻如神龍擺尾,夾着一縷銳寒勁風,朝着洪妙妙的右側跨骨掃去。
這一連挫腰,變式,一氣呵成,快逾閃電,捷如飄風,若非有數十年性命交修苦練之功,絕無法有此造詣。
洪妙妙見狀,不由嬌聲贊道:“好!”
“好”字一落,腳下卻不敢怠慢,早已将“萬象迷蹤步法”施展開來了,只見她纖手一吐即收,頓時裙袂飄飄,已洛至鹿杖客的背後。
鹿杖客厲喝一聲,杖化“八方風雨”,向身後疾掃而去。
剎那間,杖影如山,杖風呼呼,勢如排山倒海,将洪妙妙圈在層層杖影中了。
那洪妙妙看似被困在杖影中,其實她并未反擊,只是仗着“萬象迷蹤步法”的神妙無俦,雖在有如波浪般前仆後繼的杖影中,卻仍能在間不容發之際,安全閃躲過去。
任憑那鹿杖客,将手中一根鹿形杖,舞得密不透風,潑水不入,卻無法傷得洪妙妙分毫。
鹿杖客見狀,不由厲吼連連,聲震四野,山谷中嗡嗡回響。
“賽孔明”諸葛真,凝立在鶴形古松上,雙眼凝注在打鬥中的兩人身上,見鹿杖客久戰不下.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到焦急。
他雖有心下場,與鹿杖客聯手合擊,但一眼瞥見柳一鳴,含笑負手而立,神色安詳無動于衷,似是勝券在握的樣子。
他見狀不禁暗自擔心,若是自己下場與鹿杖客合擊,勢必會被他所阻。
自己若冒然出手相助鹿杖客,必定會引起那“畸形兒”出手相阻,如果對方真是傳聞中的“畸形兒”,那自己又豈是對手之敵。
盡管他心急如焚,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不知在打什麽鬼主意,卻仍猶疑不決,不敢出手。
而柳一鳴深知洪妙妙的功夫,再加上自己将在錢塘江底龍窟中,所獲的“萬象劍決”的步法,傳授給她,同時他也深深了解鹿杖客和諸葛真兩的功力。
目前,鹿杖客雖杖勢如浪,看上去好似占盡上風,但是時間一久,即使洪妙妙不出手還擊,鹿杖客也會耗盡功力而亡。
所以,他并不緊張,一方面在旁掠陣觀戰,另一方面卻悠哉悠哉的欣賞那黃山獨特雲海的變幻奇景。
雲海,乃是黃山四絕之一。
黃山周圍五百多裏,高達一千七百公尺,山頂多在平曠之地,雲霧似畏天風,多平如鋪于山峰之上。
人立高處,放眼一望,只見那白絮無涯無岸,如一片茫茫大海,變幻無窮,偶有山峰,穿遇而出,襯托得奇松、怪石、群峰更加美妙,也別有韻致。
洪妙妙對付鹿杖客游刃有餘,早已瞥見諸葛真,一雙眼睛骨碌碌的亂轉,同時又聽見鹿杖客不斷的發出厲吼,于是便心中一動,存心在蕭郎眼前露上一手。
忍不住出聲招呼道:“喂!老奸臣,你也手癢了是不是?
那就下來,還等什麽呢?本姑娘讓你們聯手就是了!”
諸葛真雖未曾在江湖中混跡打過滾兒,但從他自號諸葛真來看,他必自視甚高,在附近一帶,人人無不稱他一聲“先生”,怎堪洪妙妙如此輕辱,只見他引頸厲嘯,身形拔起五丈高下,手中羽扇輕搖,怒吼一聲,道:
“大膽賤婢!目無尊長,欺人太甚,本人來也!”
“也”字一出口人在空中,頓化“鯉躍龍門”頭下腳上向洪妙妙撲去。
就在距洪妙妙五尺處,倏地手中羽扇一陣疾揮,“嘶”的一聲,噴出一股白色濃霧,竟然穿過鹿杖客的漫天杖影,而且凝而不散,風馳電掣般,直向洪妙妙的頭上罩去。
鹿杖客肯低聲下氣的請他出來幫忙,自然是知道他的深淺,此時見他出手相助,竟然使出他的壓箱本領——“玄冰真氣”中的殺招“羽扇輕搖撲面落”,心中不由暗暗欣喜。
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手中鹿形杖,指東劃西,連使“日月無光”、“畫龍點睛”二招絕學,配合諸葛真的“羽扇輕搖撲面落”,攻向洪妙妙的雙臂。
洪妙妙雙袖輕拂,化去了鹿杖客的二招攻式,內心中已然明白,鹿杖客這兩招意在牽制自己,不在傷敵,好待那凜冽白霧的迎面一擊。
若是換成別人,恐怕逃不過這一招。
奈何洪妙妙幼得“玉面神姥”的真傳,再加上藉柳一鳴所贈的“翡翠綠芝果”之功,已将師門絕學“玄門先天罡氣”,練至凝虛成實的無上妙境,又怎會将區區“玄冰真氣”放在心上呢?
直至那股凜冽白霧襲至時,只見她檀口輕啓,吐出一道氣柱,迎向那股凜冽的白霧。
頓時,那股白霧由一分為二,由她兩邊耳際擦過,身在空中的諸葛真,見洪妙妙居然對自己的殺招,不閃不避,內心不由大喜,并且暗罵道:“該死的殘婢,還不納命來!”
心念畢,手中羽扇一式“倒打乾坤”,羽扇柄端,直往洪妙妙天靈蓋點去。
鹿杖客一見洪妙妙凝立不動,手中鹿形杖,一式“直搗黃龍”,擊向洪妙妙的胸前“期間穴”。
只見洪妙妙嬌叱一聲:“去吧!”
左手衣袖往上一拂,同時一閃身,右手往下一拍。
那諸葛真應聲翻出三丈開外,勉強拿樁站穩,口中卻忍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一道鮮血來。
而鹿杖客只覺右手虎口,陡然間震痛如裂,鹿形杖再也把持不住,“砰!”的掉落在地上。
他大吃一驚,尚未弄清是怎麽回事,對方的腳已攻到。
他連閃的念頭都來不及想,只感到胸口巨痛,眼前一黑,心口一甜,“哇”地吐出兩口鮮血,“砰!”的一聲,頓時暈絕在地上。
洪妙妙是藉着一擡之勢,身形輕飄飄的向後縱退二丈,飄落在柳一鳴身畔,與他并肩而立,面不紅,氣不喘的櫻唇含笑,好似沒事人一般。
諸葛真見狀,自知功力相差太遠,一時豪氣盡失,垂頭喪氣,宛如一只鬥敗的公雞。
柳一鳴見他那等模樣,心中頓生不忍,立即出言自勸,道:
“天下沒有萬勝不敗的英雄,勝敗乃兵家常事,尊駕何必耿耿于懷呢?還是從速調理傷勢為要!”
話一說完,随即緩步走向暈絕在地上的鹿杖客,正準備将他救醒。
誰知那諸葛真不但不領這份情,反而兇睛一翻,急掠搶到鹿杖客的身前,厲吼道:
“小子你別在那惺惺作态,老夫可不吃這一套!”
說着,俯身抱起鹿杖客,又朝着洪妙妙恨聲道:
“老夫學藝不精,今日敗在你的手下,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