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親家
從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丞相大人此刻面色鐵青,卻礙于官場同僚都在不好發作。他低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雲塵和裴憶川不慌不忙地起身,裴憶川先一步跳了出去。他正要向父親大人解釋,忽然聽到身後一聲高喚:“爹爹!”
丞相轉過頭去,便見雲天景也滿面春風地走了過來。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丞相大人在朝中一呼百應,唯獨對這個老泥鳅是頭疼不已。明裏暗裏也不知吃了多少虧,偏偏這老泥鳅又十分謹慎,什麽把柄也捉不住。若不是他還算安分,丞相早将他調離京城了。
但沒想到這個仕子竟是雲天景的兒子。裴憶川回過身想與雲塵道別,卻見她眼望着自己爹爹便跳了下來。裴憶川一個拱手作揖的動作只做到了一半,雲塵這一跳又正巧跳進了他的懷中。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他回身張開懷抱将她接了個滿懷。
裴憶川始料未及,腳下一個不穩踉跄了幾步便倒在了地上。這一次摔跤不比方才,雲塵不但砸了下去,而且當畫面定格之後。衆目睽睽之下,兩人的嘴也靠在了一起。
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片刻之後,一片議論聲嗡嗡作響。
“周大人,咱們京城的民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開放了?”
“京城的民風我不知道,不過雲府的風氣素來比較開放。我聽說啊,這雲家小公子還有穿女人肚兜的癖好。沒想到他這麽豪放。啧啧......”
“原來如此。不過沒想到雲天景這老泥鳅平時不聲不響,暗地裏卻攀上了這等高枝。果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這些話一字不落進了丞相的耳朵。他怒目道:“雲大人,令郎為何如此行為不端?!這衆目睽睽之下毀我兒清譽,你——”
雲天景不慌不忙走了過來,一邊拉起雲塵一邊道:“相爺息怒。下官雖不才,但萬不是那等不負責任之人。既然犬子無端損了令郎清譽,必定會負責到底。”雲天景說着将雲塵推了出去:“吾兒,快向你岳丈行個禮。咱們擇吉日将婚事給辦了。”
丞相氣結,恨不得将這只老泥鳅剁成幾段。一旁裴憶川拱手淡淡道:“雲大人高風亮節,晚輩佩服。只是我裴家幾代單傳,香火不可斷。至于清譽,清者自清。雲大人和這位小兄弟也不必介懷。”
丞相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但雲天景卻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他捋着胡須道:“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岳丈我自然也想好了,待家中小女成婚誕下麟兒之後,便過繼一個給你們。這樣也不至于斷了香火。總之丞相大人的清譽大過天,我雲天景也不能讓人說是家教不嚴。”
沒等丞相咬牙切齒,裴憶川便拱了拱手道:“既然雲大人家中還有一女,倒不如讓妹妹代替哥哥,也省了這許多麻煩。”
雲天景看了看一旁的雲塵。她原本還在看熱鬧,此刻聽說提到自己,立馬擠眉弄眼地使起了眼色。生怕她爹爹一不小心就定了她的終身大事。
丞相本着有便宜必占的原則,點頭道:“此提議甚好。不知令嫒婚配否?”
雲塵正擔心爹爹迫于丞相的淫威就把自己給買了,便見雲天景擺着手呵呵笑了兩聲:“相爺言重
了。都說兒孫自有孫福,下官老了,管不了兒女這檔子事了。還是由她們年輕人自個兒處理吧。”說着打着哈哈便溜了。
雲塵頓時松了口氣。她這個爹爹的臉皮之厚,幾乎槍炮不可摧,何況只是小小耍個賴。雲塵自然也深得他的真傳,臨走之前還借着哥哥的身份補了個刀。
她一面深情款款望着裴憶川一面道:“裴兄,沒想到你我今日有緣卻無分,可惜造化弄人,棒打鴛鴦。只盼下次相見可以再續前緣了。告辭。”說着轉身追上了雲天景。
相爺父子還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便看着雲家的馬車絕塵而去。
滿朝文武也被這對“父子”豪放的作風驚呆了。他們單知道雲天景是只老泥鳅,卻沒想到他生出來的兒子也是如此沒臉沒皮。今後的官場之上指不定又要多一個雲天景了。
雲塵雖然說當場沒有發作,轉過頭卻是懊惱不已。娘親告訴過她,女子的初吻是一定要給心上人的。當年娘親就是和爹爹相愛吻了爹爹,兩個人才成了親。可她和那個裴憶川才相識不到半日,她又如何能嫁他。
雲塵忍不住嘆了口氣。雲天景瞧出了她的心思,寬慰她道:“塵兒,你若是真喜歡。爹爹賠上這個老臉促成這樁婚事也不是不行的。”
“誰說我喜歡了,我才剛認識他。”雲塵面色微紅撇過了臉去。
馬車駛回了家中。雲塵着實是松了口氣,會試這一關總算是過了。接下來就等殿試了。
今次是面見聖上,為免穿幫,雲塵跟着雲逸了解了他許多的事情。兩人這幾日去哪兒都是黏在一起,看起來頗為同心同德。
雲逸負手走在前方,雲塵便學着他的模樣走在身側。兩人這一次可以正大光明地一同出府了。
這京城雖大,但他們向來是各有各的去處。雲逸平素愛去城郊馬場騎射,秦樓楚館偶爾也會去上一兩回。多數都是随蘇梓丞一同前往的,其間也發生了不少事情。
兩人在胭脂樓外停下了腳步,雲逸指着那彌散着脂粉香氣的小樓道:“妹妹,你那日見到的蘇梓丞,他最常來的就是這胭脂樓。每次來必定會找一個叫玉蘿的姑娘。據說是他的紅顏知己,之前還為她與尚書家的公子結下梁子。”
雲塵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們來這裏都做什麽?”
雲逸覺得不能教壞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于是打着哈哈道:“這裏的姑娘會哄別人開心,男人嘛到這裏就是來尋開心的。”
“那你們都不開心嗎?為什麽還要別人哄着才能開心?”雲塵很是不解。
雲逸沉吟了片刻,一時間也答不出來,只好說:“等你長大你就懂了。”
雲塵撇了撇嘴,人人都是這樣講。可哥哥也不過只比自己早出生那麽一小會兒,居然也這麽說。兩人離開了這煙花之地,又到了一處茶樓。
雲逸平素最喜好的去處便是這天水茶樓。此地不但英雄豪傑雲集,更有一名說書先生,每日講着金戈鐵馬的傳奇故事。聽得他很是神往。
兩人坐在雲逸慣常做的位置,小二提着水壺走了過來,堆着笑臉招呼道:“雲公子還是要——”話說到一半,小二又看了看對面。怎麽又有一個雲公子?
他仔細眯着眼睛認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對那個身形稍微壯碩一點的雲公子道:“您還是要雨前龍井麽?”
雲逸點了點頭:“照舊。”
上好的雨前龍井端了上來,雲塵小心翼翼嘗了一口,頗有些苦澀。雲逸也呷了口茶,繼續講解道:“平時我便喜歡坐在這個位置,因為這裏風景好,聽書也聽得最清楚。每次騎馬歸來,我和
趙芒還有蘇梓丞都會在此泡上一杯熱茶。正所謂詩酒趁華年嘛。”
雲逸說得正起勁, 便見雲塵正走着神。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原來是一個說書先生在講前朝的故事。
雲塵聽了半晌,忍不住啧啧道:“這個書生也太笨了!”
“你在聽什麽?”雲逸好奇地問道。
雲塵指了指那個說書先生:“那老先生講了個故事,說是一名女子女扮男裝進了學堂,結果喜歡上了自己的同窗。于是百般暗示,那呆頭鵝書生就是聽不明白。也太傻了。”
“天下男子是個有九個是傻子,剩下的那一個必定只喜歡男子。”雲逸說着從袖中取出了一卷書來遞給雲塵,“妹妹。你都快及笄了,卻還未情窦初開,哥哥看着都急。這本書是蘇梓丞編纂的,裏面有許多心得體會。你好生領悟,必定對你大有裨益。”
雲塵接過那卷書瞧了瞧,赫然見封面上印着四個大字——《情之為物》。翻開扉頁,兩行大字映入眼簾——問世間情為何物,且聽下回分解......
哥哥這些狐朋狗友成天介兒吃喝玩樂,編的東西也是如此無聊。雲塵順手收進了袖子裏,卻并不打算看。
經過幾日的了解,雲塵已經将雲逸的大半生活習性了解了個透徹。甚至連他小解時用那只手扶也是門兒清。就在這時,會試的成績放了出來。
雲塵本以為自己能得個第一,但榜放出來,結果卻只是個第二。她頗有些不滿,但再看第一名,倒是不出她所料。
雲塵躺在榻上,舉着那張入選的名單拓本瞧個不停。雲逸也湊了過來,裏面頗有些熟識的朋友。他要指給雲塵認。
雲塵的指尖劃過趙芒的名字,便問雲逸道:“哥,這個十七殿下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你們會成為好兄弟呢?”
“你說大哥啊。”雲逸想了想,“大約是因為他仗義吧。他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但相處久了卻會讓你覺得很可靠。”
雲逸說着剝好了一只橘子,仔細地将上面的須清理幹淨遞了過來:“對了,明日就要進宮面聖,你可準備好了?”
提及此事,雲塵倒是頗為擔心。皇宮不必外面,宮禁森嚴,保不齊還要搜身。若是被發現是女兒身可就糟糕了。
她剝了一瓣橘子塞進口中,憂慮道:“我要是被發現了,那可是欺君之罪。要不然哥哥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