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面聖
作者有話要說:
雲逸攤開手:“還是別了,若是皇上考問我那些勞什子文章,我怕是要穿幫。這是還得交給我聰明絕頂的妹妹來。”
雲塵翻了個身,趴在踏上看着雲逸:“哥哥,既然你不想要出仕入第,為什麽不和爹爹說一說呢?”
雲逸嘆了口氣,揉了揉雲塵的頭:“爹爹寧願冒着這樣的風險也要讓我進崇文學館,可見他的決心。就算是說了,怕也是沒用的。”
這話倒也不假。雲逸自小便只對刀槍劍戟有興趣。要他騎馬射箭,便是一整天也不覺得累,可若是看起書來不到片刻就能睡着。雲塵仔細想了想,倒有些同情起哥哥來。
兩人頭靠着頭聊了一整個晚上。看起來天差地別的兩兄妹,其實卻沒什麽不同。
第二天一早,雲塵梳洗打扮好便随父親進了宮。她和雲逸如今之所以可以身份互換,就在于兩人年歲都還不大。年少時分,喉結,聲線,還有體型都不會有太大的區分。若是再過兩年,八成就不能再這麽做了。
如若有人将來問起,他們大可以推說雲逸身體發育,所以聲音什麽都變了。如此也不會引人懷疑。
只是眼前這一關,雲塵倒是頗有些緊張。畢竟面見的是當朝的天子。
她很早就在茶館裏聽說書先生講過太1祖皇帝的光榮奮鬥發家史。據說太1祖皇帝早年是一位游俠,後來恰逢各地起義。他便加入了義軍之中,因為骁勇善戰,文韬武略無一不通,漸漸地成了義軍的頭領。後來便打下了陳國的大好河山。
曾有傳說,太1祖皇帝起義之時,前朝曾派細作潛入軍中。只因那人言語時一個閃爍,便被太1祖皇帝揪了出來,當場正法。可見其目光如炬。
所以雲塵很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被太1祖皇帝給正法了。可是事已至此,再讓哥哥去冒險,還不如自己親自去。
雲府的馬車行駛到了宮門口,雲塵下了馬車揮別父親。宮門口聽了大大小小各府的馬車。世家子弟們之中也不乏相貌俊秀少年英武的,雲塵混跡其中,除卻身高略矮了些,其餘倒也與他們并無二致。
進了宮門,雲塵沒走幾步便見到前面熟悉的背影。她快步上前喚道:“大哥。”
趙芒回過頭,見識她,頓時眉眼舒展了開來:“雲逸,頭一次進宮緊張麽?”
雲塵點了點頭,小聲道:“皇宮好大啊。大家還都不敢說話,你看那些宮女太監們都跟木頭似的,好像都看不到有人走過。”
趙芒笑了笑:“可不是,說得好聽叫皇宮,說不好聽就是座活死人墓。”
雲塵忙将手指放在唇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話可別亂說。”她頓了頓,又問道,“對了,你說皇上是不是很吓人?我聽府裏的嬷嬷說,皇上他眼睛像銅鈴那麽大,生起氣來一瞪,可吓人了。當年打仗時候就是這麽吓死敵人的。”
趙芒噗嗤一口笑了出來:“你這話才不能亂說。父皇雖然嚴厲了一些,倒也不至于那麽恐怖。你規規矩矩的,他又不會吃了你。”
雲塵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那可不一定。我聽說當年義軍缺糧,皇上可是靠捉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蒸了吃才渡過難關的。”
趙芒哭笑不得:“且莫說這等無稽之談荒謬之極,就算是真有此事,你又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你擔心什麽?”
雲塵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可不就是十五歲的小姑娘麽,細皮嫩肉的,據說吃起來很可口。想到這裏,雲塵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兩人走到了偏殿,那裏已經有幾十名仕子在等待。這裏約莫有五十人,将會由聖上親自挑出三十人入學館。一會兒是五名一組一同面聖,每組留下三人。
仕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着,人人面上都帶了一絲緊張。唯獨是一名少年正談笑風生,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雲塵認識那人,她在詩會上遇到過那人幾次。
他是吏部尚書之子蘇梓丞,宮中的端妃是他父親的親妹妹。換句話說,他是皇上的侄兒。皇親國戚,又有幾分才氣,想必也是常得見聖上。所以自不必擔心。
不一會兒,偏殿內走進來一名太監和侍衛。那侍衛不是旁人,正是禦前帶刀侍衛鐘毅。偏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鐘毅輕輕咳了一聲,高聲道:“諸位年少博學,通過了第一輪會試。鐘某在此先恭祝諸位。那麽下面進入第二輪面試,諸位聽到名字的排成一排随徐公公前往面聖。一會兒到了禦前一切聽從徐公公的指示。若有人不聽指示行差踏錯,屆時人頭落地莫怪我未曾提醒!”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雲塵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會不會被聖上吃掉這件事,也是手心冒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芒似乎覺察到她的擔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雲塵擡起頭來,目光掠過趙芒,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一道身影。雖在一衆仕子之中,卻唯他一人遺世獨立。眉目間透着雲淡風輕。
他似乎也看到她了。雲塵想起那日的事情,唇邊又浮起一絲壞笑。她大步上前走到了裴憶川的身前,拱手道:“沒想到我與裴兄的緣分如此妙不可言,今日在此又能見到,真是喜不自勝。”
裴憶川面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窘态,拱手道:“雲兄說笑了。當日不過是場誤會,還請雲兄不要放在心上。”
雲塵負着手默默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她擡頭望着他,目光中露出一絲憂傷。裴憶川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雲兄你莫不是——”
雲塵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含情脈脈。裴憶川沉吟了片刻,認真道:“其實要我接受雲兄也并非不可。只是家中香火不可斷。如若大婚當日雲兄和令妹一同嫁過來,我倒也可以勉為其難接受。”
他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比爹爹還精明,盡享齊人之福。雲塵本以為裴憶川是個書呆子,還想戲耍他一番,誰料被反将了一軍,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宣召。一同前往的還有蘇梓丞。方才他在那一頭,兩人還未碰面。此刻聽了诏才來得及打上招呼。
此前,雲塵研讀了蘇梓丞親筆編纂的《情之為物》。一個花心無恥的纨绔子弟形象躍然紙上。于是兩人見面之時,雲塵忍不住深瞧了蘇梓丞幾眼。心下暗道,原來滿腹壞水的男子都生得是這般模樣。真是可惜了這副俊俏風流的相貌。
蘇梓丞不明所以,與雲塵熟稔地打着招呼。他們和其他三人一同前往禦書房。
走在雲塵右側的是一個文弱的書生,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起來像是被吓壞的小雛鴨。蘇梓丞瞥了身旁兩個抖抖索索的少年,嗤笑了一聲。
五人進了禦書房便在離太1祖皇帝二十步遠的地方一字排開。那是雲塵第一次見到這位半生戎馬打下萬裏河山的聖上。起初的一眼讓她頗為心折,太1祖皇帝握着一支筆正批着折子,雖未曾擡頭,但帝王的威嚴之氣卻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從前她不知道什麽叫君臨天下的氣魄,今日終于切身體會到了。有些人,生來便是王者。而站在太1祖皇帝身邊的是一名弱冠的男子,一雙狹長的鳳目似看非看。周身籠罩着陰郁莫名的氣息。
但從那人身上三爪金龍的服飾來看,必定是當朝的儲君,皇上的長子太子趙君黎。雲塵低着眼不敢細看。
五人依次行了叩拜大禮。太1祖皇帝這才稍稍擡起頭,目光橫掃。雲塵和身旁的少年齊齊顫了顫,又站穩了身子。再看看身旁巋然不動的蘇梓丞,雲塵頗有些汗顏。
沒等她懊惱自己的膽小,一旁噗通一聲倒下去一人。雲塵側目看去,只見最右側一名仕子已經吓得暈了過去。徐公公翻了個白眼,命人将他擡了出去。剩下四人垂首侍立。
太1祖皇帝微微擡了擡手,蘇梓丞正要依規矩上前,卻見太1祖皇帝目光落在雲塵的身上:“你便是戶部令史雲天景之子雲逸?”
雲塵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回陛下,正是草民。”
“那一篇《論安民十策》是出自你的手筆?”太1祖皇帝面上看不出絲毫波瀾。
雲塵忐忑地應道:“正是草民拙作。”
太1祖皇帝微微颔首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解,實在難得。雲天景那只老泥鳅生出來的兒子能如此文采出衆,更是難得。”
雲塵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麽稱呼自己的父親。回想起父親過往的種種,雲塵心下嘆服,陛下果真是明君,說出來的話也是一針見血。
“早年你父親是朕的幕僚,随朕東征西讨出了不少好主意。若是沒有他,朕或許也走不到今天。”太1祖皇帝似乎回想起了自己戎馬半生的過往。雲塵心中疑惑,父親從來未曾提起這些事情。她只知道父親早年也是在太1祖皇帝軍中的,卻沒想到他曾經與太1祖皇帝有過如此緊密的交集。
“......只可惜,那條老泥鳅胸無大志。當年朕幾次三番請他出任丞相,他都一力拒絕了。”太1祖皇帝頓了頓,目光落在雲塵身上,“不過今日見到你,朕心甚慰。三年後學成,你可願為朕股肱之臣?”
雲塵頓了頓,忽然明白過來太1祖皇帝的意思,立刻拜道:“草民定不負陛下厚望,學成歸來,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太1祖皇帝笑了起來:“朕怎麽舍得讓你當牛做馬,那老泥鳅還不來找朕拼命。”太1祖皇帝嘆了口氣,“其實朕在你還未出生之時曾與雲卿指腹為婚。本意想着結個親家,誰承想你也是個男娃。真是可惜了,否則朕今日便是在為你和太子賜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