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肉麻
明雲見才回到王府便吩咐手下人午間的飯于月棠院裏用, 讓他們早早将飯菜備好。
小松跟在明雲見身後, 瞧見他一手提着個珍珠鏈繡寶石的褡裢,一手拿着根只剩下三顆山楂的糖葫蘆, 噘着嘴踢了下腳下石子兒。等到了月棠院,小松便直接跳上了閣樓二層撐着下巴發呆去了。
祝照方與古謙将這個月的賬冊整理完, 古謙正提着賬本朝外走, 迎面瞧見明雲見, 他立刻側身站到一旁, 畢恭畢敬地喊了聲:“王爺。”
祝照雙手捧着暖手壺,聽見這聲擡眸看去。明雲見單手背在身後, 幾步跨入廳內,覺得這屋中還算暖和這才吩咐下人端杯茶來。
祝照起身對明雲見行了禮,得明雲見嗯了聲她又坐回去, 然後低着頭捧着一本書在看。
明雲見倒是略微怔楞, 問:“怎麽沒精打采的?”
祝照搖頭:“我好得很啊。”
“瞧不出。”明雲見先是将藏在身後的糖葫蘆拿出來,遞到祝照跟前說:“帶給你吃的。”
祝照見了糖葫蘆本來還挺高興, 一看只剩下三顆山楂了,撅着嘴問:“怎麽還被人吃過了?”
明雲見雙眉微擡,說:“怕你吃多了糖牙疼, 所以本王替你解決了一半,放心, 沒毒。”
祝照:“……”
接過糖葫蘆,祝照繼續低頭翻着書,也不與明雲見說話。她嘴裏含着一顆裹了糖衣的山楂, 雖說是在看書,心裏卻想着這上頭三顆山楂明雲見是怎麽吃的?與她這般,直接咬下來的?
那他們豈不是吃了同一樣東西?
如此一想,祝照又看了一眼手裏的糖葫蘆,心想糖葫蘆這麽好吃,也不知道上面有無留下文王的口水。
明雲見不怎來月棠院,但每回過來,祝照都喜歡與他坐在一處說話。要麽是談練字之事,要麽便是告訴他府裏哪些開銷還可以再節約些,若只有兩人在場,她便會偷偷與明雲見告狀,說檀芯最近往外送了哪些信,信裏大致的內容是什麽。
如今日這般安靜,還是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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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雲見藏在身後的手已經許久,放在平日裏,祝照那般心細如發早瞧出他藏着東西了,今日打他進門起她就沒朝他瞧兩眼,什麽情況?
“先把書放下。”明雲見等了片刻,開口。
祝照擡眸愣愣地望着他,把書合上後,又将最後一顆山楂吃了。她的嘴角還有些糖衣,腮邊鼓鼓的,像個偷吃的小老鼠一般咀嚼着。
明雲見把褡裢放在桌上,道:“本王替你買回來了。”
祝照瞧見褡裢,這才想起來明子秋将要回京的事兒。這些天明雲見在外沒日沒夜調查萬金坊爆炸一案,祝照也因為親眼瞧見了那爆炸現場輾轉難眠,加上這些日子雨水多天氣悶,叫人心煩氣躁,她把好些事兒都推後去做了。
幾日前就該對的賬今天才理清,但祝照總覺得有什麽忘了,見了褡裢才想起來。
“王爺買回來啦!”祝照驚喜地把褡裢放在手中仔細看了看。果然做工精巧,也不沉重,挂在手肘或搭在肩上都合适。
高興完,祝照又說:“這老板怎不講信用呀,若不是王爺買回來的,褡裢被其他人買走,到時候我便找不到合适能送給三公主的禮了。”
“你自己忘了,還怪老板。”明雲見用銀扇敲了下她的額頭,見祝照揚眉朝他笑了笑,也不禁勾起嘴角,道:“心情好些了?”
祝照捧着褡裢剛要點頭,臉上笑容停頓了會兒,故作委屈地低下頭,說了句:“還差點兒。”
“差點兒什麽,說來聽聽,本王看看能不能給哄好。”明雲見朝太師椅上斜靠着,也擺出一副閑逸的表情來。他手中銀扇晃了晃,幾股冷風吹過,揚起了明雲見鬓角的一縷發絲。
文王二十六了,距離除夕也沒幾天,再算便是二十七了,如此年齡的其他男子,哪兒還有他這般俊逸的?
成親生子,成家立業的男子,別說是二十六、七歲,就是過了二十都開始蓄胡子了。文王愛幹淨,總是一身白衣,也不蓄胡子,白玉冠包裹着青絲發,銀扇于纖纖十指上轉了幾圈,乍一眼看過去,與祝照記憶中那十六的溫柔少年,沒什麽不同的。
他很帥氣,祝照真心感慨。
如此帥氣,該是得諸多女子喜歡的,祝照也如是想。
男子不優秀的都三妻四妾,何況是明雲見如此優秀之人呢。幾位親王府中除了正妻王妃之外,都有側妃或美妾,賢親王更是浪蕩出了名,在府外養了許多金絲雀。
祝照深知,并非誰人都能如她的爹娘那般對彼此鐘情不二。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自是最好,若得不到,也屬正常,何況……她與文王,本不是因兩情相悅成的親。
祝照手中捏着串了糖葫蘆的簽子,她略微收緊,又慢慢松了口氣。祝照将簽子放在了桌面上,對明雲見道:“還差三顆糖葫蘆。”
明雲見撲哧一聲笑出,道:“本王還當是什麽,下回小松出門,讓他給你帶回來就是。”
“小松買給我,那是小松給的,又非是你欠我的。”祝照說着,又道:“等你給我買了一串,我也就吃三顆,剩下一半還給你。”
“小氣。”明雲見說。
“那王爺哄不哄?”祝照望着他。
明雲見點頭,眸色含了些笑意,這回的笑不是只顯在臉上的,他的心情,當真是有所緩和了。
“得哄,本王的王妃不高興了,自然是得本王親自哄。”明雲見道:“下回本王若碰見賣糖葫蘆的,必記着還欠小長寧三顆。”
飯菜上桌,祝照的心情也好了,二人在月棠院的小廳內用了飯,明雲見便抽查了祝照在他忙碌的這些天裏寫的字如何。
她是個勤奮好學的人,只要明雲見耐着性子教,祝照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學好。短短時日,祝照原先那一手鬼畫符的字,已初有模樣。
十二月初,大雪将至,三公主明子秋回京那日是今年京都首次落雪。
明子秋回京并未聲張,馬車周遭跟了一些金門軍的守衛,那些都是當初跟着明子秋離開京都的守衛,今年跟着明子秋回來了。
金門軍于城門前相迎,特地開了赤門的側門叫明子秋入城。她的馬車一路從京都的城門到皇宮的宮門前沒停過,一條路全面封鎖,旁人都不能觀看。
祝照知曉明子秋回來時,便在王府裏有些坐不住,想要入宮去見一見她。
其實兒時的友誼十年未聯系,祝照怕見了彼此面容大改,有些生疏,于是想去宮裏的心便這樣畏畏縮縮,總無結果。
桃芝道:“娘娘別急,三公主今日才得回京,舟車勞頓必是疲憊,娘娘便是入宮了也未必能與公主敘舊,還是等到後天的洗塵宴再入宮。”
祝照心想也該是如此,從普佛寺往京都走就要耗時許多,加上今年下半年不知怎麽回事,雨水不斷,明子秋回來的途中經過之處還有出現雨災的,能于十二月趕回來,已是不易了。
明子秋的洗塵宴是太後一手操辦的。
三公主是太後的女兒,又是皇帝的胞姐,她的洗塵宴也不能太寒酸了。
除了王爺的王妃會去,還有一些官家夫人或攜帶其女兒一同到場。洗塵宴就在宮中承韻殿舉辦,一應備妥,就等着兩日後明子秋休息夠了,再與諸多貴族女子們相聚一堂。
明子秋洗塵宴那日,正好是大雪時節,祝照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了,這回她不會犯上次去周大夫壽宴時的錯,不為求自己成熟而作醜。
明子秋回來那天,京都飄了小雪,昨日停下,今日子夜又開始簌簌往下落,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京都裏便覆蓋了一片薄薄的白色。
明雲見與小皇帝說自己不去雁州治理湖安城水患一事,而是舉薦了近來表現不錯的工部侍郎。此事本就應該是工部去辦,賢親王在朝堂上讓明雲見去,不過是想讓明雲見監工,等治水結束後,好混個治水有功的功勞回來。
實則明雲見不去,治水之事工部也不敢拖沓,‘監工’之職,不過是古來皇帝們為了讓自己看中的皇子有些閱歷,派出去磨砺的噱頭罷了。
乾政廳內,坐在案前的天子身上還披着厚重的朝服,頭飾倒是取下了,只是寬大的袖子鋪了半邊桌面,遮擋了部分奏折,瞧着那身衣服與他格格不入。
這幾年小皇帝長身體了,尚衣局做出來的衣服,總是不太能合身,不是小了些,就是為了他日後穿得方便,刻意改大了些。
少年的歲數才十四,一雙眼睛沒有十年為帝的老沉,依舊是求學的澄澈。
“皇叔不願去?朕都能看得出,這是六皇叔想要送皇叔功勞。”少年說着,擱下筆:“皇叔別怕吃苦,治水之後皇叔歸來,朕會給皇叔有實幹的事去做。”
明雲見聽堂上少年如此說,不禁笑了笑:“多謝陛下好意,給臣實權,臣怕拿不住。”
“太傅說,皇叔聰明,但是怕吃苦,所以不願接朕的意。”少年微微皺眉,似是恨鐵不成鋼地道:“皇叔若想輔佐朕,又怎能怕吃苦。”
“這回臣不是怕吃苦。”明雲見這般說時,少年朝他看去,期待他說出個适當的理由來。
明雲見道:“臣方娶妻,正蜜裏調油,舍不得王妃,故而不想離開京都。”
少年聽他這般說,頓時愣住了,一張小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難看還是羞的,鐵青之後又是緋紅。
“皇叔太不正經了!”少年說罷,又低頭:“朕也想皇叔能替朕做些事,而非只教朕成人,皇叔若是為了大周好,便別總讓大周以一方勢力傾倒。秤上要挂着物件,才不會被砣壓倒,朕的這杆秤,不夠皇叔想的那般堅固。”
堂下明雲見微微皺眉,一聽就知道這話是誰教他說的。
“朕不管,雁州水患不可等,必須得皇叔去,皇叔若真的……真的舍不得皇嬸,大不了朕準皇嬸陪你一同去!”少年說着,氣呼呼地起了身。路過明雲見身側時又朝他瞥了一眼,有些責怪說:“皇叔懶夠了,便動一動吧。朕要去阿姊的洗塵宴,不與你說了!”
明雲見瞧小皇帝如此,沒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小皇帝還嗔道:“哪兒有給你權利辦事你卻不要的道理!”
“去子秋的洗塵宴,你後宮裏的妃子們都在,不整理儀容便過去也不怕被人笑話了。”明雲見拉過小皇帝的袖子,略微彎腰替他把衣襟整理好。
小皇帝問他:“皇叔去洗塵宴否?”
“都是婦人,臣便不去了。”明雲見道。
“這回舍得放下皇嬸了?”小皇帝撇嘴。
說舍不得祝照,本是明雲見推辭的玩笑話,卻沒想到被小皇帝拿來貧他。
明雲見笑容不改,回了句:“回府照樣見得。”
小皇帝又低頭瞧了眼自己,确定無何問題了,這才甩開袖子闊步離開,低聲說了句:“肉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2020年快樂,新的一年我會努力高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