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游園驚夢》作者：玄衣朱裳
“于是……這麽說，因為數學，你今年又要補考？”
K大食堂，劍子仙跡戳着排骨，目光平平靜靜看着對過的人。
“沒錯。”
蒼很明顯胃口不太好，只嚼了幾口菠菜。
坐在劍子身旁的龍宿什麽都沒吃，低頭在看着什麽。蒼記得進來的時候瞥到一眼書名——《白毛烏骨雞的69種做法》。
龍宿從菜譜裏擡起頭，說，“數學的話，倒是可以讓劍子教你。”
“龍宿，你這是非法買賣人口。”
“放心吧，蒼。他很好養活，清水和白飯就行。”
“胡說！——龍宿，借我兩塊錢再打一塊排骨。”
趁着劍子仙跡去打飯的時候，蒼問龍宿，“今年你那邊怎麽樣？”
“文學系，沒什麽好說的，夠酸就行。”
“不是說考試——聽說你們那裏的伏嬰師要轉？”
“蒼，他要轉也是轉到你那邊的建築系的……文學系那邊已經有第三個導師的杯子裏發現有活着的毛毛蟲了，大概只有建築系的導師才有這神經強度來承受他。”
“……屈世途嗎……”
蒼又嚼了一口菠菜，覺得暗無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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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了，要補考；補考完了，還有展示會……”
“我們那邊依舊是詩歌朗誦，建築系呢？”
“……%#￥*。”
龍宿頓了頓。
“……蒼，你說什麽？”
蒼從牙縫裏把那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昆……劇……”
“那，男女主角定了嗎？”
“……反串。”
“那麽哪兩位大好青年中頭彩了？”
這話龍宿是無意間問的。
但他問完就知道自己問的太不是時候了，蒼居然嚼都沒嚼就把菠菜咽了下去，表情如同生吞了一只蟑螂。
“……蒼，你該不會唱柳夢梅……吧？”
“不是。”
“……杜寶？”
“……不是……”
“……你……該不會真的——”
“——好了！別猜了。”
——蒼豁然擡起頭，一臉舍生取義殺身成仁。
“……這次，我唱……杜麗娘。”
蒼吃過了午飯，準備跟劍子回去準備數學補考。走到一半，看到同系的藺無雙，被告知“下午要找柳夢梅的人選”，随後蒼被其用一種同情的目光掃視三秒。
“……不用那麽快吧。”
“柳夢梅的演員決定請外援了——都說越快越好，因為有磨合期。”
“得了吧，根本沒人想唱……”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數學分數實在太低……
蒼無語問蒼天，腦中已經開始想象自己被全校叫做“蒼麗娘”的情景。
“看來今天下午不行了。”劍子拍拍他肩膀，“蒼麗娘，勇敢去找你的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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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教學樓宛如一個集中營。蒼在其中，殺氣騰騰，如入無人之境。
閑來無事過來看熱鬧的劍子雙手合一，“阿彌陀佛，施主的春天來了。”
如蒼所料，幾乎沒人肯唱柳夢梅這個角色；一是建築系基本沒幾個風花雪月的人，二是……
“——聽說蒼很能打。”龍宿依舊看着那本菜譜。
劍子點頭。
“以前他能一對五。”
“……那還真辛苦了柳夢梅公子了。”
——合上了書本，龍宿看那第一個上臺試演的人。
海選大概進行了兩個小時。蒼在臺下坐着幾乎睡着，被藺無雙推醒。
“剛才那個好像有點基礎。”
“……那不是舞蹈系的朱痕染跡嗎……”
“舞蹈系的嗎……藝術類相關的不能被當作外援，真可惜。”
“我覺得我坐在這也沒啥用……出去走走，選出個什麽思緒了再找我。”
“去吧，長痛不如短痛啊蒼。”
“……你下次別想再托我給練峨嵋寫情書。”
蒼混在人群裏慢慢挪了出去，拿着唱詞，準備去老教學樓裏面的空教室去背。建築系的蒼反串杜麗娘的消息已經在K大傳得沸沸揚揚，一路上至少有十個人沖他喊了聲蒼麗娘。對蒼來說，此時的人生簡直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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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學樓因為鬧鬼的傳聞，晚上吸引了大批的吃飽了撐的人，白天反而沒什麽人去。蒼随便推開了一扇教室門，就在裏面開始背。這次建築系那群奇葩的理念是“依葫蘆畫瓢”，幫蒼把全劇都弄進MP4以便了解劇情與中心思想，而這次演的那段“游園驚夢”，則獨立弄成一個文件，視頻和音頻俱在，蒼只要照着動作唱詞演就行。
那位正在大一就讀音樂系的表弟翠山行安慰他，“你放心好了，這種演出是會的不看，看的不會。你動作唱詞有那個感覺就成，忘詞了就随便拼點詩句混過去。眼神啊手勢沒什麽人會去注意的……臺下就算有人叫‘蒼老板十八摸’，你也忍一忍，千萬別抓狂……”
他看蒼的表情簡直生不如死，繼續安慰他。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後面彈琵琶，你要忘詞了我就提醒你，你要蹩腳了我就插廣告，你要暴走了我就打醬油……行了不？”
蒼點頭。表情依舊生不如死。
老教學樓裏的教室異常陰涼。蒼趴着窗口背書，背着背着就想睡。他剛閉上眼，就開始做噩夢，夢見對過唱柳夢梅的人居然是那位著名的變态伏嬰師。這個夢把蒼生生弄醒，于是他繼續一臉郁悶地背書。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付與……”
——蒼的肚子在叫，午飯時那幾根菠菜根本不夠。
《皂羅袍》那段算是常見古詩文，大體是背的下來。等背到好姐姐牌，硬生生把蒼給寒得炸了毛。蒼回過去看了備忘錄裏《游園驚夢》的大體劇情，居然還找到了床戲。
“這個……昆曲裏面，應該很象征主義吧……”
後面有個聲音傳過來。
“嗯，非常象征主義。”
蒼回頭，發現一步蓮華擡着一個大紙箱在門口。
“——那是道具？”
“對。”一步蓮華點頭，“法律系今年和心理系聯合，演話劇。”
“什麽話劇？”
“《白雪公主》。”一步蓮華很淡定。
“……”蒼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心理慰籍，“那你演什麽？白雪公主？”
“不是。白雪公主是佛劍分說演。”
“……誰敢演王子？”
“大四的一頁書。”
“你和善法天子呢？這種事總能扯上你們。”
“嗯。天子他演白雪公主他親媽，我演白雪公主他後媽。”
蒼想象了一下一步蓮華和天子穿蓬蓬裙的樣子。
“……辛苦你了。”
一步蓮華說了句彼此彼此，拿着箱子走了過去。臨走扔下一句，“我那位機械系的老弟今年倒是沒事幹，算是幸免脫逃。”
哦……蒼點頭。
“襲滅天來麽……說句實話，我還沒見到過他。”
“他一直在實驗室，做什麽滑輪測試……其實他和我長得一樣，你換個暗色系就是。”
一步蓮華看了看表，“我得快點了，彩排今天開始。”
——于是白雪公主他後媽就這樣抱着個箱子走了，留下杜麗娘在那裏獨自痛苦。
蒼覺得今天決計是背不下去了，拿着本子到花園裏睡覺，準備到晚飯再醒過來。他覺得今天自己可以厚臉皮一點蹭龍宿的飯。
因為各系都在準備展示會，所以小花園沒什麽人。外圍還能見到三三兩兩的情侶，往裏走了一點，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了。已經時近傍晚，天色有點微微地沉下來，蒼找塊幹淨的草坪，把本子蓋在臉上，就這麽睡下。
這次他沒再夢見伏嬰師——他什麽都沒夢見。他覺得自己很少睡得那麽沉：補考，昆曲，游園驚夢，杜麗娘，柳夢梅，統統都成了不知道什麽東西。花園複古風的池塘裏種着蓮花，大多合上了，但那絲香氣還在。
可忽然之間，他又被人弄醒了——
那個人拎開他蓋在臉上的書，居高臨下皺着眉頭看他；蒼也看清了他的臉，幾乎一剎那就認出那是誰了。
“襲滅天來吧……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蒼沒有不滿于被吵醒。他坐起身，想從襲滅天來手裏拿回本子；可對方就這樣看了起來。蒼有點不好意思，解釋說這是展示會上要表演的東西。
“哦……那很厲害。因為一般都挑越劇或是話劇。”
襲滅天來點點頭，把本子給了蒼。“那麽，你唱誰？”
“……杜麗娘。”
“不算太壞。我第一次上臺反串春香……不過那是十四歲的事情了。”
蒼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門板夾過了。
“……你會唱？”
“學了十幾年，後來因為高三要讀書，就沒再練下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