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嘉樹剛到了初中樓下就看見白夏的同學把他背下樓,遠遠的李嘉樹便能看見他蒼白的臉色,于是上去攔住,讓那男生把白夏放下來自己背,那個男生猶豫地看了旁邊的女老師一眼,白夏的班主任高老師早已經認識他,常見他來接白夏,便同意了,讓那位同學先回去上課。

學校沒有醫務室,好在鎮裏的診所在學校對面不遠處。李嘉樹感覺到白夏在自己肩膀上動了動,停下來一看卻不見他睜開眼,輕聲叫了聲夏夏也不見他回應,只好繼續背着他往診所快走。

“醫生他怎麽樣?”大夫剛從觀察室出來,李嘉樹就迫不及待地問,旁邊的高老師也是一臉焦急。

“病人是營養不良,有點貧血,加上他中午沒吃午飯才會突然暈倒。”

醫生拿了瓶藥水,“我現在給他打個點滴,一會兒就能醒,你們別着急。”

“謝謝醫生。”

就像醫生說的那樣,過了十分鐘左右白夏緩緩睜開了眼,高老師看他醒過來了,并不嚴重,也沒有通知家長,而且她接下來有課,便讓李嘉樹看着他,自己先回去上課了。

“夏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李嘉樹急切地問。

白夏搖了搖頭,“沒有。”

李嘉樹看他的臉色仍然不是很好,懷疑地看着他,“真的沒有?”

白夏真的沒有不舒服,除了打着吊針的手有點疼。

雖然不忍心,但李嘉樹還是很嚴肅的叫了他一句,“夏夏。”

“恩?”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還有些生氣,白夏心裏有點慌。

“夏夏又不聽話了!”

“哪裏有?”

“中午為什麽不吃飯?”李嘉樹很生氣,本來白夏的小身板一陣風就能吹走,再不好好吃飯哪裏行。

白夏一愣,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件事。

“......沒有我喜歡的菜。”他随便找了個借口。

“胡說,夏夏可是不挑食的。”李嘉樹一眼就拆穿了他。

“那...我沒有胃口。”

李嘉樹看着他不說話,等着他繼續編下去。

“......我不餓嘛。”最後一個字白夏的語氣裏竟然帶着撒嬌的韻味,他只不想讓李嘉樹再問下去了。

李嘉樹知道他找不到理由了,“噗嗤”一聲笑了,食指勾着他的鼻子,無奈地說,“夏夏什麽時候成了個小謊話精了。”

白夏被他說的臉紅,不敢擡頭看他,“哪裏有......”

等白夏打完了點滴,天已經黑了,兩人又在診所門口起了争執。

“我自己走可以的。”

“不行,你剛才都昏倒了。”白夏要自己走,可是李嘉樹堅持要背他回學校。

“可是現在已經好了...”現在回去正好下晚自習,學校門口那麽多人,多不好意思啊。

“聽話,上來。”李嘉樹唯獨不太喜歡白夏這種“慢”,在他看來,男孩子就應該爽快一點。

白夏擔心他生氣,只好答應了。

今天正好是十五,走在大街上擡頭就能看見挂在天上一輪大大的圓月。白夏很輕,雖然李嘉樹小小的肩膀還不足以承擔起重擔,但背一個白夏在身上沒任何問題。

“嘉樹哥......”白夏手耷拉在李嘉樹的脖頸上,叫他。

“怎麽了?”

“謝謝你。”

“謝我什麽?”

“恩...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謝謝你。”

李嘉樹被他的無厘頭逗笑了,繼續背着他一步一個腳印地在灑滿月光的街上走着。

“嘉樹哥。”

“又怎麽了?”

“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了。”

“那你還是我的嘉樹哥嗎?”

“當然是呀。”

“那我以後可以直接叫你哥哥嗎?”

“傻夏夏,你想怎麽叫都行。”

“哥哥。”

“恩?”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女生是誰啊。”李嘉樹這才知道白夏終于問到了他想問的問題。

可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白夏說的是哪個人,“什麽時候?”

“昨天體育課上給你送水的那個。”

李嘉樹想了想,“她是我們班的班長。”

“她為什麽要給你送水?”白夏也不知怎麽,他心裏很不舒服。

“因為她在追我。”李嘉樹實話實說,他們班的班長已經追他快兩個月了。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長到李嘉樹以為白夏在他肩膀睡着了,回頭才發現白夏正盯着他看。

“怎麽?夏夏吃醋了?”李嘉樹跟他開玩笑。

聽見自己被取笑,白夏趕緊矢口否認,“才沒有。”

“放心,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白夏的語速太快,連他自己都察覺到了,還好李嘉樹沒有注意。

“我啊,喜歡頭發長長的,皮膚白白的,笑起來很好看,就像電影明星那樣。”

“哦,那你的要求真不好達到。”

兩個少年在沒有盡頭的街上迎着滿地的月光,一個趴在一個人的肩頭,歡聲笑語從他們口中傳來,好生讓人豔慕。

李嘉樹背着他走的很慢,走了一段路,白夏拍拍李嘉樹的肩膀,“嘉樹哥,你停一下。”

李嘉樹以為他哪裏不舒服,趕緊停在原地,“是不是不舒服?”

白夏卻不回答他,只停頓了一會兒又說,“走吧。”

李嘉樹滿頭霧水,卻不生氣,聽他的話繼續往前走着,還有一個路口就到學校了。

白夏趁着月光回想着剛才那一幕,他只是覺得很美好,想讓時間多停幾秒而已。

日子就這麽不痛不癢地過着,一天兩天,半月半年。小村莊的安詳如同這百年來一樣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夏天的風吹開了百畝花田,河岸邊上的那顆梨樹已經結上李子大的果實,過了這個暑假,白夏就該升初三了。

此時他坐在河邊,正安靜的聽着李嘉樹彈着吉他。

吉他是李嘉樹的大哥在他十四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沒預料到過了三年,他還真的學的有模有樣。

雖然他平日裏不務正業,但認真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還是很吸引人的,白夏就很喜歡他這點,比如他現在彈吉他的時候。

一曲終結,白夏還呆呆地看着遠方,沉醉在其中。

“怎麽樣,好聽嗎?”李嘉樹滿臉期待地看着白夏。

“恩,很好聽,這首歌叫什麽?”白夏還是第一次聽他唱起這首歌。

李嘉樹猶豫了一下,“這首歌是我自己寫的,還沒想好名字。”

白夏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他以為嘉樹哥只會唱歌,沒想到還會寫歌。

“不如夏夏幫我想個名字。”

聽他一說這話,白夏頓時感覺責任重大,想了好半天,最終努了努嘴,“我可不會。”

李嘉樹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一個滿意的名字,只好作罷,等日後再說。

“嘉樹哥。”白夏想了想,還是開口了,雖然此時說這些話很煞風景,“高考完你是不是就要離開李家坪了?”

李嘉樹上一秒笑着的嘴角漸漸放下來,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可能吧。”

“你還會回來嗎?”

李嘉樹笑笑,“當然會啦,這裏是我家呀。”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白夏好像放心了一點。

“夏夏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以白夏平時的性子一定會回答才沒有,沒想到他竟然點了點頭,恩了一聲,哭腔藏都藏不住。

李嘉樹看到他真哭了,一時間手足無措,又是安慰他又是給他擦眼淚。

“不哭了,這不是還有一年嗎?”

白夏也不理他,眼淚依然吧嗒吧嗒往下掉,過了好久,李嘉樹才等他緩過來。

“來,我再給你唱首歌,夏夏想聽什麽?”李嘉樹嘗試着轉移他的注意力。

“還要聽剛才那首。”

“好。”

吉他和弦的聲音響起,驚醒了河水裏的魚兒,白夏撿起一塊尖尖的石頭,趁李嘉樹不注意,在身後的書上刻畫着什麽,等李嘉樹唱完了一首,才發現原來他在刻自己的名字。

等夏字的最後一筆畫刻完,白夏把石頭遞給正看着他的李嘉樹,“該你了。”

“這是幹什麽?”

“把名字刻上,就不能反悔了。”白夏撅着嘴說。

李嘉樹被他的天真逗笑了,“好,不反悔。”

幾分鐘後,兩個歪歪扭扭的名字出現在樹幹上,顯得既生澀又幼稚。

李嘉樹白夏。

“好了。”李嘉樹拍拍手,把落在身上的枝末拍了拍。

可是白夏卻不是很滿意,瞅着他歪扭的字跡,在樹上刻字本就不容易,他們還是用石頭刻的,“好醜。”

李嘉樹一頭黑線,算起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提筆了,這已經算是好看的了,“要不夏夏幫我寫好了。”

“那怎麽行,那樣就不算了。”白夏拒絕。

李嘉樹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這麽認真地和自己争辯,于是捏捏他的臉蛋,“真可愛。”

傍晚來臨,火熱的太陽從西邊的山上隐隐消失,這時的風吹來涼涼的,吉他的聲音又飄蕩起來。白夏看着旁邊這個人無比認真的唱着歌,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等天馬上就要黑下去的時候,白奶奶站在家門口沖着他們這邊的方向一喊,提醒白夏該回家吃飯了。

李嘉樹看天色已晚,收起吉他,讓白夏趕緊回家吃飯,免得白奶奶着急。

這一天過得很慢,又過的很快。白夏不舍地沖李嘉樹揮揮手,“我明天要在家寫作業,奶奶不讓往外跑了。”

畢竟白夏也該上初三了,他平時成績還不錯,這種時候不能掉以輕心。

“知道了。”李嘉樹也沖他揮揮手,正好他明天有事,剛才還在想該怎麽跟白夏說。

看着白夏的身影走到屋裏,李嘉樹才背着他的吉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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