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次不正經
這名老者祁昭認識,正是之前在植靈殿見過的那位老人。
“小友莫要緊張。”老者不緊不慢道:“老朽名為魏舟木,上次見的匆忙,未曾與你好好說過話。”
魏舟木?!
祁昭不自覺睜大了眼,魏舟木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七階靈植師,德隆望尊,《大道初生》裏池木接手晚景城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登門造訪,費盡心思成為了他的弟子。
祁昭敬佩他的品行,因為魏舟木是浮生界少數對靈植和普通草木一視同仁的靈植師。
“魏老先生。”祁昭拱手道。
“不用拘謹,坐吧。”魏舟木微笑着看着他,在他坐下後輕輕拈起一顆棋子,“會下棋麽?”
“略知一二,不精通。”
大概是許久沒見過這麽認真實誠的回答了,魏舟木一頓後忍不住笑起來,将黑子推到他面前:“陪老人家下一局吧。”
“好。”祁昭點點頭,接過後發現棋子居然是草木種子,挺神奇。
拈棋,落子。
祁昭沒騙人,他對圍棋确實一知半解,只懂一些基本規則,其他就完全靠着感覺走。
半柱香過後,棋盤劣勢已然明顯,他也不急,繼續按着感覺落子,但有人先沉不住氣了。
“你能不能長點心?下這裏自尋死路,往上放!”
聲音是從手裏棋子那邊傳來的。
祁昭手一抖,下意識把棋子落在了靠上的地方,見狀,魏舟木眼裏閃過興味,繼續落子,之後祁昭幾乎沒能再按着自己感覺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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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麽傻的,左邊那裏!”
“诶我說你到底會不會下啊?停停停,往下移!”
“真是愁死我了,心疼自己。”
“氣不動,算了還是聽我的吧。”
祁昭眼神無奈看了棋子們一眼,手下倒是沒駁它們的意,他也能看出來棋子們的棋藝很好,這從對面魏舟木越發認真的神情中就能看的出來。
不過即便再厲害,因着祁昭一開始坑得厲害,到底也是無力回天。
看着魏舟木落下最後一子,祁昭拱手:“晚輩棋藝不精,讓您見笑了。”
魏舟木搖搖頭,突然開了口:“月尾花的形态特征和習性是什麽?”
“月尾花,通體淡紫,偶見绛紅,形如月尾,有淡香,喜潮濕。”
他話問的突然,祁昭來不及思考,幾乎是下意識開了口。
魏舟木微微颔首,又連着問了幾個問題,都是《草木圖鑒》裏的內容,祁昭記得清楚。
“不錯。”聽祁昭語氣從容,內容也無誤,魏舟木滿意笑了笑,指了指棋盤上的棋子,“最後一個問題,這是什麽花?”
這是花?
祁昭懵了一下:“……種子花?”
話音落下,祁昭自己都要被自己蠢哭了,一時間都沒臉去看魏舟木的表情。
魏舟木失笑:“這是月尾花。”
“久遇熱花葉攏而凝結,凝體黑白二色,狀似棋子,喜幹燥。”
這段描述祁昭聽着有些熟悉,愣怔一下後,猛地把懷裏的《草木圖鑒》拿出來翻到了月尾花那頁,果然在底下一行極其不惹人注目的小字裏發現了這段話。
魏舟木眼神通透看着他:“草木一道還是要細心些,莫要潦草行事。”
祁昭低下頭:“晚輩受教。”
他有些沮喪,如果說一開始他還不知道魏舟木此次前來的原因,從方才被提問時也就明白了,明顯是謝慎知道他看不懂那些晦澀的書,特意為他請了魏老先生來,只可惜他表現不好,搞砸了。
他模樣原本就生的讨喜,坐在那邊耷拉下眼尾時像極了因為讨要不到吃食而失望的小動物,軟軟的,讓人很想揉一揉。
魏舟木搖頭輕聲笑了笑,從邊上抽出一本書:“這本書你拿着,等把裏面的東西完完整整都記清楚了……就到植木堂來尋我罷。”
說罷,他想起祁昭還不是靈植師,無法進入植木堂,便把自己腰間的木牌解了下來,一齊遞了過去。
祁昭擡頭呆呆看着他。
“別怔着了,東西收好。”魏舟木站了起來,“書記得好好看,到時候我還會考你,若是還出差錯,我可沒有這麽沒出息的弟子。”
言語間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祁昭眼睛亮起來,鄭重其事點了點頭。
他站起來送魏舟木出了城主府,看着他背影消失後還覺着有點恍惚,謝清站在邊上微微一笑:“魏老眼界向來高,恭喜先生了。”
祁昭也很高興,偏頭看他:“謝慎呢?”
“城主現在應當在先生的住處。”仿佛是在等着祁昭問這句,謝清幾乎是在瞬間便接了上去,“先生早些過去吧。”
祁昭嗯了一聲,抱着蛇紋木回了住處,遠遠便看到了謝慎的身影。
他站在窗臺處,低頭細致打量着手裏的小貓花灑,聽到腳步聲後擡頭看過來,眉眼清淡的臉和小貓萌萌噠的模樣放在一起,不是一般的反差萌。
“好看嗎?”祁昭走過去,獻寶似的擡起手裏的蛇紋木,“這個花盆是不是很襯它,還有這個小貓花灑,太可愛了,看着都開心。”
“很好看。”
祁昭滿意了,把那些萌系的小鏟子小花盆和水墨花架挨着給謝慎說了個遍,說完後停頓片刻,抱着蛇紋木猶猶豫豫開了口:“還有就是……謝謝你。”
話說出口也就不覺得那麽難了,祁昭看着謝慎,認認真真開了口:“我在晚景城的的靈植店,去植靈殿報名,那些書和這些小東西,還有魏老先生……我受你照拂,心裏很感激,今後如果有機會,我也會好好報答你的。”
謝慎眼裏染上明顯的笑意,嘴角都帶了些許輕緩的弧度:“嗯?你打算怎麽報答?”
祁昭被難住了。
謝慎此人,顏好聲正,身居城主之位,名利皆有,而他一窮二白,安身之處還是在謝慎的城主府,若說報答,他還真沒什麽能給的。
而且仔細想想,還覺着越欠越多了。
祁昭很發愁:“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當然有,而且除了你沒人給的起。
謝慎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現在還沒有,等我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好。”祁昭毫不猶豫應了下來,“到時候,只要我有,一定會給你。”
聞言,謝慎意味深長笑了笑:“我記着了。”
……
祁昭花了一周的時間将魏舟木給的書完完整整背了下來。
他曾經是只文科狗,記憶力在多年磨砺下一直不錯,而且草木原本就是他喜歡的東西,要比政史地好記的多。
這日清晨,祁昭起了個大早,抱着書去尋謝慎讓他先考了自己一番,确定不會有錯後才去了植木堂。
走的時候也沒忘記帶上自家的貼心小棉襖蛇紋木。
植木堂在城東木承街,距城主府并不遠,祁昭走過去,門口站着兩名修者,先是在他腰間看了看,發現沒有靈植師木牌後開了口:“植木堂非靈植師不可入,閣下可有事?”
“我是來尋魏老先生的。”祁昭說着,伸手去懷裏拿之前魏舟木給的木牌,還沒來得及拿出來,突然聽着背後有人不屑笑了一聲。
“每日來尋魏老的多了去了,要我說,有些人也真是不懂規矩,既然不是靈植師,還是離這裏遠一點比較好,免得擋路,木一和木二你們也應該注意些,別讓什麽貓貓狗狗都靠過來。”
祁昭上次聽到別人用這種沒事找事的語氣說話,還是小時候在孤兒院被人奚落的時候,他轉過頭,一人身着白衣站在那邊,眉眼倒是端正,就是眼神着實讓人喜歡不來。
植木堂門邊的修者顯然也對這人沒什麽好感,沒應聲,那人也不覺得尴尬,上前把腰間的靈植師木牌給他們看了,進去時還沒忘丢給祁昭一個不屑的眼神。
祁昭覺得這人挺中二的,真心話。
他把懷裏的木牌拿出來遞了過去,修者見了,神色恭敬起來:“原來是祁先生,我是木一,魏老之前已經同我吩咐過,請随我來吧。”
祁昭跟着他進了門,植木堂從外面看不算大,裏面卻是別有乾坤。
木一對他印象還不錯,在路上給他說了些要注意的事,祁昭默默記下,想了想,問道:“剛才門口見過的那人,也是魏老的弟子嗎?”
“那樣的人怎麽能入得了魏老的眼。”木一搖搖頭,“那是白垣,你以後見着他,還是躲遠些為好。”
“嗯?”
“這晚景城中想拜魏老為師的人不在少數,白垣就是其中之一,他仗着自己有幾分天賦,又是城裏最年輕的靈植師,心高氣傲慣了,就覺得除他之外沒人更有資格入魏老門下。”
“平日裏他無事就到植木堂給魏老打下手,連着快兩年了都沒能讓魏老松口,如今你突然出現,自然就成了他眼裏容不下的那顆砂,而他的品行如何,方才你也明白了,這樣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好。”
祁昭點了點頭。
這時候路也到了盡頭,面前出現一道金絲楠木門,木一停下腳步:“魏老就在裏面了,你進去便是。”
祁昭對他道了謝,深吸一口氣後伸手推開了門,門內牆壁纏繞藤木,四周木架擺着衆多草木,在他開門的瞬間齊齊晃了晃葉子。